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遠侯成婚,新娘子還是和惠大長公主的掌上明珠,不消說,不管願不願意,來的達官貴人還真不少,北靜王一向禮賢下士,出手大方,給的賀禮是奇珍無比的,兼之王妃周氏與孔氏交好,夫婦二人一個往公主府送嫁,一個來侯府道喜,倒是熱忱萬分。


    因為和惠大長公主地位超凡,甚至忠順王都去了公主府裏頭做客。


    皇家的子弟,不知道為何長相都頗肖太祖,說的好聽點是氣韻天成,難聽點就是虧得他們是王子皇孫,不然那臉擱路人堆裏還真不定能八出來,忠順王倒是身材魁梧,麵上透紅,走起路來虎虎生威――活脫脫一副莽夫模樣。


    林沫險些沒把這人同印象裏權謀算計的忠順王聯係得起來。


    “給王爺請安。”禮數上的事,林沫是不能叫人說他不周到的,倒是忠順王也笑了起來:“請個什麽安!今兒個是你的好日子,在我這兒耽擱了時辰,皇姑母怕是要來捶我的,且進去吧!”叫林沫心裏暗歎了兩聲,果然權謀裏都長大的皇家子孫,沒一個是正經草包,至少在說話這塊。


    隻是他也沒在意,倒是接了妻子迴自己家的時候瞧見了水溶,這才恍然大悟。


    北靜王一向以心思縝密看風向奇準無比而著稱。他與忠順王的疏遠代表著什麽呢?當然沒有人會相信他是被靖遠侯威脅的――侯爺怎麽威脅郡王?何況是林沫這樣背後士族不算豐厚的新貴。大家隻會覺得,是因為忠順王失去了讓水溶重視。懼怕和奉承的資本。


    這實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原先支持廢太子的人家,最終都是靠忠順王的保全存好下來的,作為迴報,他們也曾經給過忠順王十二分的支持,在當今未繼位前,文武百官都說忠順王文武雙全足智多謀仁義無雙堪登大位,造勢的舉動做得極好。


    然而成也世家,敗也世家,每一個站在權力最巔峰的男人都十分懼怕權力被人瓜分――哪怕是他最寵愛的兒子。若非廢太子與義忠之事鬧得太大,已經怕史官說他“失德”了,他實在是沒那個心思禪位的。


    禪位自然也要找個好拿捏的,比如說當今皇帝。


    母族名聲好――也隻有名聲不錯,母妃份位高,占了大義,更重要的是,支持他的朝臣幾乎沒有,除了依附太上皇小心謹慎地活著,他什麽都做不到。


    但是十幾年過去了,在大家覺得一切和承吉年間一樣時,當今已經漸漸地收攏了一個君王該有的權利。從年前冊封皇子的事情就可以瞧得出來,皇帝的翅膀已經硬了,太上皇也掩蓋不了他的鋒芒了。


    在靖遠侯府的客人裏頭,賈政賈珍兩個算是最尷尬的,勳貴人家多去公主府道賀,來靖遠侯府的一般是清貴的讀書人家,賈政倒是頗愛同文人說些話,隻是人張口就來的之乎者也同他想的不大一樣,破題說字的見解與他實在說不到一塊兒去。今天是個好日子,成婚的是他們榮國府的外甥,唯一的妹妹的子嗣――可是這氣氛實在和榮國府格格不入。


    尤其是一個個地,既不能把國家大事掛在嘴邊,隻能說說各家的子弟。


    周家的子弟飽讀詩書,林家的孩子溫文爾雅,梅翰林家的兒子聰明伶俐,蘇禦史家的兄弟能文善武賈家的子弟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他聽了愈發地不高興,看著自己的哥哥,賈赦向來是可有可不有的,有酒吃有戲看就高興,叫人看著笑話。賈璉賈寶玉幾個倒還好,畢竟也是三四代下來了,在外人麵前,該有的禮數還得有,賈珍賈蓉父子兩個就叫人看著不舒服了。


    容嘉年紀雖然小,但是跟林沫關係好,又在太常寺當差,禮儀規矩知道得多,站在一邊上跟著林沫接客,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長得又討喜,禮部侍郎笑道:“喲,小容大人這長得越發喜氣了,就是瘦了點,你剛來京裏的時候圓潤可愛的樣子才好看,我家裏母親愛得跟什麽似的。”


    “賈公的二公子也生得不錯。”雖然賈寶玉紈絝名聲在外,但是不得不說,長得真的討人喜歡,臉如圓盤眉目清秀,笑容靦腆,連水溶當時瞧見了也得誇一句“如寶似玉”。幾個年紀大些的就喜歡。


    賈政同寶玉忙謙讓一番。


    “小容大人看看人家養得多好,你也多養些肉才好看。”侍郎到底還是偏愛容嘉的。說著說著差點要摸摸容嘉的腦袋。


    如果說賈寶玉長得討老太太喜歡的話,那容嘉真的就是老少皆宜了,小小年紀就考了功名在身上,嘴又甜,看著人畜無害的樣子,當差時雖然清閑,但是有事情派到他那兒也能認真做,被前輩排擠的時候也坦然麵對,容明謙非但是做官的典範,教兒子也讓人羨慕。


    容嘉一撇嘴:“女孩兒婦德還在婦容前麵的,我一個男人,長相好看有什麽用,都換不了錢迴家買米去。”


    “你們家哪裏用得著你買米。”


    “就算有大哥,我娘把我生成了男的,也不能什麽都不管,不然別人怎麽說我!”容嘉笑一笑,接親的隊伍已經迴來了,他給客人們行個禮,跳脫著奔到前頭去接林沫,同幹坐在座位上和衛若蘭幾個嘀咕的賈寶玉一比,簡直讓賈政想磨牙。


    禮部侍郎笑一笑,同周翰林道:“謙縝兄的長子我是還沒見著,若也是二公子這樣子的,那容家真的是不可限量了。”周翰林也歎道:“聽說容大人家的公子同靖遠侯一樣,是在孔家學裏念的書?”他家裏的幾個女孩兒都挺出息,隻是侄孫們考學成績隻能說是如意,沒有特別出色的,不免就要想想別人家的孩子也許是名師的緣故。


    “孔家的學生遍布天下,似靖遠侯與小容大人這樣的,也是替先生爭臉啊。”水溶這話倒是真心,孔家的家學有多大?去他們家學堂雖然稀罕值得驕傲,但是說到最後,若無顏迴子路等七十二賢才,至聖先師的光彩也許會稍微被遮擋一些。


    做先生的,其實最大的成就就在自己的學生發光放彩的時候。


    林沫也許是孔家家學這一代培養出來的最符合標準的學生了,不光是學識,更是行事做官恪守的準則。所以治病救人的世家那麽多,隻有他能以養子之身迎娶孔家的嫡女。


    賈府女眷聚在靖遠侯的後院,鳳姐身子漸重來不得,幾個女孩兒倒是跟著賈母、邢夫人、尤氏一塊兒過來了,王夫人因著頭痛不曾來,倒是薛姨媽聽說有幾個世家的女眷會在,跟著賈母帶著寶釵一起來見見世麵。


    賈母本想說著“玉兒年紀小,也不知道這些事情怎麽操持,可惜你鳳姐姐如今身子重,不能來給你幫幫忙,幸好你嬸嬸來了,我們也過來搭把手”,卻瞧著林白氏與黛玉隻坐著與賓客飲茶說笑,迎客的奉茶的都分了幾班,麵上帶笑,行事也頗有章程,這話說著倒有些不合時宜了,隻能道:“早聽說林夫人管家是把好手,如今瞧著,真真是好的,也多虧了你教導我們玉兒。”


    “哪裏的話。我們大姑娘性子好,又聰明伶俐,不是我做嬸娘的自誇,真的是見了這麽多姑娘,我們家這大姑娘,說話做事最叫我覺著貼心,若要說教導,哪裏輪的到我這種笨嘴拙舌的插手。不怕老封君笑話,我啊,十幾年沒來帝都了,什麽都不知道,還是大姑娘告訴我,去哪裏買下人,去哪裏請繡娘。”


    “嬸嬸就喜歡拿我取笑。”黛玉抿唇輕笑道,“我才是什麽都不知道呢!”


    容白氏笑道:“她怎麽會拿你取笑!她自己沒有女兒,往常都恨不得把我們家的丫頭抱迴去養著呢,如今見了你,寶貝得什麽似的,我不過略說一說你的鐲子同我的還真是挺像,就被她好一頓埋汰!”


    今日是林沫大喜的日子,是以向來已青紫色居多的黛玉也穿了件鮮豔的衣裳,整個人光彩熠熠的,倒是瞧不出來往常的病態了,容白氏這麽一說,大家才注意她手腕上的鎦金鑲鑲玉寶石老苗銀釧,紛紛歎了一聲。


    黛玉羞道:“這是嬸娘給我的,說是配今天的衣裳。嬸娘說姨母,也許是說的您沒認得出來自己姐姐的東西呢!”


    寶釵因著同黛玉一起住過幾年,交情頗好,才拉著她的手道:“林妹妹這鐲子真真極妙。往日裏頭人們說道鐲子,不是金的就是玉的,隻是不知道,這苗銀是苗人那兒才有的,頂頂珍貴,尤其是這老銀――且這玉石還是純的祖母綠,最最難得了,也虧得你嬸娘喜歡你,這一個,隻怕要頂往常戴的幾個呢!”


    林白氏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隨即笑道:“薛大姑娘真是廣聞博見,連這個都知道。”


    梅翰林的恭人史氏笑道:“你多少年不來京城,不知道她,這可不光是榮國府的親戚,她是紫微舍人之後、皇商薛家的姑娘!打小就跟著她爹爹打理鋪子,懂得可多,我們一大把年紀了,反而不如她呢。”


    旁邊人哄笑道:“知道你兒子定的是薛家的姑娘,是這一個不?”


    薛姨媽忙道:“哪裏會!是我們家小叔的女兒!那孩子還跟著她爹爹哥哥在金陵呢!我雖然不識字,也不敢開這種玩笑!”


    寶釵更是羞得簡直要把頭埋到手心裏去。容白氏頗是深意地瞥了一眼薛姨媽,倒是笑道:“你們也別拿小女孩兒開玩笑,真是自己過了那個被開玩笑的年紀了就百無禁忌了是不是?”


    “總比你這個自己先起頭還說別人的好。”林白氏指著她道。如今容白氏是真正的一品誥命,還真隻有這個四十多年的老姐妹敢和她這麽開玩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辯通過,不出意外地話可以考到編製了,今天一整天都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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