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安靜了下來,眾人眼觀鼻鼻觀心,皆不言語。


    呂劍覺得氣氛不對,又看到向晉臉色陰沉如水,羞憤難當,便輕咳一聲,開口說道:“誒,向晉,你這瑟看起來價值非凡,想必來曆不俗吧?快給我們說說,你這瑟有什麽講究?”


    有了給了個台階,那必定要穩穩接住啊。


    向晉立刻說道:“不錯,我這瑟的確價值非凡,來曆不俗。因為製作這張瑟所用的木材乃是千年梧桐木,可遇不可求。


    後又經過一眾能工巧匠,耗費整整三年才製作而成,得來不易啊。”


    呂劍說道;“這般難得的樂器,想必彈奏的曲子一定很好聽吧。”


    他說到這裏,寧可唯心裏一緊,生怕這人話鋒一轉,就要往她身上靠,她是真的怕了。


    好在呂劍說完後,並沒有多話,而向晉也隻是說道:“那當然,用這張瑟演奏的曲子,圓潤輕柔,幽靜典雅,絕不是一般樂器能夠媲美的。”


    呂劍笑道:“哦,是嗎?那趁此月色,又逢如此佳時,向兄為我們演奏一曲如何?”


    他想讓向晉在這上麵稍稍撿迴一點臉麵,多少挽迴點形象。


    然而向晉卻搖頭道:“不。”


    呂劍心道:“難道又要對李靜安出手了?”


    隻好硬著頭皮問道:“為何?”


    寧可唯心裏又緊張起來,這兩人一問一答,好恐怖啊。


    心裏默念起來,“別點我名別點我名……”


    向晉微微一笑,說道:“俗話說寶劍贈俠士,美女配英雄。這麽好的一張寶瑟給我彈奏,豈不是暴殄天物?我不配它。”


    呂劍心道:“要出擊了麽?”


    問道:“那誰配?”


    寧可唯再次默念,“別點我名別點我名……”


    於澤楊亦有些緊張。


    隻有李靜安麵無表情地看著。


    向晉環顧了周圍人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秦勝寒的身上,“在場諸位,我認為隻有郡主配。”


    這話一出,不少人皺眉,但也沒人出麵反駁。


    寧可唯倒是鬆了一口氣,小舌頭吐了吐。


    秦勝寒以為要對付李靜安,卻不想最後竟是衝著自己來的。


    她微微一笑,問道:“為何是我?”


    向晉笑著說道:“郡主的才名傳遍四方,琴瑟技藝皆是超絕,我作為楚城人哪能不知?”


    說完,又將那張瑟恭恭敬敬送到秦勝寒麵前,“就是不知今日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聽郡主為我等凡夫俗子彈奏一曲?”


    商洛不禁皺眉,心道:“這家夥說話怎麽總是不官不民的腔調,有大白話不說,非要搞些文縐縐的調子,聽起來難受死了。”


    李靜安也不喜歡這種說話的腔調,不過既然與自己無關,那就無所謂了。


    他雙手抱著後腦勺,又優哉遊哉地坐迴原位,腦袋後仰靠在欄杆上,眼睛望著簷外的星辰與明空,心緒飄遠。


    呂劍也笑道:“是啊,早聽說郡主的琴瑟技藝好,但一直不知道有多好,今天看來是有幸聽一次了。”


    其餘人紛紛附和。


    秦勝寒笑道:“既如此,那我就獻醜了。”


    她這會兒說話溫柔嫻靜,倒是有了幾分郡主該有的氣質。


    向晉正要把瑟送上,但看到這裏沒有案桌,不禁犯難起來。


    呂劍過來說道:“這裏不方便,不如我們去旁邊的草地上?”


    向晉皺眉,“郡主身份高貴,豈能臥坐草地之上?”


    商洛心道:“臭講究。”


    秦勝寒站起身說道:“無妨,就在草地上。”


    見她這麽說,眾人自然沒有意見。


    於是一群人紛紛向旁邊的湖邊草地走去,於澤楊和寧可唯對視一眼,不好不過去,便跟在那些人的身後,一起去了。


    而李靜安還是倚靠在涼亭內的欄杆上,望著星空浩瀚。


    湖水蕩漾,波光粼粼;夜風吹拂,楊柳依依。


    眾人來到湖邊坐好,圍成一圈,秦勝寒環抱古瑟,居中而坐。


    “誒,李靜安怎麽沒過來?”呂劍開口問道。


    眾人環看一周,的確沒發現李靜安。


    有人忽然指著涼亭一顆伸出欄杆的後腦勺說道:“那家夥還在那,根本沒過來。”


    向晉皺眉道:“真是沒禮數,一點都不把郡主放在眼裏。”


    秦勝寒也是微微皺眉,冷哼了一聲。


    一旁的呂劍說道:“他應該是知道自己不懂音律,不想破壞郡主的雅興,所以才沒來吧。大家不要管他了,我們自己玩自己的就是。”


    他現在沒了必勝的決心,覺得還是不招惹李靜安的好,免得落個和向晉剛才一樣尷尬的地步。


    向晉點頭笑道:“也是,對牛彈琴,豈不是大煞風趣,他不來也好。郡主,請。”


    秦勝寒點點頭,不過還是生氣地望了李靜安一眼。


    待到情緒平複以後,微風漸起,眾人靜坐,她終於撥動了絲弦。


    登……


    聲音漸起,眾人凝神側耳傾聽,品味其中的美妙。


    商洛枯坐著,麵露無聊之色。他不喜歡音樂,這種文雅的東西不適合他。


    寧可唯時而看看秦勝寒,時而看看周圍的人,然後假裝自己也聽得津津有味,微微點頭,好像樂在其中。


    於澤楊則是認真聽著,想要好好品味。


    眾人神色各異,不過都安靜聽完了一曲。


    向晉率先鼓掌表態,“音音細韻,餘音繞梁,果然聞名不如見麵,郡主的技藝比傳聞中厲害多了。佩服,佩服……”


    呂劍也說道:“琴聲高逸,輕快柔和,聽後讓人愉悅,心神寧靜。彩!”


    其餘人紛紛附和,“彩。”


    “彩。”


    ……


    於澤楊和寧可唯對視一眼,兩人也立刻說道:“彩!”


    秦勝寒微微一笑,但那笑容裏夾雜著些許不容易被人察覺的淡淡憂傷。


    旁人也沒注意到,繼續廉價的誇讚。


    但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雪,好大的雪啊。”


    李靜安還是靠在涼亭那邊,雙手抱著後腦勺,枕在欄杆上,呢喃了一句。


    眾人望去,說道:“這人在說什麽?”


    向晉道:“神經,誰知道他在說什麽。我們自己玩,不要管他。”


    眾人不在意,準備讓秦勝寒繼續彈奏。


    然而秦勝寒卻吃驚地望向李靜安那邊,她雙眼睜大,身軀微微顫抖,一張原本粉嫩的小臉蛋,此刻卻是臉色煞白。


    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商洛趕忙問道:“勝寒?你怎麽了?”


    秦勝寒迴神過來,也不管周圍的人詢問,立刻站起了身,往涼亭跑去。


    眾人不解其意,也連忙跟著跑了過去,想知道出什麽事了?為什麽郡主會神色大變。


    來到涼亭,秦勝寒看到翹著二郎腿,抬頭仰望天空,一副憊懶模樣的李靜安,問道:“你……你剛才說什麽?”


    李靜安聽到有人來,稍微坐直了一點身子,不過手上的姿勢,和腿上的姿勢都沒有變化,說道:“什麽我剛才說什麽?”


    秦勝寒道:“你剛才說了雪。”


    李靜安想起來了,點頭道:“嗯。怎麽了?”


    秦勝寒道:“你從我彈奏的曲子中聽出了雪?”


    李靜安點頭,“是啊,怎麽了?難道我聽錯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他沒有聽錯,反正他們自己是什麽都沒聽出來的,就覺得好聽吧,其他的就沒什麽了。


    秦勝寒望著李靜安的眼睛,搖頭道:“你沒聽錯。”又問道:“你除了雪,還聽出了什麽?”


    李靜安閉著眼迴憶,“嗯~雪,很大的雪,除了雪,好像還有一個人,那人好像要離開。有個小孩很急,很不舍,很悲傷,然後……就是風了,風很大。


    風卷起了雪花,一片兩片,三四片……片片旋轉……片片冰冷……最後就是大雪封山,千裏無蹤影,走的那人沒有迴來……”


    李靜安睜開眼,“嗯~大概就是這樣。”


    向晉冷笑道:“嗬,好笑,還雪,還風,還大雪封山,你怎麽不說你聽出了個太陽,奪目又耀眼?不要不懂裝懂,在這裏裝深沉。


    你懂音樂嗎?可笑!你……”


    “閉嘴!”忽然,秦勝寒大聲吼道,整個身軀都在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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