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陽的病房幹淨整潔,但是比起甄蜜住的,要小一些,可能是因為他的情況比甄蜜的嚴重許多,一直都有在用藥,甄蜜一推門,迎麵就聞到了濃重的藥水的味道。


    病房內,靠陽那一邊的窗台,窗簾是拉上的,但並沒有全部拉死和上,還有三十公分左右的縫隙,這時候,陽光正好,所以屋內的光線,並不至於太暗,但也不至於太亮,這樣的昏暗,仿佛隔絕了外麵的聲音,屋子裏麵那樣的安靜,甄蜜可以聽到藥水滴答滴答的聲音,那樣的清晰。


    甄蜜不自覺的往裴耀陽躺著的病床方向走,唐弈琛則走到陽台,將房間的窗簾拉的更開一些,差不多一半的位置,房間裏頓時變的明亮許多。


    先前燈光昏暗,甄蜜看床上躺著的裴耀陽,隻能看到大概的輪廓,並不是很清晰,現在視線明亮,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事實如此,不過才短短幾天的時間,她看裴耀陽,覺得他消瘦了許多,仿佛兩邊的顴骨都凹陷進去了,臉色的話,是那種沒有血色的蒼白,十分難看,但是卻十分幹淨。


    他的下巴,並沒有因為昏睡幾天,就有黑色的胡茬,手指的指尖,也很幹淨,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想來應該和徐秀珍的用心照顧脫不了關係。


    他的身上,插了好幾根管子,鼻子也是,似乎接的是氧氣,安靜的房間,除了藥水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心電圖的聲響,提示著,床上的人,還沒有斷氣。


    和裴耀陽認識這麽長時間,自從離婚後,裴耀陽也曾低聲下氣的請求過複合,但是兩人見麵的機會本來就不多,甄蜜對他更多的印象,還是停留在他們兩個還是夫妻的時候,他對自己的頤指氣使,那時候的他,事業有成,意氣風發,去哪裏都是自信滿滿的,當真是天之驕子。


    甄蜜很清楚,自己對裴耀陽,並沒有所謂的愛,就連殘餘也沒有,結婚紀念日後,因為他將她送到唐弈琛的床上,她對他有過很深的怨恨,態度堅決的想要離婚,這次,他和季昕瑜聯合,想要毀了她,傷害唐弈琛,她當時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但是現在看到他躺在床上,死氣沉沉的,甄蜜覺得,過往所有的種種,喜歡也好,怨恨也罷,好像全部都煙消雲散了,成了過眼雲煙。


    甄蜜抿著嘴唇,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鼻子有些酸澀,但是一時半會,也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沒有開心,沒有輕鬆,沒有解脫,更沒有幸災樂禍,反而有些同情悵惘。


    好好的一個人,前幾天還糾纏不休,讓她恨的咬牙切齒,忽然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反複無常的讓人心驚。


    唐弈琛走到甄蜜身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伸手輕輕一帶,甄蜜順勢往他肩上一靠,“唐弈琛。”


    甄蜜淡淡的開口,說話的聲音,夾雜著很重的鼻音,之後便沒了聲。


    唐弈琛嗯了一聲,將甄蜜摟在自己的懷裏,他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陪伴著甄蜜,他想,這應該是甄蜜現在最需要的。


    甄蜜並沒有沉浸在這樣悵惘失落的情緒太久,很快就迴過神來,她站直著身子,看向身側站著的唐弈琛道:“你先出去等我一會。”


    唐弈琛看了甄蜜一眼,又看向靜靜躺在床上,始終沒有半點動靜的裴耀陽,輕拍了拍甄蜜的肩膀,“我在門口等你。”


    甄蜜看著對她滿是信任的唐弈琛,漸漸變的有幾分模糊的視線,盈滿了感激,唐弈琛勾起唇角,對她微微一笑,轉身出了房間,離開的時候,還將房間的門也關上了。


    甄蜜找了條凳子,在裴耀陽躺著的床邊坐下,她雙手放在膝蓋上,明亮的雙眸,就那樣直直的看著不複往日神采的裴耀陽。


    “裴耀陽。”


    她囁嚅著嘴唇,緩緩開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似的喉嚨發緊的厲害,她服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握住了衣服。


    “抱歉,我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意外,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甄蜜有些哽咽的聲音,有些微的顫抖,飽含愧疚。


    “過去,因為你對我種種的欺騙利用和傷害,我曾經怨恨過你。。。”


    甄蜜也不知道裴耀陽是不是能夠聽到,她將自己一直以來想要對裴耀陽說的的話,通通都說出了口,說完的時候,她感覺到口幹舌燥,她抬手擦了擦臉,才發覺,臉上滿是淚水。


    她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窗外的位置,撫著胸口,長長的舒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一直以來,鬱結在她心中的很多事情,和裴耀陽有關的所有事情,仿佛都塵埃落定了一般,因為把要說的都說了,所以完全沒有了任何的牽掛,好像這個人,真的和自己,徹徹底底的沒了關係。


    甄蜜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和唐弈琛馬上就要結婚了,雖然你對我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曾經一度讓我悲痛絕望,但我能有今天的幸福,這其中也有你的成全。”


    甄蜜抬手擦了擦眼淚,仰頭,將睫毛上讓自己視線模糊的淚珠也擦掉,“我不知道,也不管你,曾經有沒有一刻的後悔,想要向我懺悔,請求得到我的原諒,裴耀陽,我不恨你,也不怨你,現在也不怪你了,我已經幸福了,我希望你能夠盡早康複,然後,做個好人,好好孝順你媽,她很愛你,也很不容易。”


    甄蜜說完,搓了搓自己酸澀的鼻子,深深的看了裴耀陽一眼,轉身離開。


    甄蜜沒有迴頭,所以,她沒有看到,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瞬,在床上躺了幾天,半點反應都沒有的男人,他的小指動了動,很細微的一個動作,幾乎難以察覺,還有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在出事故的那一刻,裴耀陽的心裏,湧出了強烈的不甘和遺憾,在昏迷的那一刻,他生出了強烈的和甄蜜懺悔的衝動,不管她是不是願意原諒他曾經犯下的那些錯,他都想,真誠的向她說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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