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容嘉也就是隨便想想罷了。他和他哥哥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對沒有衝突也沒有太親昵的兄弟一樣,客客氣氣地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倒也不是說他揍了侄子大哥會有意見,隻是沒那麽親密,要教訓他兒子,他也不好意思。


    迎春卻是如臨大敵。司棋在旁邊看得幹著急:“奶奶,太太吩咐得不是挺好的?今兒個太太又給奶奶出了氣,她說的話你能不聽?何況太太叫奶奶邀請娘家人過來,也是在家裏給奶奶立威嚴呢。叫嬤嬤去請人,大不了我或者繡橘跑這一趟,又不要你親自去叫人,你怕什麽。府裏頭都是些老人,太太還在呢,你就是擺張桌子請人家吃茶,有什麽不行的?當年衛三奶奶、薛家姑娘還做姑娘的時候就擺得了,還請了老太太、太太們,奶奶都不用那麽大的排場,那麽些個規矩,隻有自家娘家的嫂子同妹妹,難道她們還會笑話奶奶?這是怕什麽呢。”


    迎春還沒等她說完,聽到“衛三奶奶、薛家姑娘”的名字就怕得直搖頭:“我哪比得上她們!”


    繡橘也道:“奶奶,這不是我們要您去擺酒,不是太太說的嗎?奶奶才剛嫁進來,得罪了太太可怎麽好!”


    迎春更是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而正如繡橘所說,這是太太的吩咐。她就算再不敢,也不能把容白氏的囑咐當耳旁風。好在因為先頭她乳娘聚眾賭錢被攆了出去,陪嫁的是另一個奶娘,還算是有幾分忠心,隻是去往榮國府報信的時候也有些擔心:“姑娘也知道,原來奶奶的乳娘並不是我,奶奶娘家那兒,我也沒幾分體麵——”繡橘歎道:“罷,我陪你走這一趟。”


    原來因為迎春怯懦,她身邊的兩個大丫頭少不得要替她出頭,得罪底下人的活兒沒少幹。繡橘也罷了,司棋的脾氣、性子暴,又同她外祖母王善保家的一樣有些得理不饒人。這兩個丫頭同底下不講理的老婆子吵架的時候,迎春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好容易時來運轉,竟然嫁到了容家這樣的人家來,兩個人都有些喜上眉梢,可是迴頭一看,自己家的姑娘就是變成了容大奶奶也不頂用,還是扶不上牆。司棋倒是樂意迴去走一趟,她當年那脾氣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自己男人做生意有了點小本錢,她伺候的主子更是嫁的頂好,便頗有幾分要迴去顯擺顯擺的意思,倒是繡橘攔著了:“你已經配了人,偏是這邊太太的恩寵賞的婚事,你去了,那些人不知道怎麽嚼舌頭根呢。咱們是給奶奶尋後台去的,又何必惹麻煩。”也隻能罷了。


    誰知繡橘這趟走得並不順利。


    賈母沉默了半晌:“迎丫頭要接她們姐妹過去玩,一片心意,我們都曉得的。隻是你也曉得,寶玉就這幾天……..”她到底年紀大些,經曆得多,知道容家並不是一心拿他們當親戚的,否則這兩天就該放迎春迴來陪幾天寶玉,更應該親自來送一送——難道她們的排場能比南安王世子還大不成?可既然不是真心結交,卻又主動約她們姐妹過去,這其中必有蹊蹺,於是等邢夫人、王夫人走了,才問,“你們奶奶在容家過得怎麽樣?我曉得她們太太是個厚道人,這個時節叫她們姐妹過去,肯定不止喝杯茶。”


    繡橘沒辦法,隻好道:“太太不日要去老爺任上,二爺還沒成婚,說是要我們奶奶跟著璉二奶奶、三姑娘學著理家呢。”


    這倒是了。賈母心想,迎春那個樣,和邢夫人沒什麽區別,隻好一點——不惹麻煩。她家裏的內務總讓老二家的負責,倒不全都是因為偏心的緣故。鳳姐在這方麵確實有幾分能耐,容白氏不願意丟臉丟到別家去,喊媳婦娘家人來教教,也無可厚非。想到這裏她就有些怨憤邢夫人——繼母也是母,教女孩兒理家難道不是她分內的事!緩了一緩,對繡橘道:“她三妹妹是走不開,畢竟是她親哥哥要出遠門,整日裏躲屋裏哭呢,你就是要請,她也不肯走的。不過學理家,還得看鳳丫頭能幹,她又是你們奶奶的親嫂子。這樣,你去迴過她,問她願不願意過去幾天。”


    卻原來那日靈均道長做成了多少和尚道士沒做成的事,招迴了寶玉的魂魄,非但讓他清醒過來,而且似乎變得聰慧長進了許多——這卻隻叫賈母同王夫人更加傷痛欲絕。可是每日每夜的,寶玉卻似乎從來睡不好,時時被噩夢驚醒。這叫賈母如何不在意?想起那日靈均道長所說的“同屬蛇的相克”,未免就心裏有些事。


    非但鳳姐屬蛇,她本命年有的賈薇,卻也趕巧在個陰日子,可不正應了靈均道長所說的“同屬蛇的陰氣相克”?寶玉不日就要遠行,賈母對他的憐愛也日漸加重。尤其是這個孫兒自從醒了就越發地懂事,讓她隻能哭榮國府無福。隻是即使作為一個偏心的祖母,她也是榮國府當家的主母,老國公爺留下的基業不能拜在她手上。寶玉和親已成定局,她若再在這個時候想些花花腸子,別說扶搖翁主,皇帝都不會容忍。於是這萬般無奈之下,在這最後幾天對寶玉的照料就尤其上心。


    她其實心裏頭隱隱起了把鳳姐送鄉下莊子裏過兩天的打算,然而王子騰現在是什麽身份?年前尤二姐的事兒還沒完呢。而且鳳丫頭也是她的心頭肉,她素來喜愛這個孫媳婦的聰明伶俐的。要她說,為了你小叔子能安穩幾天,你去鄉下避一避,她還真舍不得這張老臉。


    如今現成的機會擺在麵前了。


    鳳姐聽了繡橘的話,眼珠子轉了兩轉:“這話是你們奶奶說的?我可不信。她自從嫁了人,可不記得我了,從來沒請我吃過茶,如今有事求我,倒又撒起嬌來,莫是你框我,哄得我白高興一場罷?”


    繡橘一聽就知道鳳姐答應了,不覺喜出望外,璉二奶奶這一張尖利嘴,往常這些不依不饒的體己酸話隻對尤氏、李紈幾個用的,跟迎春就疏遠得多了,如今這口氣可叫她心裏歡喜:“瞧二奶奶說的!您是我們姑娘——哎呀,瞧我這張嘴,是我們奶奶的親嫂子,不求您求誰呢!”


    鳳姐答應了,賈母高興了,容白氏聽了,也有幾分喜歡。


    “你如願以償了。”林沫笑著對靜嫻說道。


    靜嫻道:“又是我輸老爺一籌。”


    “倒不是別的緣故。我在外頭,能謀劃的事情未免多些。”林沫體貼地照顧了嬌妻的麵子,把玩著修航的小肉手,抓著去蹭修朗的臉,逗得兩個小孩子一個勁地傻笑,他還在一邊樂嗬,“之後就全看姨母,你且放心吧。她雖然被寵壞了些,但是後宅的事情通透,不然姨夫這麽些年能隻有一個庶女?”


    靜嫻道:“我自然是信姨母的。隻是怕熹大哥哥罷了。”


    “他沒膽子的。”林沫平靜地道,“熹大哥哥是個好人,他的性子若是和仲澐換一換,容家的下一代不知道得多風光。”


    若是容家為長子,容熹為次子,容家未來的確會多出無數種可能來。然而事實上就是這樣,長子中規中矩,次子大放光彩。林沫低下頭看著自己懷裏的兩個孩子,慢慢地把他們攏緊:“你們啊,長得慢一點罷,讓爹爹再多抱你們幾年。”


    遂承聽到消息,又去找容熹哭了一場。他也說不出什麽話來,想說非但那個女人來了,還要帶著她娘家的親戚一起霸了他媽的地方,他卻得走,這不是鳩占鵲巢是什麽。然而這樣的話即使“童言無忌”四個字都沒辦法掩蓋他的小肚雞腸,容熹雖然溺愛,但卻好麵子得緊,不許他說這樣的話的。容遂承隻能抱著他爹一通大哭,直到嚎得說不出話來。倒叫容熹更加心疼。但他也不能說,自己娶個媳婦,媳婦要娘家嫂子過來住兩天都不許。沒有這樣的道理的。隻能去找容白氏。


    “內宅的事,不牢你操心,你好好念你的書。我如今連遂承都不敢叫你操心了。得虧撞見的是我,若是你兒子那天中午進去了,我看你這當父親的臉麵還要不要呢!”


    不管他說破了嘴皮,容白氏就隻拿著他的不檢點說事。偏偏這事極戳容熹軟肋,隻要略提一提,他的後悔、難堪就直衝上心頭。


    “熹哥兒,你是容家的長子。剛生下來的時候,你父親激動得都快哭了,說容家未來全靠你。這麽多年我也不敢管你,你畢竟是下一代的家主,我得給你麵子,捧著你,畢竟未來是要你做主的。什麽時候你能當容家的家了,別說你不樂意邀請你大舅嫂,你就是想到天上去,我也不攔著你。也不必別人說,你自己覺得你能當家了,你告訴我同你父親。我們絕對把家裏的事都交給你。”


    “兒子不敢。”容熹有些灰溜溜的。


    作者有話要說:刷了三天日常,總算是解決了鳳姐的未來。


    今天是我生日來著,嘿嘿嘿嘿,淩晨的時候接到了八弟小天使的祝福,還有我家妹子,嘿嘿嘿嘿,傻樂了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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