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子果然好曲藝,軒轅澈也來合上一合。”冷酷的聲音響起,軒轅澈已經立定在一排鍾鼓曲牌麵前。


    冷酷的聲音響遍大殿,那些沉靜在獨孤夜笛聲中的眾人,立刻陡然一驚醒了過來。


    耳裏聞聽此言,一個個絲毫不懷疑剛才已經著了別人的道,頓時大聲叫好,南北雙王,這天下也就隻有他們的翼王能夠跟傲雲太子一較高下。


    此番,他們可要開眼了。


    叫好聲中,軒轅澈一手握著小金鼓棒,一手握著鼓錘,同時敲打在了麵前的金鼎和皮鼓之上。


    清脆的金鳴聲,清亮而華麗,厚重的大鼓聲,肅穆而威嚴,兩兩相合,兩種翟然不同的樂曲聲,居然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猶如虎嘯龍吟。


    “好。”天辰皇帝軒轅易頓時大讚一聲,底下叫好聲頓時響成一片。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軒轅澈雙音齊下,立時壓過獨孤夜的笛聲,大殿中不再清麗絕俗,而是一片蒼雲高幕,氣吞萬千。


    獨孤夜沒有迴頭看軒轅澈,隻是淡漠的眼微微動了動,手下音律一變,笛聲突然拔高而起,猶如鷹飛九天,直上青雲,在非與世無爭,而是同搏蒼天。


    笛聲清麗,鼓聲厚重,刹那間如兩條青龍騰空而起,在大殿中往來盤旋,你來我往,難分高下。


    高高在上的軒轅易滿臉得意的笑容,他們天辰並不輸傲雲,這軒轅澈給他長臉,為天辰長臉啊。


    下方的群臣們一個個也喜笑顏開,那老臉興奮的通紅。


    坐在檀木椅子上,琉月靠著椅背看著揮毫而擊的軒轅澈,大大的雙眼笑的彎彎的,她的軒轅澈真棒。


    笛聲悠揚,金鼓渾厚。


    漸漸的,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還是一起出的手,音色中滲入了絲絲的內力。


    笛聲越發高絕,金鼓越發蒼幕。


    絲絲殺氣在音色中滲透了出來。


    一直坐著的獨孤夜站了起來,大殿中一絲風也沒有,但是那淡紅的衣袍卻肆舞飛揚,飄飛而起。


    站在軒轅易身後的軒轅澈一身暗紅蟒袍,獵獵作響,絲絲氣息盤旋在他周圍,黑發無風自動。


    兩個人較上了內力。


    笛聲中透著肅殺,出塵的高山流水下,隱藏的是疊疊的殺機,萬千利劍隱藏其下,一出,就是雷霆一擊。


    而金鼓聲渾厚霸道,那大漠豪情中,蒼茫草原上,千軍萬馬撲麵而來,錚錚殺氣直透蒼穹,一動,就會天地變色。


    兩股同樣狂妄卻一冷一熱的樂聲,猶如無形的劍,在半空對上,生死搏殺。


    一片靜寂。


    下方的朝臣們一個個臉色不是蒼白就是血紅,猶如喝醉了酒,東搖西晃的顫動著,隨著兩股音色的震動而震動。


    尤其是以左相右相為首的文官,那身子抖的如篩子一般。


    而以慕容將軍為首的武官,則相對好上許多,一個個緊咬牙關閉緊了眼,無聲的以內力相抗衡。


    軒轅澈和獨孤夜是什麽人,當世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兩個人,一身武功超凡入聖,豈是等閑。


    這般全力較量上,那被注入了全部內力的音色,就好比如利劍,不可小視。


    宴席上的酒杯盤碟,在音色中不斷的跳動,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天陳宮副殿和又副殿,此時也靜了下來,好似也感受到了正殿的風起雲湧,一片空寂,不在有半分熱鬧。


    劈裏啪啦,玉碗玉碟承受不住如此的壓力,砰砰的碎裂開來,酒水流了一地,菜肴被顫動的亂七八糟。


    “砰。”琉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杯子,碎成了兩片,裏麵的酒水流淌了她一身。


    沒有了剛才的微笑,此時的琉月也嚴肅了起來,她不會內功,這般的內力較量,她聽著也感覺有點吃力。


    斜眼掃了一眼對麵的有些一品浩命夫人,早已經口吐白沫昏了過去,顯然是被軒轅澈和獨孤夜的內力震傷了。


    在抬眼遙看了高位上的陳貴妃等人一眼,見軒轅易,柳皇後和陳貴妃已經一臉刹白,卻還在硬撐,若是他們倒下了,那日後這天辰國的臉往哪裏放。


    笛聲,鼓聲,越來越尖銳,幾乎要穿破屋頂,直衝青雲。


    琉月微微皺了皺眉,若在不阻止,這大殿非要被這兩個人拆了不成。


    而且,就算軒轅澈和獨孤夜兩人並沒針對這大殿中的人,這般的內力激蕩,也能要了不懂武功的人的命。


    這殿中其他人她可以不過問,不過軒轅澈的母妃,她卻不能不管。


    斜眼掃了一眼大殿邊角上,已經昏過去的掌樂器的女宮們,那裏琴箏洞簫琵琶,應有盡有。


    起身快步走至一七弦古琴旁,琉月盤膝一坐,按捺著心頭的煩躁,伸指調了調音。


    古琴,她是第一次碰,希望這個身體還記得該怎麽彈。


    “錚錚錚錚。”初起難聽,漸漸的就上了正軌,本身琉月的一手琴藝,那可是一等一的。


    不似笛聲的清亮高絕,也不似鼓聲的厚重肅穆,琴聲纏綿婉約之極。


    那仿佛秦淮河邊的風月樓,迎來送往的纏綿地,那絲絲情話繞耳,寸寸香舌聞悉,婀娜身姿,一笑蕩萬種風情。


    琴聲極其纏綿,在一片殺機四伏中,仿佛一風月場中十八女子誤入殺場,說不出的別捏。


    但是就是這樣的別捏,讓笛聲鼓聲一瞬間微微的一顫,幾乎滑了音去。


    琉月沒有內力,她能淩駕於兩人之上的隻有殺氣,那從修羅地獄中鍛煉出來的殺氣。


    不尖銳,不肅殺,沒有蒼茫草原無盡鐵兵,沒有高山流水下殺機暗藏,隻有死亡的氣息。


    佛擋嗜佛,神阻殺神的絕對死亡之氣。


    纏綿的琴聲響著,十八女子在殺機四伏的殺場中妖嬈著,而她的身後,則是死神高舉著鐮刀,萬分不和諧中,卻帶著絕對的威力。


    那是,能夠毀滅一切的力量。


    那是,能夠主宰一切的力量。


    笛聲微微一窒,獨孤夜抬眼緊緊的盯著微閉雙目的琉月,眼中滑過一絲驚異。


    這強烈的死亡殺氣,居然影響了他,讓他從心底生出一種恐懼,這怎麽可能?


    金鼓聲同時微微一弱,軒轅澈也側眼看了過來,這樣犀利的殺氣,他曾經見過,在他的小王妃身上。


    但是那日是威嚇霸道不可一世,而今天卻是極致死亡之氣,能讓人從心底產生懼怕的死亡殺氣。


    微閉的雙眼唰的一下睜開,一汪深潭中平靜無波,無情無緒,但是那不是空洞,而是視一切為螻蟻的真正漠然。


    獨孤夜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好讓人膽寒的眼神。


    笛聲再度低滑幾個音,鼓聲跟著也同樣降音下來,兩人的內力,在一分一分見,緩緩的收了迴去。


    大殿中的眾人緩緩的緩緩的出了一口氣,好險,在催加內力,他們估計全部要葬身在這裏。


    然而不等他們緩過一口氣,那強烈的殺氣當頭而來,這是絕對死亡的氣息。


    大殿中的人立時身體一僵,完全僵住了,額頭的汗水還沒來得及擦去,後背已經寒毛直豎。


    這樣的氣息,怎麽恐怖如斯。


    手指在琴弦上不斷的波動,殺氣越發蒸騰。


    笛聲一軟,出現破音,鼓聲一蕩,軒轅澈一鼓錘雷破了厚皮鼓。


    笛聲,金鼓聲同時停下。


    四射激蕩的內力,完全平息下來。


    而同一時間,那絕對死亡的殺氣,飛速的收斂,猶如潮水一般迴歸到琉月身上。


    在座的人隻感覺一眨眼就什麽都消失了,好似剛才那仿佛從地獄吹來的冷風,根本沒存在過一般。


    雙手平伸,按在琴弦上,琉月微微閉了閉眼。


    當年在亞馬遜叢林裏,一千個十歲孩童進入,隻需要一個迴來,要想迴來,隻有殺盡所有的對手,麵對所有的猛獸。


    那是對生命的極端藐視,也是對生命的極端奢求。


    當她最後一個也是第一個迴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帶著的就是這樣的氣息,絕對殺氣,毀滅一切生命的殺氣。


    這樣的情緒她花了幾年功夫才完全壓抑了下去,她是一個活人,她不要做一個殺人的機器,她有她自己的情緒,她必須勝過自己的灰暗麵,不能淪陷下去,絕對不能。


    今日,軒轅澈和獨孤夜太強了,這樣的負麵情緒幾乎提升到了頂點,才壓抑住了他們,讓琉月自己也有點吃不消。


    大殿中一片雜亂,卻靜寂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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