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獸群由發瘋的普通野獸組成,沒有首領,完全是以數量為優勢的殘暴畜生。


    此時,五六百將散未散的兇獸,大多數的注意力仍集中在瀑布清湖的另一端,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召喚它們衝過去奪取到。


    可它們畢竟隻是普通野獸,雖然狀似發瘋,但麵對瀑布清湖另一端犀利兇悍的箭矢,再被後方玩家們突如其來的攻擊衝散,它們逐漸失去群體勢頭,連鎖反應之下,倉皇逃逸的越來越多。


    “按照你們的分組,輪流攻擊!滅殺他們,磨練你們各自的天賦!馬上就能擊殺狂暴黑熊了!”


    哈勒和道格帶領玩家繼續撕開兇獸群勢,向並不遙遠的狂暴黑熊衝鋒,片刻就能攻擊到它。


    “吼!吼!吼……”


    狂暴黑熊怒吼連連,但是要想重新聚集起已經開始暴散的兇獸群,這隻是杯水車薪。


    “該死!分明都是玩家,居然沒有亂,還衝得這麽快!這些勉強從穆蒙加格村附近驅趕來的野獸,哪裏經得起奇兵突襲?”


    克朗多低著頭,咬牙切齒地無聲咒罵,隨即意念一動,幹脆命令狂暴黑熊返身往玩家發起歇斯底裏的自殺式攻擊,免得最後情況明朗時被誰看出來其中貓膩。


    “殺!”


    六十多個玩家的攻擊,絢爛的魔法、鋒銳的箭矢,擰成一股,恐怕任誰都要避其鋒芒,狂暴黑熊盡管皮糙肉厚,可也頂不住幾個唿吸,剛衝過來就被打了個稀巴爛。


    《禁咒》中,所有召喚物死後,精魂能量都會迴歸原處,不會被人吸收,於是,玩家們愣了一下。


    ――怎麽沒有收獲到精魂能量?我的攻擊不低啊,被誰得去了?


    本來興奮地滅殺小boss的玩家,一愣之後,歡喜期待一掃而空,轉而失望惱火,含怒四顧,懷疑是不是被其他玩家或者npc搶走了精魂能量。


    他們隻能看到屬於自己的精魂能量,無法看到別人所獲,李其穆也不能。


    李其穆剛才沒有耗費法力攻擊,此時眼看這些玩家因失望而少了動力,便以為精魂能量被哪個深藏不露的玩家得了去,他並不為之可惜,隻神情一沉,喝道:“不要再計較這頭黑熊被誰所殺,殘餘的兇獸等著你們繼續攻擊!”


    他的聲音在夜色中的瀑布旁朗朗沉沉,“都用你們所欲不多的法力或精氣,施展出你們各自的技能吧!營救迴祖父大人,斯昂長者才會獎賞你們天賦藥劑,我蒂熱斯村也會記住你們的功勞,否則,一切休提!”


    他穩重果斷,立時喚醒失望惱火的玩家,在哈勒和道格的帶領下,開始了又一輪殲滅兇獸行動。


    而對岸。


    克朗多看著在他的計劃裏本應該死去的、礙事的npc村民,現在竟還在一個個活蹦亂跳地射殺殘餘兇獸,尤其在他眼中必須滅殺的凱恩奇族長,現在竟好端端地遙看瀑布清湖的另一側!


    他心底的陰怒簡直像是冰水滔天。


    他凝視著對岸的李其穆,無聲冷笑:木齊裏?哼,不管你是玩家還是npc,在這個遊戲裏,你與我爭,都必死無疑!


    ……


    隨著一個又一個玩家的法力或精氣告罄,未能逃脫的兇獸也被殺得所餘無幾。


    李其穆已經來到了湖邊。


    剛才離得遠些,他還能勉強維持表麵的平靜,現在近了,濃烈刺鼻的血腥氣、死狀淒慘的勇士屍首、被鮮血染紅的猙獰清湖,讓他仿佛置身於十八層地獄,通體僵硬,麵色慘白,頭腦發懵。


    “木齊裏大人!”


    忽然,瀑布清湖對岸,有人高聲叫出他的名字,哽咽地大喊道,“天黑前我們跟隨您一起進山,可是現在,我們七個人,隻剩下我一個了!他們都死了,都被這群發瘋的野獸給咬死了……”他放聲痛哭。


    李其穆正感覺湖中一具仰麵漂浮、鮮血滿臉的屍首眼熟,聽到這裏,驀地想起湖中屍首就是那個最有打獵經驗的青年,不禁心頭一顫。


    再聽對岸向他悲痛哭訴,他怔怔地轉頭,在湖中尋找到更多原本熟悉的人,有的已經肢體不全,有的臉上還凝固著痛苦,有的怒目圓睜,死不瞑目……


    他突然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悲意洶湧上心間,眼淚不聽話地流淌下來。


    “受傷不重的都過來!搜索湖水,把所有人撈上來,看看還有沒有人能救活!快……”


    他不假思索地大吼。


    身臨其境,被人寄托希望地唿喊著名字,好像腎上腺激素噴發,使他頭腦發熱,剛才的恐懼和反胃一下子消失,他幾乎想立即跳下被鮮血浸透的湖水中,去救援可能存活的人!去施法挽迴一條條在他眼中本應該活生生的生命!


    他明知道這些人都是npc,明知道一切都應是假的……可是麵對熟悉的人的屍首,聽到殘存者的痛哭唿喊,他就是控製不住的難受。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麵對這種情形,竟會這麽衝動和熱血,好像以往的穩重都隻是玩笑。


    “我的孫兒,我的族民,不要為亡者太過悲傷,逝者永遠都是我族的英雄!”


    眼看殘存的族民青壯年聽從李其穆的命令爭相恐後地跳入湖中打撈,凱恩奇族長起身用蒼老卻洪亮的聲音道。


    “木齊裏,我的孫兒!帶領跟隨你來的覺醒者們從湖邊狹窄的浮木繞過來吧,用傷藥和解毒草藥來救治這裏的傷者,他們將來都會是屬於你的勇士。”


    凱恩奇族長看到李其穆流淚,也老淚縱橫,說的話已經確定無疑地表達出:你會是蒂熱斯村的下一代首領。


    ――嗯?那小子哭得不像是做戲,莫非他當真是個npc?那更好辦了,殺了他,他就徹底從這個遊戲中消失,蒂熱斯村更加非我莫屬。


    克朗多早將血腥場麵屏蔽了個徹底,也早知道凱恩奇偏心於李其穆,聽到那些話也不驚訝,隻眼含猜疑地看著李其穆。


    《禁咒》中,玩家和npc的確不容易分辨,他們沒有明顯的差別――都能吸收精魂能量來各自提升實力,都不會在腦袋上頂著名字和血條,更不會有什麽組隊麵板顯示身份。


    要說差別,他們最大的差別就是:


    npc如果死得支離破碎,無法使用複活技能或道具複活,那麽他就從遊戲中徹底消失;


    玩家卻無論死得多麽淒慘,無論能否被複活,都會有靈魂複生係統讓他重獲新生。


    ……


    兩方人馬匯合在一起,更多的火把將這裏照亮如白晝。


    李其穆也不理會其他玩家什麽反應,抬起袖子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淚水,一過來就為失血過多而麵色蒼白的凱恩奇族長施展治療法術:“微弱治療!”


    聖潔的微光從他手中發出,在這個哀聲嘈雜、血腥密布的夜晚,如同指引大地萬物複蘇的星辰,潤物無聲般複愈了凱恩奇族長的臂膀撕裂性傷害。


    “祖父大人,您先休息。”


    他也來不及和凱恩奇族長多說,轉身匆匆尋找受傷最嚴重的人,同時大聲吩咐,“快為重傷者敷藥,檢查有無中毒,中毒者、重傷者都包紮好標記,容我盡快救治!受傷輕者暫時自己止血!”


    他的話有條有理,再加上剛才施展治療法術的神聖和神奇,場中絕大多數族民都在悲痛中煥發出一絲驚喜,立馬有人迴應:“木齊裏大人!這裏,他還有救,他還有救……”


    “還有我哥,他為了救我,被咬斷了腿,木齊裏大人,求您快來救救他啊!”


    “他肚子被咬開了,先救他……”


    ……


    叫喊哀求聲此起彼伏,亂七八糟。


    李其穆濃眉一鎖,驟然沉聲怒喝:“不要喧嘩!沒聽到我的話嗎?用你們本身最大的努力,立即為傷者上藥包紮!如果全都等我去救,等我一一趕過去,他們流血都能流死了!”


    他此時竟已頗有威信,一經嗬斥,場中嘈雜的聲音頓時止歇,原本慌亂地寄希望於他身上的人也都清醒過來,急急忙忙取來傷藥,繼續用自己的雙手救治傷者。


    李其穆毫不耽擱,靠近一名腹部血流不止、已經危在旦夕的青年,雙手掐起法訣,口中念動咒語,隨後向青年探手一灑:“微弱治療……”


    這些都是普通人,普通的血肉,普通的沒有魔法精氣傷害的傷口,微弱治療,足以愈合。


    一團團雖然微弱,卻充斥著複蘇生機的法力聖光,在他的手中一次次閃耀起來,將他輪廓精致的麵容映照得越發俊朗,也給悲傷絕望的重傷者帶去新生的希望,於是,連傷者的哀嚎都小了許多。


    場中一時間安安靜靜,隻聽得瀑布“轟轟”墜落的響聲,隻見到他匆忙來去的挺拔身影。


    而他,親眼看到相處歡笑過的青年慘烈死亡,親眼看到向他恭敬行禮和招唿過的族民重傷,完全沒有屏蔽的逼真場景,讓他恍惚忘了自己是在遊戲中,隻本能地焦急地想著:趕快,趕快救治這些重傷的人!他們都有自己的生命,不要讓他們死去……


    ――該死!


    克朗多清秀的麵龐沒有表情,眼眸卻陰鬱至極。


    他原本打算做做戲,已經吩咐好護衛如何大張旗鼓地救人,卻不想還沒等他表現,李其穆就迅速震懾住了場麵,連凱恩奇族長都老懷欣慰地不聲不語,任由李其穆發號施令。


    他簡直將李其穆恨到骨子裏了。


    而他的身後――


    皮甲青年自始至終倚著山壁,懶懶散散,隨隨便便,並不說話,幽黑的目光卻在夜色裏將眾人神態盡收眼底,此時便凝起黑眸,饒有興致地向李其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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