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挺深了,雪紗紙裏頭的燭火輕微地搖晃著,屋外頭有兩個小丫頭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水溶懶懶地躺著,腦子裏一片轟隆,從林沫為何會如此熟稔想到了身上有些黏,需要清洗一下,很是天馬行空,他亂糟糟地想,怎麽就這樣了呢,他亂糟糟地盯著林沫病態的蒼白的脊背,眨巴著眼睛想,這人哪兒學的,


    更可悲的是,在他身上爽完了,絲毫沒有延續這旖旎氣氛的意思,利落地起身披衣叫人去了。


    水溶酸溜溜地想,就是睡了個戲子,剛結束時也不興這麽冷淡的啊,怎麽也得抱手裏哄一哄,說幾句可心話,當然,他們倆的關係,最後一步打賞可以省了,但前頭也省了可就太不像話啦。


    “起來洗洗,還是你不想動,我叫聆歌來替你擦擦幹淨?”林沫未著中衣,直接披上了外袍,絲質的內裏有些涼意,他抖了一抖,笑嘻嘻地拿腳趾頭撓了下水溶的腰,見他被癢得縮迴被子裏去,笑意便越發地濃厚:“景寧現在可是哭著嚎著想要洗一洗,別人還不讓呢。”


    聆歌和妙荷兩個大丫頭親自提了水進來,羞得滿臉赤色,隻是她們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靜靜地等林沫的吩咐。好在他們家大爺並沒有為難她們的意思,隨便調笑了幾句就放過了她們,自己試了試水溫,解衣跳了進去。水溶想到了鴛鴦浴之類的不太妥當的東西,腦子又開始發熱,不過林沫的聲音打盆裏傳來,冷靜又清晰:“我的浴盆裝不下兩個人,而且這水你估摸著要嫌燙。”


    水溶沉吟道:“你現在不如背對我?”


    “為何?”


    “脖子很漂亮。”


    看起來又纖細又柔軟,白得跟雪似的。他練過兩年拳腳,不過很有限,所以整個人的線條還是同所有的文弱書生一樣纖長無力,不過那令人遐想的白紙一樣的脊背,竟然讓水溶有些感慨,難怪有些人喜歡附庸風雅,在美麗的少女的皮膚上作畫,事實上他現在也很有欲望提筆在寫上那麽一行“白雪卻嫌j□j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不過靖遠侯自然也沒有那些文雅詩人的愛妾或是紅顏知己的溫婉小意,他甚至是個頗為自負的人,事事喜歡爭先做主的,即便在龍陽一事上堪稱雛兒,仍不願伏於他人身下。也虧得是水溶平日裏玩得就放得開,也不計較這些,換了其他人,還不知要鬧得怎麽樣。


    林沫草草擦了身子,叫聆歌進來幫他換了被褥,又要聞琴給水溶打盆水來,誰知道水溶也不等丫鬟們進來,自己穿著裏衣就鑽進了水裏。林沫果然沒騙他,用的挺燙的水,他這時候下來還挺熱乎,林沫皺眉道:“你就這麽洗?”


    “橫豎你也沒怎麽著我。”水溶不耐煩地在水裏解了衣裳,也懶怠得甩出來,隨意就著林沫的水擦幹淨了身子。一路又覺得不忿。林沫這人克製力極佳,幾番纏綿下來,尚有清醒餘力射去帕上,更不說廝磨下來竟沒留點子印子痕跡啥的。水溶抿了抿唇,想著剛剛竟被個雛兒弄昏了頭,沒多咬他幾口,也好叫人知曉這麽個寶貝是歸了誰的。


    他又長歎了一口氣。


    就算留下了滿身的印子,誰會看得到?


    “靖遠侯這樣不行啊。”他無聊地哼哼。聆歌臉一紅,手腳更麻利了些,又問林沫:“大爺要不要把火盆子燒起來,冷麽?”


    “罷了。”林沫道,“都這時節了,我真懼冷,也不至於那這地步,這要惹人笑話了。你一會兒叫個人去澈兒那裏頭看看,他這幾天穿成了什麽樣,前幾天蓋了那麽薄的被子,還蹬掉了一半,多大的人了。叫雲初她們別聽他瞎說,守夜的丫頭也順便看看他。”


    聆歌應了一聲,抱著換下的被褥掀了簾子出去了,林沫才得空上下打量完水溶,慢騰騰道:“北靜王這樣也不行啊?”


    “你不若再試試?”水溶冷笑。


    林沫搖了搖手指:“罷了吧,今日天陰,地涼,露水重,不適合費心勞力――你湯喝多了?”他平靜地又看了一眼,“快起來罷,水涼了,被子裏頭聆歌一準塞了湯婆子,你進去暖和暖和。今兒個出了不少汗,別著涼。”


    水溶瞪了他一眼,鑽進了被子,立刻就皺起眉頭:“你哄誰呢?”


    “這丫頭,道行太淺啊。”林沫啞然失笑。他今日其實並不很愉快。對周薈的承諾雖然從未說出口過,卻從來記在心裏的,也不知那時候怎的就閨密了心竅,自己打了幾個響亮的耳光。可見古人說色令智昏也不是胡言亂語。但水溶這廝,身子骨自然不如女子的柔軟香甜,卻也不知怎會有人趨之若鶩,想起他小腹處一道淡淡的吻痕,他就忍不住要冷笑,好在兩人之間之前也沒就這事達成什麽協議,正如水溶所想,如今也算得是溫柔繾綣之時,很不適合用來做秋後算賬的買賣。


    不過


    “什麽時候得了空,我去拜會下北靜太妃?”


    水溶道:“得了,才說了要祭拜王妃,便又要拜會太妃。得虧我知道你不是會說不好聽的,不然指不定要以為你這話在問候我什麽呢。”


    林沫不解:“問候你什麽?”


    “你沒聽過就算――還停在那兒做什麽呢?你要是受了涼,你的公主妹妹去皇後那兒哭一哭,我可沒什麽好日子過了。”水溶頭疼道,他倒不是怕冷,被窩裏頭也柔軟舒適,不過卻還是希望林沫的軀幹來給他硌一硌。


    這人若是全身上下都歸了他該多好。


    林沫慢條斯理地上了床鋪。立刻被水溶抱的死緊。他也不掙紮,隻淡淡提了一句:“我去拜會太妃,跟她說一聲,北靜王體虛,你家裏那些唱曲兒的陪酒的小哥兒,該散的還是散了,該罰的得罰,要是誰偷著給你吃了什麽不該吃的,她做母親的得知情啊。”


    水溶聲音登時就虛了:“你說誰體虛呢?”


    “難道不是?”林沫也不同他爭辯,“你若不想我去和太妃說胡話,就最好自覺點?”水溶歎了一口氣:“靖遠侯自己要做聖人,何必也逼著別人同你一起修道呢?”雖是這麽說,嘴角卻不自覺地越冽越大,想著“他果然還是在乎的”,隻是沒一會兒,又發散去了“雙修”之類很不入流的事兒上去了,於是笑意便越發地不像話。


    不過林沫很快給他潑了一盆冷水:“那可不,既然從了我,你不得學著當聖母?”


    “靖遠侯,臉呢?”水溶有些無話可說。豈料林沫迴得淡然無比:“被你舔掉了。”


    輸了!


    本以為他不過是說著玩玩,但次日一早,林沫當真起來,叫了水溶要一起去祭拜周薈。還帶上了靜嫻的大丫頭喜兒和黛玉的丫頭雪雁。隻是北靜王府這樣的人家,規矩也是多的,家廟他當然是不得進去,於是叫了聆歌去替他進內院,給周薈的牌位磕了頭。靜嫻聽說他要祭拜周薈,顧不得自己身子羸弱,叫了喜兒來說了許多,要她轉告,後來更是哀哀地歎了口氣:“可憐周姐姐那會兒總同我說要結親家,如今我真的生了兒子能配她的女兒,她卻看不到了。”


    黛玉勸道:“嫂子如今身子虛著,且不要想這麽多,咱們多替周姐姐盡盡做母親的心,看著兩位縣主長大,叫周姐姐心安罷?”周薈的表字與她母親的名諱正是同一個,她又喜愛周薈的溫柔大氣、隨遇而安,隻覺得親切可人。加上周薈原來在周家的際遇,更是叫她想起了自己在榮國府寄住時步步小心的模樣,更喜周姐姐成了北靜王妃後不驕不躁,依舊待她們如初,故而雖然見麵的機會不多,心底對這個長了她許多的世交姐姐還是有些依賴,見哥哥還記掛著,自然也是叫人隨了禮。


    雪雁迴來的時候帶了個玉環,說是周薈當年孝敬北靜太妃的,太妃叫人開了光,能辟邪鎮魘,叫贈與小公子。黛玉新知這是要結親的意思了,隻是疑惑為何要交予自己。還是妙雲道:“公主留在家裏,是為了照顧郡君,家裏頭沒個女眷當家做主也不好,我看,等郡君出了月子,皇後娘娘就要接公主進宮去了,奴婢看,北靜太妃是想著,請公主去娘娘那兒美言幾句,這婚事定的便體麵了。”


    雖是這個理,但黛玉卻想到了別處去。


    要進宮了啊


    王嬤嬤等也是長歎了口氣,去了宮裏,自然是無限的富貴,隻是也是無窮的規矩、步步為營的小心。姑娘是她看著長大的,原來在榮國府裏頭就是這樣埋頭小心的,若是去了宮裏


    隻是林沫卻道:“還是進宮得好。橫豎日子已經定下了,沒多久便是要去容家的。她嫂子原來在宮裏,仗著大長公主的麵兒就是橫著走的,她有皇後護著,又是住在皇後宮裏,倒不見得有人敢動她,學著她嫂子,隻去給太後請安就是。”


    並不是做哥哥的不疼惜妹妹,隻是自打處置了席家,又接受了北狄的投降,戰事稍緩,京裏如今歌舞升平的,水溶卻道,茜雪又生異相,他們的三王子大約要借機謀事了,南安王的兵倒是練得勤,隻是曹尚書上個月卻駁迴了他要銀子的折子,難保他不會想什麽不好的。


    “你妹妹進了宮,皇後親自教養一番,正兒八經的吳國公主,豈不更好?”北靜太妃坐在簾後,笑微微道,“其他人也想當便宜公主,你不得把你妹妹同他們給隔開來?”


    要讓別人知道,吳國公主,和那些便宜公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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