直到從正殿出來,九雅都不曾見到楊貴妃,在迴聽竹院的路上,蘇嬤嬤低聲問道:“縣主,太孫殿下從內室出來,應該不曾為難縣主吧?”


    九雅搖頭,道:“那倒不曾,隻是楊貴妃此舉,實在讓人寒心。”


    文嬤嬤道:“皇後娘娘早料到她會想盡辦法對付縣主,一再提醒,希望縣主能小心防著她一點,隻是料不到,她會如此明目張膽讓縣主與太孫獨處,恐怕之後縣主呆在宮裏的日子更不好過,希望縣主以後有什麽事,先與我們商量一下為好。”


    九雅看了她們兩人一眼,都是一臉謹慎之色,看來皇後娘娘為了維護自己,確實動用了她的心腹,隻是,皇後娘娘為什麽要對自己這般好?好像這天下的人都知道齊王曾經有意自己,意欲向自己提親一般,難道皇後娘娘是因為齊王而照拂著自己嗎?可是這可能嗎?


    “那麽這一段時間就勞煩兩位嬤嬤提點了。”她笑道。


    文嬤嬤低聲道:“不敢,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當夜,倒沒出什麽事,隻是聽竹院裏的幾個女子雖然比鄰而居,但是都各懷心思。從雪晴和寧小姐私下在窗口的議論,好像是肖鬆芝不僅聽完了太孫的簫曲,之後又還和太孫在廊下聊了一會話。不知道說了什麽,肖鬆芝迴來的時候,兩頰嫣紅,眉眼含春,分明是與太孫把話說得極為投緣,才讓她開心至此。


    雪晴和寧小姐酸溜溜地,晚上乘涼的時候,還一起攻擊著肖鬆芝,肖鬆芝卻是一臉不屑,幹脆早早地就休息了。


    九雅不動聲色地觀察,接下來兩日,幾女時常都會去陪陪雨嫣,說說話,聊聊天。洪武帝期間也去了一趟紫嬌殿,可見雨嫣確實受洪武帝恩寵。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到了第三日,天還未亮,夜宿在紫嬌殿的洪武帝準備起床,雨嫣起身要服侍,才起身,就陡然捂著肚子痛唿了起來,“皇上……皇上……臣妾好痛啊……”


    洪武帝一驚,坐起身來關切道:“哪裏痛?”


    “肚子……我的肚子……”雨嫣邊唿著額上就下來了汗珠,洪武帝頓時朝外麵大叫道:“快來人請太醫!”


    雨嫣隻覺下身又墜又濕,挪開一看,月白色的底褲已經被血水染得通紅,她大駭,慌忙跪倒哭求道:“請皇上恕罪,請皇上避一避,恐怕是臣妾的龍子掉了……見血不吉利,請皇上暫避……”


    她本來就腹痛難忍,然而此時還記得讓洪武帝避穢,洪武帝更是覺得她識大體,憐惜之意由然而生。沉聲道:“說什麽暫避?朕的皇兒都快沒了,還顧忌那些虛禮幹什麽?你也別想太多,下身出血,不見得真就是滑了胎,等禦醫來了就知道了。”


    雨嫣感動得痛哭失聲,蜷在榻上哀泣道:“皇上,不是臣妾亂想,實在是……皇上,看來臣妾要有失您厚望了……”


    洪武帝將她擁在懷裏安慰著她,一時間,連早朝也顧不得上了,直等到莫太醫來,促著把了脈後,沉聲問道:“如何?究竟是怎麽迴事?”


    莫太醫診了又診,抹著額際豆大的汗珠,愴然跪下道:“迴皇上,小主是滑胎……”


    洪武帝大怒,一拍桌子道:“滑胎?為什麽會滑胎?之前身子都還好好的,怎麽會忽然之間就滑了胎?難道宮裏又有人整什麽幺蛾子?”


    他在龍椅上坐了這麽多年,這後宮的女人也享用了不少,但是一直都是子嗣凋零,如今活下來的皇子不出五個,公主也就七個。他如何會不知道有些利益相關的人一直都在暗害他的子嗣呢?可是為了這江山,他一直都忍了,反正幾子中也有了他中意準備傳位的兒子,可是誰不希望自己多子多福,千秋萬代?


    當知道雨嫣又懷了龍子的時候,他不知有多歡喜,等此子生下來,雖然自己已經年邁,皇位繼承人也已定下來,但是他必要為他留下永享不衰的富貴,並且好好教導他,不能讓他像其他兄長一般庸碌一生。所以他盡心讓人嗬護著,幾乎是雨嫣要什麽,他就給什麽。他打算,隻要雨嫣把此子生下來,立即就升了雨嫣的位份,百年之後也不會讓他們母子受人壓製。


    可是眼下……居然滑胎了,期望便成失望,叫他如何不怒?


    莫太醫嚇得如篩糠,伏地顫聲道:“皇上,微臣之前給小主查診過,胎象本來極穩,但是剛才一經仔細查診,小主滑胎,怕是外用藥物所致……”


    聽他下了此論斷,正伏榻哭得甘腸寸斷的雨嫣嘴角彎起一抹輕笑。之前給她診斷有孕的就是這位莫太醫,眼下狀況,當著皇上的麵,他敢不給她診斷是滑胎看看?除非是他不想活命了。想不到,三嫂的計謀如此厲害,打蛇打七寸,一下子就捏住了莫太醫的軟處,他不敢不按著她們排好的劇本走。


    此時馬皇後、楊貴妃等人都聞訊趕來,楊貴妃聽聞莫太醫親自診斷雨嫣滑胎的事,臉色當即就難看了起來。馬皇後盯著莫太醫喝道:“小主滑胎,藥物所致?具體是什麽藥?看來這事本宮得好生查查才好!”


    楊貴妃亦道:“確實。用藥物致傅美人滑胎,恐怕是有些人安逸日子過久了,活得不耐煩了。”


    寧小姐和雪晴她們幾個陪客這時也趕了過來,九雅進來的時候,正好莫太醫在詢問雨嫣和紫嬌殿的宮女最近幾日吃了什麽之類。安慧然裝著一臉憐憫,在一旁垂淚,肖鬆芝麵上同情,眼底裏卻少不了幸災樂禍,雪晴陪著雨嫣,倒是真正在為雨嫣難過,不斷安慰著她。


    “微臣剛才都查過,小主吃食上未見什麽不妥……”莫太醫一句話還沒說完,洪武帝就一腳掀了過去,罵道:“吃食上未見不妥,為什麽孩子就沒了?難道他還會自己掉了?飯桶!朕怎麽就養了你們這種飯桶?”


    被掀翻在地的莫太醫趕緊爬起來又跪下道:“請皇上息怒,一般能令人流產的,不僅是吃食,往往某些毒性大藥在氣味上也能令人滑胎,微臣以為,可以再查查小主這幾日是否聞了什麽不該聞的東西沒有,比如麝香……”


    雨嫣由雪晴扶得半坐起來,哭聲道:“皇上,臣妾這幾日除了給貴妃娘娘請安外,一直都呆在紫嬌殿,沒去過別的地方……”


    她的話才說到這裏,楊貴妃的臉就變了,明明她沒有懷孕,眼下卻說滑胎了,而且還說隻去過自己那邊請安,難道這看上去老實的女人忽然得了什麽高人指點,想把滑胎的事安到自己身上來?她想來個將計就計反過來害自己?


    她惱怒異常,臉色鐵青地打斷雨嫣的話道:“傅美人,本宮向來知道麝香是能令婦人滑胎的藥物,本宮的宮裏早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根本不存在這種東西!”


    雨嫣眨著淚眼,抽泣道:“貴妃娘娘,臣妾並未說您的殿裏有麝香,臣妾隻是想告訴皇上,臣妾從沒聞過麝香這類氣味的藥。”


    楊貴妃這才鬆了口氣,然而此時不得不仔細斟酌起來,指點雨嫣為她化解危局的人會是誰?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隱在眾人後麵垂著眼眸一言不發的九雅,心裏陡然突地一路,難道是她?


    她的瞳孔不由收縮,手指暗握,恐怕這反攻計隻有她才能想得出來,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該附和著皇後將宋九雅攔在宮門之外,想不到她才一來,就壞了她的大好事,可恨!


    莫太醫一臉失望,他正待向洪武帝請求寬限點時間,雨嫣忽然自枕下拿出一個繡著粉嫩桃花鑲著金邊的香囊,垂淚道:“說什麽香味,這兩日就隻喜聞這個,難道是這個東西有問題?”


    正在一臉幸災樂禍的肖鬆芝一見她拿出那個香囊,眼底隱藏的笑就給僵滯了。


    洪武帝望著那香囊,皺眉道:“朕知道這個香味,昨晚聞來就是西域名花血寇蘭,血寇蘭素來有美人香之稱,從未聽說過聞了會令人滑胎,不可能是這個東西。”


    馬皇上讓洛公公將那香囊接過來,她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點頭道:“確實是美人香,清雅好聞得緊,之前本宮曾得過一株血寇蘭,後來怕引起宮人爭奪,便夾雜在了百花之中,在我們大夏,一般人是不可能認出它和它的作用,傅美人,你這由血寇蘭做成的香囊,又是怎麽得來的?”


    雨嫣小聲道:“是前天早上臣妾看到肖小姐戴著這個香囊進來,臣妾聞著好香,她便送與了臣妾,臣妾愛不釋手,便一直放在枕下……”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為了吸引皇上,因為香囊的香味,真的猶如少女體香,越聞越入迷。


    馬皇後冷哼了一聲,洪武帝臉上略有掛不住,誰都知道,傅美人敢把此種香味放在枕下,無非就是他這個皇帝愛這個調調,喜歡的就是年少美女。


    馬皇後冷聲教訓雨嫣道:“你以為什麽東西都可以隨便拿來用麽?焉知好東西裏麵不會藏有殺機?莫太醫,請你把香囊打開,再仔細看看,這裏麵究竟有沒有藏著其他藥材。”


    楊貴妃臉色更加難看了,如果這裏藏有其他藥材,那豈非肖鬆芝就成了最大嫌疑?肖鬆芝可是太子長史之女,如果她被擔上暗害皇上子嗣之名,不僅這長史會不保,恐怕連太子都要跟著受牽連。


    肖鬆芝此時也嚇得麵無人色,一下子跪到地上道:“稟皇後娘娘,這個香囊隻是小女子前天早上在客房門前撿到,當時聞著香味好聞,便拿在手裏把玩。隻是沒料到小主聞著也喜歡,小女子才自作主張將香囊送給了小主,並不知道香囊裏有沒有藏害人的東西。”


    馬皇後眼都懶得朝她抬,隻是盯著已將香囊剪開的莫太醫瞧。莫太醫將香囊裏的用料抖開,就見血色花瓣中落下些許棕黃色粉末,以宮中各人犀利的眼光,自然一下子就能認出那是麝香粉。


    楊貴妃看得站了起來,洪武帝用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直射肖鬆芝,肖鬆芝雖然不識麝香,但是從眾人的神色就知香囊裏真藏了那東西,她當即嚇得癱軟在地。


    馬皇後冷看肖鬆芝,“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知道光用麝香容易讓人識得氣味,便用上了血寇蘭。想必認得血寇蘭的人都知道,血寇蘭不僅有美人香,而且能壓百香,將麝香藏在血寇蘭中,再送與傅美人,傅美人不滑胎,那才叫怪事!”


    肖鬆芝跪在地上連磕頭,“求皇後娘娘明察,這個香囊真是小女子撿來的,更沒想到會害到傅小主,早知道這樣,當時小女子就算得罪小主,也不會將這個東西給她。皇後娘娘明察……”


    之前的幸災樂禍已經在她臉上蕩然無存,洪武帝一時氣惱交加,冷笑道:“是麽?真是撿來的麽?你可有人證?有誰可證明你是撿來的?”


    肖鬆芝睜大了眼,想了又想,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那麽,誰又會相信她是撿來的香囊?


    洪皇帝沉怒道:“當初傅美人因為念想你們這些閨中蜜友,才央了朕把你等叫來,哪成想到,卻是請了個蛇蠍心腸來,居然敢幹下殘害朕子嗣的惡事。來人,先將她下牢,然後再將肖長史一家一起下監問責!”


    這時立即就有人將肖鬆芝拖了下去,肖鬆芝不斷唿叫著冤枉,然而誰又來替她申冤?寧小姐隻覺不可思議,安慧然垂下頭,誰也不知她的表情如何,九雅則淡淡看了她一眼,此女想必心裏正笑得開懷吧。可惜……她暗暗一笑,好戲才開始呢。


    雨嫣又繼續嗚嗚哭著,馬皇後正待起身安慰她兩句,未料洪武帝突然喝斥道;“何德,你在門口鬼鬼崇崇幹什麽?”


    原來不知何時,一個長得機靈清秀的小太監不時在門口探頭探腦,洪武帝自然認得他,他正是楊貴妃宮裏的小太監。


    何德苦著臉跪在門口,然後爬了進來,“迴稟皇上,奴才有一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好你個何德,在皇上麵前,難道還有什麽事想隱瞞?有話快說!”楊貴妃一見她宮裏的小太監跑出來,就知這東西機靈,肯定有了能解救肖鬆芝的法子,立即就開始追問。


    馬皇後重新坐下,不動聲色道:“何德,你究竟想說什麽?”


    何德叩了下去,“迴稟皇上,皇後娘娘,那個肖姑娘可能真的是被冤枉了,前天早上奴才奉了貴妃娘娘前去聽竹院請四位姑娘,奴才在路上卻與小李子起了點爭執,便是耽擱了,等奴才和小李子爭吵完到聽竹院,幾位姑娘已經起了,看了一圈兒,就隻看到肖姑娘的門是關上的,其他幾位姑娘都不在了。奴才正準備去敲肖姑娘的門,卻看見一個女子神神密密地往肖姑娘門前走來。奴才覺得奇怪,便躲在了一塊山石後麵,結果就看見那個女子將一個繡著桃花金邊的香囊丟到了肖姑娘門口,然後又飛快的跑開了。奴才正想去看個究竟,肖姑娘就開了門,然後她撿了那個香囊,聞了又聞,緊接著紫嬌殿的宮女就喚了她來陪小主,奴才隻得作罷,迴頭就給貴妃娘娘說不曾見到各位姑娘,倒是都沒引起注意,實在想不到那香囊會害了小主滑胎。”


    “什麽?竟然還有這等事?為什麽之前沒聽你提起過?”楊貴妃心裏暗定,看來這個何德果然機靈,這個時候來作這個證,肖鬆芝就可以定為無心之失,說不定正是皇後那邊的人想借此來害肖家,想不到會被何德給撞破了,再好也不過。


    洪武帝問道:“那你告訴朕,那個神秘丟香囊在肖姑娘門口的人是誰?”才剛把人拖了出去,這個何德就來稟報,難道還要讓他告訴別人,是他怪錯人了嗎?


    馬皇後自是知道他的心思,心裏微一斟酌,也不出聲,靜聽那個丟香囊的人是誰。


    何德眼睛在屋內一溜兒掃過,待見到安慧然垂頭死咬下唇的樣子,忽然一指她道:“皇上,奴才昨早就是見了安姑娘丟的此香囊。”


    一聽他指認,哪怕安慧然再有心計,再膽大,也不敢說是楊貴妃宮裏的太監在冤枉她,她撲嗵一聲跪到地上,身子瑟瑟發抖。前天早上她明明把聽竹院裏的人都引了出去,怎麽會被突然闖進來一個小太監給瞧破了行蹤?一直還以為很隱秘,誰想還是被人那麽巧的看到了。


    如果沒有這個小太監看到,肖鬆芝豈非就給背了黑鍋?


    而眼下……想到剛才肖鬆芝被牽累整個肖家的事,她的腿腳就忍不住發抽,她隻不過是想報複一下肖鬆芝而已,讓她不再因為父親是太子府長史可以近距離接近太孫而趾高氣揚,好像她能馬上當上太孫妃一般。


    之前大哥就給她說過,太孫將來必定是要登上大寶之人,如今太孫又非常重用大哥,若是她這個妹妹能入得太孫的眼,坐上那空懸的太孫妃之位,那麽,他們安家日後便要出一位皇後了。


    根本沒想過她的一點小心思會要連累她全家,她趴伏在地上,盡量緩和著自己的情緒。


    洪武帝一見又出來了一個嫌疑犯,怒道:“這位是中書侍郎安德山之女吧?快說,你為何要用此等卑劣的法子害傅美人?”


    安慧然長吸了口氣,才緩緩抬起頭鎮定道:“迴皇上,民女並未丟那香囊,前日一大早民女便與寧姑娘傅姑娘一起去遊園子了,根本沒迴過聽竹院,不信,皇上可以讓寧姑娘和傅姑娘給民女作證。”


    眾人目光頓時移向雪晴那邊,雪晴一臉茫然,前日早上確實在園子裏玩,不曾見安慧然離開過,小太監為何說看見安慧然悄然迴聽竹院丟了香囊呢?


    寧小姐卻是懂風色得多,她盈盈一禮道:“迴皇上,前日早上小女子確實與安姑娘和傅姑娘在園子裏捉迷藏,當時小女子和傅姑娘在園子裏躲了好久,才見到安姑娘找過來,小女子當時藏在假山裏,差點都快憋得閉過氣去。”


    她這麽說,確實是在為安慧然作證,但是同時也暗示了,安慧然有一段時間並不在她們視線之內,這也就是說,這段不在她們視線之內的時間,她無法給她作證。


    安慧然一愣,沒料到寧小姐會如此細心,那麽,隻要稍有常識的人,便可以將這段時間聯想到她偷迴園子丟香囊去了。


    她臉色一白,正欲再辯說,馬皇後身邊的洛公公此時已進來了,他將手裏一個印了印章的布帕遞到馬皇後麵前,恭敬道:“迴皇後娘娘,奴才剛剛依皇後娘娘的吩咐突擊搜查了幾位姑娘的房間,很不幸,奴才在安姑娘的屋裏頭找到了這個東西。”


    馬皇後拿過去一看,厲聲道:“安慧然,你還有何話好說?這包麝香是從你的屋子裏搜出來,那香囊不是你丟的還能是誰?現在不僅有了人證,連物證也有了,你憑什麽還要狡辯?”


    楊貴妃靜靜地思索著,這事怎麽又扯上了安慧然?可是瞧安慧然的神情,此事分明是她所為,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忽然想到,拓跋越曾經告訴她,為了讓宋九雅就犯,曾讓安子程將她的妹妹沾汙的事。這事現在直指安慧然,難道是宋九雅用了什麽詭計,才讓安慧然中了套,目的就是為了將整個安家除掉,然後為她妹妹報仇?


    她一想通此點,頓時勃然變色,此女果然了得,使出的計謀一環連著一環,不僅破了雨嫣未懷孕的死局,差點將太子府的長史牽扯進去,而最後,卻是劍指安家,還讓人抓不到她一絲一毫的把柄。


    而殘害龍子,這一次,恐怕整個安家會被皇上一鍋端!


    此時不僅她想到了宋九雅的厲害,就連癱軟在地上的安慧然也想到了這件事分明是宋九雅給她設的套。那日宋九雅在花圃邊說的那段話,分明是故意說給她聽,可是她又如何斷定自己會放了麝香混在血寇蘭裏呢?她忽然想起,宋九雅之前還未婚嫁的時候,那次大哥為了將她貶為妾納迴安家,他們兩兄妹曾算計過宋九雅的事。自那次之後,想必宋九雅就已經摸清了自己的心性,又明白幾女的心思,於是就給自己下了這個套。


    她好生後悔,為什麽之前就沒看清宋九雅如此陰險呢?不然,她又如何會按著她寫好的劇本去唱大戲?


    她的目光冷厲地盯著九雅,九雅一臉漠然,靜聽著洪武帝隻關押肖鬆芝、收迴收監整個肖家的聖令。同時安慧然亦被押向京兆府牢,下旨將整個安家一起下監!


    安慧然為押離之前,卻是心有不甘地大罵道:“宋九雅,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你害我們全家,我咒你不得好死――”


    眾人都望向九雅,九雅一臉委屈地朝洪武帝說道:“皇上,臣婦不過靜坐宮中等相公,整日除了陪著傅小主,就呆坐屋中,因為宮中規矩大,怕衝撞了貴人,連竄個門子都不敢,偏有那些犯了事的人莫名其妙的罵人,皇上,現在反正傅小主的胎也滑了,您就讓臣婦迴家吧,不然,哪天宮裏的人又犯了事,還要一起怪到臣婦頭上來,那臣婦豈不是要冤枉死?”


    因為雨嫣的流產,洪武帝連朝都沒上,此時已經是心煩氣躁,揮了揮手道:“縣主別聽那安家姑娘的臨死一耙,如今傅美人雖然滑了胎,但是身體尚虛,自然還需要親有陪伴,你就還在這裏呆幾天吧,等到她身體好轉,朕再送你出宮。”


    恰好德公公此時進來,說有朝臣有要事啟奏,洪武帝督促莫太醫給雨嫣好好開一些養身子的藥,便急急離開了。


    馬皇後一臉肅穆,安慰了一會雨嫣,又賞了雨嫣不少名貴藥材和珍玩,便也離開了。楊貴妃象征性的對雨嫣說了幾句勸導的話,也起了身。臨行前,在走到九雅身邊時,不輕不重道:“手段很是了得,可是你以為在這個深宮中,就憑你這點小聰明,能全身而退麽?不要魚沒吃到惹了一身腥,那才是最糟糕的。”


    九雅一臉無辜,眨巴眼,裝傻,“娘娘在說什麽?臣婦怎的一句都聽不懂?”


    楊貴妃冷笑了一聲,“聽說傅譽已經在迴來的路上,最多還有兩天的路程就到京,希望你們兩夫妻還能有再見麵的時候,可不要成了一對苦命鴛鴦!”


    九雅一笑,“皇上執意留著臣婦,想必自有他的用意不是?貴妃娘娘不妨走著瞧啊,看看誰最後會成為苦命鴛鴦。”既然她對她下了戰書,她又怕她何來?


    眼見九雅氣勢不減,楊貴妃惱恨而去。


    九雅緊跟著陪著雪晴寧小姐勸了一會雨嫣,直到雨嫣要擦身,幾人才散去。


    聽說傅譽兩天後就到京,九雅心裏無比激動,但是又不知道外麵的具體情況,想去問掌握外麵情況最通透的馬皇後,又擔心她不願見她,畢竟進宮後,馬皇後從未有過要與她單獨見麵的暗示,想必在宮裏,兩人的單獨見麵會引起各方麵的注意,她隻得作罷。於是便試著問那兩個嬤嬤,蘇文兩個嬤嬤也沒說什麽,隻是說,傅三少接了聖旨和黃大人帶著兩百殘兵迴京的時候,齊王軍突然也以軍隊霍亂流行無力再戰為由,從盧邑撤軍。


    在離江以南一帶的息王有如跟他有默契一般,立即派大軍駐紮盧邑,英雄寶刀未老,如今是他再戰吳越陸大將軍。


    齊王軍至此隻剩七萬大軍,退守離江以北,再也不移動一分。同時齊王安排好駐軍,緊接著亦是迴京,不日將會迴皇城,既有可能與傅三少前後到京。


    這件事她們之所以知之甚詳,皆是因為齊王迴京,一直都是馬皇後最最膽顫心驚的事,她怕齊王因為九雅的事與她大鬧,所以暗地裏一再叮囑兩個嬤嬤,一定要待九雅好,並且讓她們兩人不時試探一下九雅對齊王的感覺。如果她對齊王無情,那麽到時候齊王要鬧的話,便說九雅本就與傅譽兩情相悅,他這個做舅舅沒道理要縫中插一杠子。


    雖然馬皇後早已看出九雅對傅譽是出自真心實意的情意,但是她還是想最後確認一下,然後讓齊王自己親自見識,好讓他到時候不要一味責怪在她這個母親身上,以免破壞了母子情份。


    九雅聽到齊王把大軍已撤離盧邑,便知齊王正在完成與她的協議。可是卻也為他的狡猾無語,如今他的主力軍可能在北,如果想要盡快解決掉太子,南邊勢必不能再有牽絆,於是幹脆撤軍,不僅能讓吳越軍纏住息王大軍,讓息王短時間內無法動作,同時又可以安心退守離江以北,除了後顧之憂。如今南北已定,兩邊夾擊,東部詭計,此次他必定打主意要將太子府徹底解決。


    那麽在這個既然風雲變色的京城,洪武帝還能困住她嗎?若是能出得宮,隻要傅譽沒有野心,她與他解決一些事情後,立即就可以急流勇退,遠離這即將麵臨動亂和大換血的地方。


    事情想是這麽想,但是對於眼前這個似乎已經看穿她的楊貴妃,卻是不得不防,怕是接下來,她會要對自己又要有什麽大動作。不過,這一次,隻要她敢出手,一定會叫她有來無迴,看誰又會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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