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玄閣的李靜安,迴頭看了一眼這座雄偉建築,突然感到一陣惡心。


    朝大門啐了一口才離開。


    他背上那個大布袋,不再雙手抱著後腦勺,而是雙拳緊握,腳步加快,沒多時就趕到了西院特招考試所在地。


    他沿著那些考場一間間走過,眼睛不斷往裏張望,最終在北麵的一間教室門口停了下來。


    他二話不說,也不管門口負責監考的學長,一步跨入。


    那學長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敢闖入考場,因此沒太防備,等到發現時,李靜安已經來到了於澤楊身前。


    於澤楊正在答題,額頭上滿是汗水,看得出來,他答得很辛苦。


    不過現在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小時,但他已經做到了最後一題,很快就能寫完。


    就在他拿起筆,準備繼續答題時,忽然李靜安一手按在了他的卷子上,“別寫了。”


    於澤楊抬起頭,看到李靜安出現,又驚又喜,“靜安,你怎麽來了?”


    李靜安抓起他的卷子,又拉住他的胳膊,直把他往外拽,說道:“別考了,你不會被錄取的。”


    又對其他人也說道:“你們也一樣,你們也不會被錄取,因為西院特招名額已經被內定了,你們考得再好也沒用。”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那兩個負責監考的學長大驚失色,連忙跑過來,攔住去路,“你是什麽人?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麽?”


    李靜安拽著於澤楊的胳膊,說道:“我沒胡說,我說的是實話。讓開,放我們離開,我們不考了。”


    “放肆,這裏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一個學長說道:“把他抓起來。”


    旁邊那個學長立刻動手,一把擒住了李靜安的胳膊,根本不給李靜安任何反抗的機會。


    這兩人都是乙屆學生,修為不知比李靜安高出多少,自然能一招製服他。


    “靜安!”看到李靜安被擒,於澤楊立刻出手解救,但一下就被另一人製住了。


    “放開我,放開我……”於澤楊掙紮了幾下,但終究不是對手。


    “把他們帶下去關押。”一人說道,又對其餘人道:“不關你們的事,繼續考。”


    “等一下!”這時一個清脆嗓音響起,接著便看到一個紅衣少女站了起來,正是寧可唯。


    那人眯眼,“什麽事?”


    寧可唯舉了一下自己手裏的卷子,說道:“我不考了!”


    那人說道:“不考了就把卷子交上來。”


    寧可唯拿起卷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沒有把卷子放到講台上,而是直接往外走了。


    那人連忙喊道:“站住!誰讓你把卷子帶走的?”


    寧可唯轉身說道:“我不考了,也不要分數了,還交卷子幹嘛?”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反正名額都被內定了,交不交這卷子有什麽區別?”


    這話再一次引起嘩然,考場上百人都議論了起來,熱鬧非凡。


    秦勝寒一隻手握著棉質筆,一隻手拖著下巴,偏著小腦袋望著李靜安,若有所思。


    那人臉色陰沉,一雙眼死死看著寧可唯,一字一句道:“你在胡說什麽?”


    寧可唯伸出右手,指向李靜安,“是他說的。”又轉頭問李靜安道:“你是不是說過這話?”


    李靜安不認識寧可唯,但聽到她問自己,便點頭道:“是,名額已經被內定了,哪些人被錄取了,已經出來了,他們根本不會看你們的分數,不管你們考得有多好。”


    眾人驚疑,一個學子憤懣說道:“現在考試都沒結束,名額就定下來了?這也太荒唐了吧。”


    “果然有內幕,哼,我也不考了。”一個學子把身前白卷往前一推,然後雙臂環胸,氣哼哼地靠在椅背上,一臉憤慨。


    “他奶奶的,欺負我們老實人,我們還沒走出考場呢?玩這種惡心的東西,我也不考了!”旁邊好些人也都把卷子推了出去,看他們的卷麵,明顯有一大半沒寫。


    “那我也不考了。”


    “我也不考了。”


    ……


    很快,一個教室差不多七成的人都宣布不考了,把卷子推了出去。


    那個監考的學長看到這一幕,胸口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到了。


    他轉頭看向李靜安,“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


    李靜安神色不變道:“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那學長道:“你有什麽證據這樣說?”


    李靜安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天玄閣一個叫釋空法師的人,名額就是他定下來的。”


    “釋空法師?”那學長神色一凜,與另外一個學長對視。


    釋空學長正是負責此次西院特招考試的老師,難道名額真的已經被內定下來了?


    他們隻是臨時抽到任務維持秩序的學生,根本不知道具體的事。


    聽到涉及到釋空老師,他們不敢擅自決定什麽,隻能通報給上麵的人。


    先前那學長對另一學長道:“你把這裏的事告訴歌橈老師,讓他來主持,如果歌橈不在,就去找院長。”


    那學長嗯了一聲,把李靜安交到先前那學長手上,立刻就跑了出去。


    剩下的那個學長說道:“都給我安靜,不準議論,一會兒歌橈老師來了,自會查探清楚。”


    又對門口的寧可唯說道:“你也坐迴去!”


    “好嘞!”寧可唯甩著高高的馬尾,大步流星地就坐會了原位,心裏暗道:“還好沒一下把卷子撕了,不然一會兒說不定就麻煩了。”


    那學長又一把將李靜安和於澤楊推到考場的一個角落,“你們站到那邊去,不準交頭接耳。”


    李靜安乖乖過去,雙手抱著後腦勺,靠在牆邊,仰望天花板。


    於澤楊則站在他的旁邊,不時看向他,心裏有很多疑問。


    沒多時,歌橈便又帶著一幫身穿白衣的學生走了過來。推開門,一看到站在角落裏的李靜安,頓時頭大。


    稟告的人說這裏有人鬧事,但沒說鬧事的人是李靜安。


    他看向李靜安,眼皮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又是你。”


    兩人才分開不過十來分鍾,竟然這麽快,又見麵了。


    李靜安聳聳肩,一臉無奈。


    歌橈問道:“你說特招考試有內幕?”


    李靜安點頭。


    歌橈問道:“什麽內幕?”


    李靜安道:“我離開刑罰堂的時候,聽到有個叫釋空法師的人把西院特招名額已經定好了,而現在考試還沒結束。”


    “釋空?”歌橈對身邊一個學生說道:“去把釋空法師找來。”


    李靜安立刻說道:“等等!”


    那學生止步。


    歌橈問道:“怎麽了?”


    李靜安說道:“你這樣直接去質問,他怎麽可能會承認。我記得他把那份內定的名單交給一個女人了,你隻要找到那個女人就行了。”


    歌橈問道:“哪個女人?”


    李靜安搖頭,“不知道,但聽聲音,和那個叫釋空的應該是上下級關係,對釋空挺恭敬的。”


    歌橈略微想了一下,就鎖定了目標,“去,把張芸楠張老師請來。記住,不要說任何事。”


    “是。”兩個學生領命,立刻去了。


    沒過多時,張芸楠就跟著那兩個學生來到了這間考場,隻是推開門一看到李靜安,她立馬就心慌了起來。


    “是那個清瘦少年!”


    又看到一臉肅然的歌橈,心中更加恐慌。


    但還是快步走了過去,拱了拱手,問道:“不知歌老師找我何事?”


    歌橈向前走了兩步,“沒事,就是……”突然,他右手五指伸開,往張芸楠頭上一蓋,“鎮!”


    張芸楠全身修為瞬間被封住,人也無法動彈。


    歌橈的手掌發出白色的光芒,匯聚成一個“鎮”字,懸浮在張芸楠的頭頂上。


    那“鎮”字,又散發出黃色的光芒,形成一口大鍾,將張芸楠完全籠罩其中。


    張芸楠大驚失色,“這是天怒鎮手印!歌老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歌橈挪開手,但那個字還在,拱了拱手道:“張老師,得罪了。”


    轉身又看向李靜安,“是她嗎?”


    李靜安點頭,雖然他當時沒見到這女人,但聽得出這女人的聲音。


    歌橈轉身又看向張芸楠,說道:“張老師,有人舉報此次西院特招有內幕,說你已經拿到了西院錄取名單了,是不是真的?”


    張芸楠想要爭辯,但看到歌橈那張臉後,又委頓了下去,低頭道:“是。”


    聽到她承認,歌橈眼皮一跳,盡管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驚了一下,問道:“名單在哪?”


    張芸楠道:“在我袖子裏。”


    歌橈朝旁邊一個女學生示意了一下,那女學生立刻伸手去搜,果然找到一份名單。


    歌橈接過名單一看,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竟然真的有這份名單,而且裏麵的人也都來曆不簡單。


    郡主、將軍之子、門派長老弟子、統領侄女、運河使兒子、諸老師孫子……


    一個個看去,無一不是“身份顯赫”,地位超然。


    歌橈看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


    看到他這個樣子,底下的學生知道李靜安說的大概就是真的了,原來西院特招的名單真的已經被定下來了,就在他們還在答題,還沒交卷的時候,名單早就出來了。


    眾人望著自己桌上的卷子,看著卷麵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異常難受。


    有人忍受不住,直接站了起來,一把扔掉手裏的紙筆,又一腳踢翻了桌子,大吼道:“我們到底在考什麽啊?”


    一刑罰堂學生製止道:“坐下!不得喧嘩!”


    那學生沒理會他,隻是自言自語道:“為了這場考試,我背了幾十本書,我每天都要背誦到深夜,就連吃飯拉屎,都不敢輕易鬆開書本。


    我這麽努力,竭盡所能地記下這些東西,就是為了能夠通過考試進入西院,然後拿到上等修行資源,獲得名師教導。


    我隻是想這樣而已,僅此而已。但你們呢?你們把我們當什麽了?當傻瓜愚弄嗎?”


    “是啊。”又一人站了起來,“我們這麽辛苦背書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和你們一樣獲得同等的修行資源嗎?我們隻是想往上爬而已,我們有什麽錯?你們為什麽要騙我們?”


    又有一人說道:“我們家是做小生意的,我父母每天從卯時初就起床工作了,一直要幹到亥時末才能停下休息。


    他們那麽忙碌,卻從不讓我插手幫忙,就是希望我有更多的時間背書做題,好通過這次考試。


    因為隻有通過了考試,我才能拿到好的修行資源,才有機會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可你們呢?你們竟然內定名單,在我們還未考試結束,就把名單確定了下來。”


    他忽然委屈哭了起來,說道:“你們既然不打算招我們,又為什麽還要我們考試呢?你知道,如果不用考試,我能幫我爹娘做多少事嗎?能幫他們減輕多少負擔嗎?我娘的腰也就不會扭了!”


    之後又有好幾人站起來控訴,可以說是聲淚俱下,感人肺腑。


    那幾個想要維持秩序的學生也不再阻攔了,無助地站在原地。


    他們也是這樣走來的,自然明白其中的辛酸。隻是他們當時不知道有內幕罷了,還以為是自己沒考好。


    歌橈靜靜地聽著,臉色陰沉如水。


    而張芸楠則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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