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朝堂上一陣又一陣地哀歎聲和愕然聲,更多的是迷茫和疑惑不解。


    突然冒出來一個莫名其妙一個人,取代原來的太子和皇子,讓趙王直接封為太子,也就是下一任的趙王,這讓人如何接受,而扶蘇又如何服眾?


    雖然扶蘇之才天下難尋,可是曆來太子都是要皇家血脈才可,扶蘇即使驚才天下又能如何,依然不能成為趙國的下一任王啊!


    憂心忡忡的大臣們,巍峨地站在那,一言不發,隻是聽著眾人議論的李牧也不免眉頭緊鎖,心中擔憂不已。李牧一向駐守邊境,有他才能保邊境一方平安,確保匈奴人不敢進犯趙國江山,他鎮守邊境十年,十年之內,匈奴對其威名至今仍有威懾力。剛剛被任命為相國的李牧實在想不透,一向理智的大王這一次怎麽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舉動呢?雖說他是朝中舉足輕重,深得寵信的大臣,也是一向最了解大王的,不過這一次,李牧實在猜不透在這樣的時刻,大王怎麽會做出如此倉皇的舉動!


    眾人正互相揣測大王深意,甚至在想昨日宴會上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個夢魘,也許隻是趙王多喝了幾杯,一時醉言,可是君王所言猶如聖旨,怎麽可能酒後妄言?


    這時,門口趙王傳來太監總管趙固和平日裏一樣的尖著嗓子的喊聲:“大王駕到。跪。”


    “大王千秋萬載。”百官齊齊跪下,朗聲喊道。


    隻見趙王一襲金龍雲間騰飛圖紋的金黃色龍袍,麵色肅穆地從眾人麵前走過,走到最高處的皇位上坐定,跟在身後的趙固也在他旁邊站定,然後清清嗓子,朝百官道:“起。”


    “謝大王。”


    眾人才起身,神態疲憊,不過精神非常好的趙王便和身邊的趙固道:“宣旨。”


    趙固點點頭,恭敬地彎著腰走上前來,打開手中的黃色聖旨,朝表情驚愕的百官朗聲道:“上天眷命,大王詔曰:不日前,寡人遺落民間的皇子扶蘇被找迴,寡人心中甚喜。扶蘇賢德,天下眾知。烏蘇城挺身而出,換得千餘百姓而活。獵場冒死救駕,孝感天地。退燕在即,功不可沒。寡人日夜不寢,思其所為,甚感震動。今特封扶蘇為趙國太子。欽此。”


    趙固才念完,頓時下麵一陣又一陣的抽氣聲驚愕聲,此起彼伏。


    趙王臉色肅穆,目光威儀,掃視眾人一圈,這才氣勢不凡地問道:“眾位愛卿,誰有什麽意見嗎?”


    潛台詞便是,誰要是有意見就說出來,然後拖出去斬了。


    眾人聽得冷汗淋漓,連忙恭敬道:“臣等謹遵聖旨。”


    這是趙王一意孤行決定做某一件事,眾人看得出這一次趙王是極其認真的,也是擺明姿態不允許任何人反駁的。


    不知道這個扶蘇到底是什麽來頭,讓趙王鐵了心要立她為太子。是不是果真如聖旨中所說她是遺落凡間的趙國皇子,如果是的話,那麽之前擔憂的身份問題便不存在了。反駁聖旨的理由也不存在了。


    雖然朝中大臣之前都是分為挺趙墨派和挺趙偃派,不過如此扶蘇真是趙王的孩子,有如此聰慧至極的人做趙國太子,眾人在短暫的驚愕之後,權衡利弊之下,心中也開始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趙偃也驚得慘白了臉,不過在啞然失笑之後,想到這是父皇的決定,而是對象又是扶蘇,也開始慢慢釋然。


    他之前想爭太子之位,是因為大哥趙墨不適合做王,而且以他暴戾的性子,在稱王之後必定會對他趕盡殺絕,無奈之下,這才想去爭。


    如果換成扶蘇,這就不同了,扶蘇那般胸襟寬廣的賢德之人,定不會為難於他們。加上扶蘇之才,他也領教過,自然是折服的。


    此時的趙偃才想起第一次兩人遇見時,她那麽輕而易舉地製服了雪見,原來還奇怪,現在一下子事情都豁然開朗了。原來她也是父皇之子,是身份尊貴的皇子,馴服雪見,看來是命中注定。


    多了一個血緣相通的人,趙偃自然是高興的。


    而站在另外一邊的趙墨,眾人看著他幾乎崩潰,血色盡失的臉,以為他是因為失去太子之位,因為扶蘇的突然出現而被廢而難過而不可思議。卻不知,此時趙墨腦子裏充斥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趙墨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想站出去問出心中的疑問,那個疑問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就在趙墨想站出去的時候,長袖卻被一旁的平原君抓住了,平原君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在他耳邊輕聲道:“殿下,大王已經鐵了心,這件事已成定局。我們從長計議。”沒想到這個扶蘇,從出現到現在,這麽短短時間之內,便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驚濤駭浪,實在是讓人小看不得!


    趙墨低下頭,嘴角蒼涼一笑,所有人都以為他關心的是太子之位不保,所以心不甘。


    可是,他隻想問父皇的是,扶蘇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想起那日他吻上她時,她錯愕不已的反應和目光,還有口中說著他瘋了的言語和急匆匆逃離的身影,此刻他才有了理解,任何一個人被自己的兄長親吻,都是那樣被驚嚇到的反應吧。


    現在想想,她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吧。


    從一開始,知道他是趙國太子的那一刻,便把他當做親人一樣對待了。


    又怎麽會有其他異樣的情愫呢……


    一直癡傻地認為有什麽的那個人,一直都隻有自己……


    趙墨自嘲地,失魂落魄地笑。


    笑聲蒼涼。無歸無依。


    眾人眼中,趙墨隻是一個被廢棄的可憐人,卻不知,他心中痛的涼的不是那個空蕩蕩的太子之位,而是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


    他的愛,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前方是深淵。


    趙王見沒人反對,此事正準備拍板成定局的時候,一個清清冷冷,如山泉一般潺潺流下來聲音突然打破沉寂道:“我不同意。”


    眾人順著聲音向朝堂門口看去,隻見那迎著那微微刺眼的瑩白光芒緩緩走進來一個身著白袍,頭戴鬥笠的人影。


    眾人一驚,是扶蘇!


    沒想到,這個聖旨的主角突然會出現在這裏,而是一出場,竟連皇位也給拒絕這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趙王先反應過來,看著她愕然道:“扶蘇,你怎麽會來這?”


    扶蘇挑眉不卑不亢道:“草民偶然聽說今日大王要決定一件事,是關於扶蘇的。所以便來聽聽。大王不會怪罪於扶蘇以平民身份冒然闖入朝堂吧?”


    “自然不會。扶蘇過來,你從今以後就是尊貴的趙國太子了,誰敢說你的不是。”趙王一臉寵溺。


    扶蘇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作揖,無奈道:“扶蘇鬥膽,可否請大王收迴成命?太子之位,扶蘇愧不能當。”


    昨日本來在竹林小築和蓮榭喝醉酒後玩得不亦樂乎,沒想到尤迴突然帶來一個這麽驚人的消息,當即讓她雙腿一軟,如果不是蓮榭及時抱住她,想必就光榮地和大地來了一個親密擁抱了。


    她沒想到,趙王竟是如此多情執著的人。


    那日她分明表現出了她對他的厭惡之情,沒想到,他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補償自己!


    而權力地位,正是扶蘇不想要的。


    知道他今天早上要宣讀聖旨,為了阻止他下旨,隻好麻煩一趟,讓趙固安排了她的出現,急匆匆地跑來阻止。


    扶蘇話音剛落,眾臣又是一陣抽氣聲,這是什麽狀況?


    一個執意要封她為太子,一個執意不要當太子。


    眾人捫心問道,這個


    世間,哪有人被封為太子不想當的?


    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的,看來隻有一個,就是向來讓人捉摸不定,驚嚇不斷的公子扶蘇了。


    趙王聽她說完,眉頭緊皺,道:“扶蘇,你拒絕到底是因為什麽?扶蘇,其實你不用因為這個而覺得負擔……”


    “草民沒有覺得是負擔,草民是因為有不得不抗旨不尊的理由。”扶蘇深吸一口氣,抬頭認真地看著趙王道:“草民趕來,是為了阻止大王的一個錯誤而來。”


    “錯誤?!扶蘇,寡人知道你恨我,可是也不能在這時候耍性子。”不僅僅趙王聽得雲裏霧裏,在座的所有人都聽得雲裏霧裏,覺得扶蘇抗旨不尊的理由也越來越離譜。


    扶蘇知道眾人不信,長長一聲歎息,扶蘇無可奈何道:“大王,可否隨扶蘇進內殿單獨一談。扶蘇有東西要給大王看。”


    如果不是不得已,要讓固執的趙王能夠收迴成命,扶蘇實在不想用這個理由來拒絕。


    趙王滿臉疑惑,不過還是點頭道:“趙固,按扶蘇所說的做。”


    趙固深深地看了扶蘇一眼,恭敬道:“奴才遵旨。大王擺架內殿。”


    昨日夜半時分,扶蘇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讓他幫忙安排今日她的出場。本來趙固也和眾人一樣疑惑不解,不過當扶蘇告訴他那個秘密之後,他便明白扶蘇公子為何要阻止大王冊封了。


    也是他會幫她的理由。


    內殿中,空蕩蕩的,一片寂靜,風拂過,紗幔飄飛,整個宮殿裏隻有扶蘇和趙王兩個人靜默凝視。


    趙王看著扶蘇,問道:“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了,說吧,你拒絕的真正原因是什麽。扶蘇,是因為你母親的事所以恨我恨到連我給你的一切你都不會接受嗎?”


    扶蘇歎氣,搖搖頭,“不。也許我真的恨過你,不過是替母親在恨你,在看到你那麽痛苦的時候,這種恨已經開始慢慢淡了。我不接受,是因為真的有不能接受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權力地位都不是扶蘇想要的。”


    趙王苦笑,“扶蘇,你是在用這樣的反抗來嘲笑除了權力地位一無所有的父親嗎?說吧,你不能接受的原因是什麽?”


    扶蘇慢慢地脫下頭上戴著的鬥笠,遮住容顏的麵紗,抽掉挽住長發的青玉簪子,任由一頭烏發滑落,披散在背上。


    當扶蘇慢慢地抬起頭來時,一張絕世傾城的臉露在趙王眼前,臉頰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點染蛾眉越顯清麗脫俗,一雙綠眸碧色流轉,顧盼生輝,撩人心懷,嘴角啜一抹淡淡淺笑,卻燦若春華,奪人心魄。眉目之間,鉛華洗盡,盡顯天真絕色,傾國傾城。


    趙王目光迷茫,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如此不同一般的扶蘇,但是更多的是透過扶蘇在看另外一個人。


    記憶中的那個人。


    “像,真像……當初第一次遇見,琪也是這般……”趙王喃喃道,宛如墜入了那遙遠的迴憶。


    扶蘇勾唇一笑,“扶蘇本為女子。大王該不會想立女子為王吧?”


    雖然扶蘇覺得男女平等,男人能做的事,女人未必不能做。可是在這個時代,早就注定了男尊女卑,如果立一個女人為王,是不可被接受的。


    扶蘇沒有興趣做曆史上的第一個武則天。不僅僅是因為武則天為了那個皇位付出了那麽多代價,甚至手上沾染了數不清的血。雖然扶蘇覺得她是一代女帝,心中欽佩,不過對一個女人來說,她不是一個好妻子,更不是一個好母親,站在最高處的武則天,一定比任何人還要孤獨還要痛苦吧。扶蘇拒絕的理由,是因為那不是她想要的。扶蘇想要的,早就在心底裏落地生根,不會在變。


    一直到兩人重新迴歸朝堂中,趙王依然沉浸在剛剛的震撼之中。


    原來,他和琪,有的是一個天下無雙的女兒!


    眾人不知道剛剛兩人到內殿中說了什麽話,或者說發生了什麽事。隻不過看兩人的神情,知道剛剛扶蘇說的理由顯然是動搖了趙王,迴來之後的趙王臉色恍惚,神情宛如身在夢中。


    每個人隻能在心中揣測所有。不過,這件事的擁有一個讓眾人更覺得不可思議的結局!


    趙丹確實聽從扶蘇的理由之後收迴了旨意,但是卻做出了另一項驚人的舉動。


    趙丹當著朝堂上所有大臣和皇子的麵,太子之位仍然不變,不過,趙王親自賜予扶蘇趙國玉璽,並正式起草旨意,在整個趙國都會宣布,在扶蘇活在這個世上一天,便替趙國的王保管玉璽,直到有一天她親自把玉璽歸還。在趙國領土之內,不管扶蘇做什麽,都免除一死,無人能左右她的思想和決定她的生死。趙國世世代代的君王,都無權命令她做任何事。


    也就是說,雖然扶蘇不為王,但是權力淩駕於趙國的王。


    這個舉動震驚了趙國上上下下,甚至驚動了天下諸侯七國。


    公子扶蘇成為一代傳奇。


    在趙王讓趙固宣讀旨意的時候,扶蘇本想拒絕,卻被趙丹眼神製止。


    “我知道你不想要。可是,我還是想給你最好了。這是我身為你的父親,唯一能替你做的了,請你不要連這唯一讓我盡到為人父責任的機會都殘忍地剝奪。”


    扶蘇看著他,目光迷離,心中苦澀,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趙固看著在眾人注視下淡定自若的扶蘇。


    她妖嬈,慵魅,一笑顛生。卻笑傾浮華,杳似無情。


    世人隻見她絕代風華,舉世無雙,卻不見她眼底深埋的寂寥……


    她,所有的美好,隻為一人而芬芳。


    扶蘇離去的時候,與李牧擦肩而過。


    扶蘇深深地看了李牧一眼,離去之時輕聲道:“今夜亥時三刻,扶蘇冒昧拜見大人。”


    李牧正疑惑不解她的用意時,扶蘇已經如那天邊月華周遭的淡淡瑩白一般,嫋嫋離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扶蘇離開朝堂之後,還未走到宮門之處,在一個拐角處,便閃出一個人影,突然把她大力一扯,把她反壓在牆上。


    兩人麵對麵,眼對眼地近距離看著,趙墨看著雲淡風輕的她,咬牙切齒道:“今天朝堂上的一切,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嗎?就因為我是你哥哥?”


    趙墨說得艱難而苦澀。


    扶蘇看著臉色寡白,神情憔悴,眼邊全是黑色的他,平靜道:“不,遠遠不是……”


    “說!那是什麽?!”趙墨痛苦地低吼一聲,揚起拳頭向扶蘇揮過來,扶蘇本以為他是想打她出氣,卻沒想到那個拳頭沒有落在自己的臉上,而是落在距離她不到一公分的牆麵上,扶蘇別過頭一看,他的拳頭鮮血淋漓,足見他心中的矛盾有多深,有多痛苦,剛剛那一拳用了多大的勁。


    “你這又是何苦……大哥……”扶蘇目光憐憫地望著他,張了張口,終於用幹啞的嗓子叫了出來。


    趙墨頓時一愣,血色盡褪。


    扶蘇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看著近在眼前痛苦不堪的人,語氣平平靜靜道:“我不愛你。趙墨,我不愛你……這就是理由。”


    趙墨全身一愣,身形向後踉蹌倒去,最終隻是腳步不穩地退後幾步,趙墨笑了,那笑容掛在他蒼白陰柔的臉上,格外的鬼魅妖異,格外的淒美如畫。


    “我懂了……我懂了……”


    扶蘇看他全身仿佛雷擊一般虛弱不堪,想伸手扶他,卻被他冷冷拒絕,喃喃和她說了兩句,便腳步踉蹌,失魂落魄地走了。


    扶蘇看著他,眼中閃過疼惜和不忍,可是她知道,對他來說,這樣說清楚,才是最好,才能在將來把傷害降到最低。


    有時候,曖昧不清才是致命的毒,侵入骨髓,無藥可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鎖美人香:絕世寵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玥並收藏帝鎖美人香:絕世寵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