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淩吃驚道:“你的意思是玉肉玉花是他帶來的?”


    “他人就在蘇城,怎麽可能帶來。不過帶東西的人,多半與他有關。”張凝雲端起茶杯,看著茶杯裏的綠葉,眼神清澈,


    “那個東家,多半就是救他的人。”


    “東家?”張淩想起了昨晚的那三首詩,說道:“那位東家的才學了得,昨晚寫的三首詩都屬上上品。真不知他是個怎樣的人物。”


    “你要是想知道,那你就要去見見你那位好兄弟了。”張凝雲放下茶杯,準備落子。


    “那位會和他是什麽關係?”張淩落下一子,


    “難道是青嶺山的仙人?”青嶺山就是龍家背後的仙門,以前龍瀚海做家主時,有仙人下山,有可能讓龍戰去拜見過。


    所以張淩懷疑是青嶺山的人幫了龍戰。


    “有可能。”張凝雲也落下一子,


    “不過那些仙人一向遠離世俗,怎麽會為了一個龍戰而下山呢?他們可不像是會念舊情的人。”張淩瞥了自家姐姐一眼,沒想到阿姐竟然這麽直白地說仙人的不是。


    “另外。”張凝雲繼續道:“也有不少人說龍戰的性子與以前大不一樣了,為人和善了許多。”張淩道:“沒錢沒勢了,自然就和善了。”張凝雲搖頭,


    “有些人的秉性是刻在骨子裏的,就算是沒錢沒勢了,底子裏的東西,也不是輕易能夠改變的。而那個龍戰,據說是性情突然變了。”張淩迴憶了那日在百器閣與龍戰的見麵,的確發現龍戰好像變了一個人,是那種氣質上的改變,從笑容上都能看得出來。


    不卑不亢,溫和向陽,與以前截然不同。看張淩在思考,又遲遲不落子,張凝雲在棋盤上連著擺放幾子後,便起了身,


    “有機會替我約一下你這位好兄弟,就說我想見見他。”


    “啊?哦,嗯。”張淩應了一聲,又問道:“那不下棋了嗎?”


    “你太慢了,而且你已經輸了,沒什麽好下的了。”張凝雲已經走出了房間,聲音還飄蕩在外,


    “以後有空,不要經常和爹下棋,他就是個臭棋簍子,會降低你的技術。”人走遠,聲音也沒了。


    張淩看著突然多出的幾步棋,又按照之前的下法下,果然一敗塗地。但他馬上收起了那幾顆子,換了一種下法再下,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收子入盒,輕歎道:“哎,看來真不能經常和爹下棋,不然棋藝又得退步。”站起身,望著屋外蕭條的景致,他想可能真有必要去見一下那位。


    同時,他又想起了那日在百器閣門前見到的那個女子。即便過去多日,她的音容相貌,還是清晰可見。


    隻不過,又想到龍戰,他又是陰沉著臉,覺得對孟晚琳不公,有種惡感。


    就像是看到了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讓他如何也不能開顏。……馬車出了迴春堂,沒有迴半邊門,而是去落梅小園,之前沒談完的事還要繼續談。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雙方見麵就要簡單很多了。而且後續談話,霍從寒和孟晚琳就直接沒有參與,算是識趣了。


    待到真正談完,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龍戰向柯沛玲告辭,然後領著霍從寒和孟晚琳往迴走。


    車外寒風凜冽,還能聽到唿唿的聲音,河邊的柳樹,和附近的門戶都傳來不小的響動。


    外麵天色並不黑暗,有一輪明月高懸,照亮了前方的路。三人正閉目養神,路過一座石橋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而孟晚琳和霍從寒同時睜眼,一個握緊了拳頭,一個按住了劍柄。龍戰也感覺到了不對,問道:“怎麽了?”霍從寒正要迴答,還沒張開口,卻突然一把抓住龍戰的衣襟,將他拉了過來。


    而就在龍戰剛被拉開後,他的身後車廂壁就刺進了一把長劍。劍身寒光閃爍,淩冽森然。


    龍戰大驚失色,恐懼不已。這還是來這個世界後,頭一次遇到刺殺,想不緊張都難。


    霍從寒目光一凝,左手一把抓住那把長劍,然後用力往車內一拉,一個人影就被拉了進來,是個蒙麵蒙頭的黑衣人。


    霍從寒二話不說,左手鬆開長劍,然後緊握拳頭,往後一擺,打中那人胸膛。


    那人五髒崩碎,雙目一鼓,就死了。孟晚琳看得頭皮發麻,差點驚叫。


    龍戰也是被嚇到了,他從小到大,都沒這麽近距離看過死人,還是直接當著他的麵,被一拳打死的,不害怕才怪。


    “看好他!”霍從寒沒說太多,一把將龍戰推到了孟晚琳的懷裏,目光如火地獨自一人竄了出去。


    外麵,月光皎潔,寒風陰冷。石橋四周已經站了十多個黑衣人,團團將車廂圍住。


    石橋盡頭,還站著一個身形壯碩的黑衣人,應該是頭領,他後背背著一把劍,正目光森冷地望著這邊。


    霍從寒翻身站到車頂,斥問道:“什麽人?”


    “殺你們的人。”那黑衣頭領大手一揮,旁邊十幾個黑衣人一擁而上。霍從寒目光寒冷,看到一個黑衣人率先躍上了馬車,一劍刺來。


    她不躲不閃,徒手抓去,一把抓住了長劍。那黑衣人大驚,扭動了一下,但始終掙紮不掉,正打算棄劍而逃,但霍從寒已經欺身靠近,隨後一拳轟去。


    黑衣人胸口頓時凹陷了下去,一股拳風從他背後突出,吹得衣袍鼓動。


    霍從寒沒多看他一眼,一腳就踢飛了出去。旁邊幾個才躍上馬車的人,心裏一驚。


    但也沒多猶豫,都舉著長劍朝霍從寒身上招唿。霍從寒身形騰挪,雙拳大開大合,左一拳,右一拳,打得那些人節節敗退,好幾個人躲閃不及,都被一拳打死了過去。


    遠處黑衣頭領目光眯了眯,


    “不愧是正陽橫拳,陽剛勇猛,萬夫難當。哼,就讓我來會會你。”黑衣頭領腳步一踏,直接朝馬車這邊衝了過來。


    沙彪看老大正在應付那些人,怕這頭領偷襲,立即奔過去阻攔。


    “滾開!”那黑衣頭領隨手一扒,沙彪整個人便飛了出去,落到了遠處的河裏。


    黑衣頭領繼續奔跑,隨後腳尖一點,整個人躍到了車廂之上。霍從寒正打算一拳朝前麵一個黑衣人轟去,陡然感覺到一股拳風襲來。


    連忙側身躲閃,同時右拳變道迴擊。兩拳硬砰。轟!一股靈氣波紋炸開,旁邊幾個黑衣人登時被震飛了出去。


    車頂也在霍從寒和那黑衣人的較力下,慢慢裂開。孟晚琳察覺到不好,連忙拉著龍戰跑了出去。


    在他們剛離開車廂後,霍從寒就和那黑衣頭領掉了下去。兩人手上再同時用力,車廂四壁,頓時震裂散開。


    兩人同時後掠,各站一處欄杆。


    “你們去對付那兩個人,這個人交給我。”黑衣頭領吩咐了一聲,然後筆直朝霍從寒衝去。


    霍從寒毫無畏懼,迎麵而上。兩人立即撞在一起,如兩頭鬥牛。其他黑衣人聽從命令,開始朝龍戰和孟晚琳衝去。


    “小心,他們來了。”龍戰感受到孟晚琳身子有些發抖,連忙提醒了一聲。


    他知道孟晚琳沒見過這場麵,心裏害怕,其實他也很害怕。但現在關乎自己的生死,他再害怕也隻能強作鎮定,不然必死無疑。


    孟晚琳聽到龍戰的聲音,心神稍定。看到那些人舉劍殺來了,也不敢再多想什麽,連忙舉劍應對。


    她如今已是火魄境了,這些人大多都是水身境,和她不在一個檔次。但她畢竟沒怎麽實戰過,而且練劍時間實在太短,即便境界高一層,但還是有些應對不暇。


    並且,她和霍從寒不一樣。霍從寒從小跟霍爺混,打打殺殺的場麵見過不少,剛修行時就跟著霍爺殺過人。


    所以,麵對這樣的場麵,霍從寒能夠毫無顧慮地,十分果決地殺人,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而孟晚琳從小身在富商之家,養尊處優,別說殺人了,就是罵人都不曾怎麽見過。


    因此,陡然見到這種場麵,心慌是難免的,再者,讓她殺人,也實在是難為她了。


    旁邊一個人舉劍刺來,她明明用青嶺劍典裏的一招將對方製服了,打掉了對方的劍,卻不痛下殺手,隻是讓對方退開。


    但那人退開後,立即撿起劍,又刺了過來。可孟晚琳還是不肯下死手,對付這些人僅僅隻是擊退他們。


    有時,她都差點被人砍了,衣服都被斬掉了一角,還是不肯反擊。龍戰看得著急,這怎麽能行?


    他也不想殺人,也害怕見血。但現在已經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時候了,他可不會心慈手軟。


    眼看一個黑衣人被孟晚琳用劍壓住了手腕,孟晚琳又準備將人逼退開,並不打算下殺手。


    龍戰忍不住了,站在她的身後,將她的手肘往前一送,長劍直接貫入那人的胸膛。


    孟晚琳大驚失色,轉頭朝龍戰看來。龍戰目光森冷,


    “都什麽時候了,還手下留情?現在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你要是不想死,就最好果決點。這不是街頭小打小鬧!清醒點!”說完後,也不管孟晚琳怎麽想,附身去把那個殺死的人的劍撿了起來,與孟晚琳並肩而立。


    孟晚琳心裏糾結了一下,不過還是明白了龍戰的話,沒在猶豫,開始下狠手了。


    隻是依然不太敢殺人,盡量以挑手筋腳筋為主,當然避無可避了,也還是會殺人。


    龍戰心裏稍安,但依然憂心忡忡。他現在沒了修為,根本不是這些黑衣人的對手。


    隻能躲在孟晚琳的身後,這種滋味自然不太好受。但也沒有辦法,能保命就行。


    另一邊,霍從寒與那人交手激烈。雙方都是鼓足了力氣,毫無保留地出手。


    霍從寒雖然身形嬌小,但勢頭卻好似猛漢。武道一途,尤其是拳法,重勢重力,在乎形,更在乎神。


    霍從寒年齡不大,但對拳法領悟卻非一般。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進入火魄境了,還是以女子武夫的身份。


    她手臂橫掃,細長的胳膊好似秋天的枯枝,顯得弱不禁風。但偏偏一拳掃去,那頭領卻要雙臂交叉,護在身前,即便如此,還是被一拳掃退幾丈。


    那頭領手臂吃痛,心道:“好霸道的丫頭,看來是學到了霍紹元的精髓。不過,如果隻是這樣,火候還差了些。”那頭領雙臂一震,卸去手臂上的力道。


    雖然一個箭步衝飛了出去,看到霍從寒雙拳如搗蒜一般砸爛,連忙躲閃。


    隨後看準機會,一把抓住霍從寒的脖子,然後用力往旁邊的欄杆撞去。


    欄杆被撞倒一片,石屑亂飛。而霍從寒的頭頂,也可見一絲鮮血流淌了下來。


    不過小丫頭硬氣,硬是沒吭一聲,抬腿便踢,可惜那頭領抓住脖子朝外麵一甩,如同甩砸茶碗一般,將她扔飛了出去。


    霍從寒後背撞在一棵沿河的柳樹上,樹枝蕭條,被大力撞擊後,也沒落葉掉下,隻是樹幹裂開了一道縫隙。


    霍從寒倒地後,顧不上後背的疼痛,立馬站了起來。剛站穩,那頭領就飛身而來,雙膝對準她的腦袋撞去。


    霍從寒躲避不及,額頭被膝蓋重重擊中,整個人直接朝後翻轉倒地,後腦勺直挺挺地砸在沿河石板路上,發出驚人的聲響。


    那頭領看到嘴角溢血,眼神逐漸無光,卻依然想要起身再戰的小丫頭,微微動容。


    不過也沒多猶豫,抬起一腳,就要踩爛這個丫頭的胸膛。但突然,霍從寒右腳往前一勾,破壞那頭領平衡的同時,右手往地板上一拍,整個人翻轉起身。


    在翻轉過程中,右手又緊握拳頭,借助這股旋力,狠狠擺出一拳,重重砸在那頭領傾倒下來的腦袋上。


    那頭領大驚失色,雖然及時做出調整,但還是被一拳打中,撲飛了出去。


    躺在地麵上的頭領苦笑一聲,


    “終年打雁卻被雁啄了眼,沒想到會在一個黃毛丫頭跟前栽了跟頭。”他目光瞬間冷了下來,手臂一拍地麵,整個人翻轉起身。


    剛一抬頭,就看到那個黃毛丫頭如一頭猛獸朝他奔了過來。在離這邊還有三丈的距離時,少女腳步一踏,整個人騰空而起,在月色照耀下,少女長發飄飄,眼神堅毅,好似一匹馳騁騰躍的寶馬,卻又更像是一頭暴起的惡狼。


    少女右拳往後拉拽蓄力,待靠近後,如一發炮彈般,猛地轟去。勢大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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