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吳發有些意外,他這才剛剛審案,就有人過來伸冤。


    這不是巧合。


    很明顯,這少年一直都在附近。


    或者,提前被人叫到這裏來的。


    吳發心裏有數,有人就是料準他的脾氣,會這麽做一般。


    而如此隱蔽的人還能是誰?


    皇帝唄?


    同樣,與吳發猜測的一樣,皇帝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通過他的手,整治皇族。


    最近這些年,皇族子弟越發無法無天起來,維護朝廷的事情不做,偏偏惡事做絕。


    皇族子弟不維護皇族利益,反而損害朝廷的名譽,慶元帝對此深痛惡絕。早就已經,想要整頓皇族。


    這個義明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義明王世子鄭宜屈,青出於藍勝於藍,囂張跋扈,目無法紀。


    仿佛身為皇族子弟,天下就是他們說了算一樣,可以為所欲為。短短時間內,神京城中,就犯下十幾條命案。


    欺男霸女,搶的姑娘小媳婦就有二三十個。


    甚至,還有一個戶部小官之女。


    這不是反了天?


    吳發還沒有歸京之前,朝中大臣就不止一次陳述義明王世子鄭宜屈之罪,最終又被太上皇攬下來。


    太上皇是什麽用意,沒有人知曉。


    “這不是白景嗎?”


    四周百姓,有人認出了這個少年:“他家裏老慘了...”


    他正說著話,就被身邊的同伴扯了扯衣袖:“噓!”


    禍從口出,誰都知道,鄭宜屈被順天府抓走過,直接當堂就釋放了。身為皇族王世子,可以說身份尊貴,位格太高...


    順天府都沒有機會審理這個案子,隻能釋放鄭宜屈。


    這也導致鄭宜屈越發無法無天,簡直到了瘋魔的地步。


    有些人告狀無門,宗正寺又不管理這些,告狀的人卻被抓了起來。


    不僅如此,一些證人,也在幾天內離奇死亡。


    所以,誰敢說?


    不怕死就說吧。


    “怕什麽?”


    被同伴拉扯,這個人有些不滿:“要是別人,咱老劉還不會如此膽大包天,這是咱們的北平王爺啊。北平王爺從來沒有欺負過咱們老百姓,而且北平王爺之名,更是震懾了神京城的幫派還有王孫貴族子弟,不再胡來...我相信,北平王爺既然要審案,就要給冤屈者一個交代...”


    四周百姓一個個讚同起來:“是啊,北平王爺絕對會主持公道。”


    “哼...”


    一個書生冷哼一聲:“你們太異想天開了,北平郡王就算是王爵,你們也不要忘記,北平郡王無權審理這個案子,這是宗正寺要審理的案子。”


    身為皇族子弟,當初大晉開國太祖,為了保護皇族子弟,而製定的律法,那就是皇族子弟的一切案子,都要宗正寺審理...


    就算是順天府,大理寺也無權過問。


    “所以...”


    這個書生深深一歎:“北平郡王最多就是做做樣子。”


    北平郡王是很霸道,但是北平郡王是頂級勳貴中的王爵,審理這件案子,其實本質上,就是損害王爵特權。


    北平郡王會願意損害自己的特權,而審理這件案子?


    一丘之貉啊。


    人們將北平郡王想象的太過正義。


    “你是啥玩意?”


    有人不滿書生如此評價北平郡王:“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書生縮了縮脖子,向後退開,擠入人群。


    北平郡王在百姓心中,那是神明一樣。


    誰對百姓好,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誰好誰壞,他們最是清楚。


    吳發不管這些,也沒有去聽,更不會在乎,自己是不是在百姓心中,有無威信,是不是被尊敬。


    吳發隻知道,上對的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良心。


    能夠路見不平一聲吼,能夠見到不公說兩聲,這都是英雄好漢:“你有何冤屈?”


    白景瞬間淚流滿麵,身子顫抖,失聲痛哭。


    似乎是壓抑的太久,今日得以宣泄。


    最後失聲痛哭,口不能言,四周不少百姓聞之落淚。


    “後生,你有何冤屈,就直接告訴北平王爺吧。”


    “是啊,北平王爺是咱們老百姓心中最好的王爺,最是公平公正,從來不會欺壓良善,北平王爺審理這個案子,絕對會給你一個伸冤的機會...”


    “後生,不要哭了,你倒是說話啊。”


    四周百姓第一次經曆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審案,感覺有趣的同時,心中的善良,也被這個少年哭聲哭了出來。


    “王爺...”


    這時候親兵隊長趙大壯走了過來:“義明王昏死過去了。”


    今日,趙大壯悟道了...額,明悟了作為親兵的根本,那就是聽王爺的話,王爺說啥就是啥。


    就算是心裏疑惑,也要裝著明白,聽從吩咐。


    總會有明白人,告訴自己答案,或者自己明悟王爺的用意。


    四周百姓紛紛安靜下來,跪在地上的白景,看到躺在地上的義明王一動不動,眸子裏似乎有火焰跳動,充滿了仇恨。


    這種仇恨,恨不得讓他撲過去咬死義明王。


    再看看躺在地上,盯著義明王的鄭宜屈,已經被打得爹媽認不出來,白景已經第一眼,就認出了鄭宜屈。


    就是這個混賬,就算是化成灰,白景也能一眼認出來。


    再看看鄭宜屈渾身濕漉漉的,散發著難為的味道,燒氣衝天,白景再看看鄭宜屈發絲上,還有黃色的水滴滴落...莫名的心中很爽。33


    但是這種爽,還無法化解他的仇恨。


    不親手殺死鄭宜屈,或者親眼看到鄭宜屈死,白景都不會甘心。


    “死了沒有?”


    吳發撇撇嘴。


    義明王更是不抗揍,鄭宜屈還堅持了許久,最後為了不遭罪,最後裝死裝昏迷。


    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想都不要想,吳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義明王絕對是裝死,鄭宜屈都是跟著義明王學習的裝死絕招。


    但是這一招,在吳發這裏完全不管用:“義明王也中了邪,現在被惡魔掌控,昏迷過去了,來人呐...”


    “王爺!”


    親兵們一個個亢奮的站了出來。


    王爺說了,一次童子黃湯百兩銀,還都是義明王父子掏這些銀子。


    不給?


    不好意思,我們王爺最不害怕的就是別人欠銀子。


    現在是百兩,你敢賴賬,分分鍾漲價到一千兩你信不信?


    再不給?


    抄家!


    打人!


    現在,義明王真的昏迷了也好,還是裝的也好,對於他們來說,已經無所謂。


    他們隻需要聽從王爺的命令,直接呲醒義明王即可。


    銀子,就這樣到手了。


    倒是有幾個親兵後悔不跌,早知道留著一點啊。


    隻是這玩意,一旦開閘放水,哪有半路停止的道理?


    不舒服啊。


    “義明王昏迷了,還有唿吸,還沒有死...”


    趙大壯現在很積極,可以說這種積極程度,遠超其他親兵:“現在要不要我們幫助義明王驅魔斬邪?”


    很好。


    趙大壯悟了。


    深得我心啊,吳發很是欣慰:“既然是被邪魔入體,導致惡事做絕,現在如此情況,本王好心幫助義明王驅魔斬邪。”


    吳發這幾句話,算是將所有的責任攬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不是要親兵承擔責任。


    親兵的位格實在是太低了。


    到時候,、要是追究責任,這些親兵,就算是有些已經有了勳爵,也扛不住事的。


    所以他要抗。


    因為...


    他不怕:“去吧。”


    “是!”


    親兵們一個個的激動不已,直接將義明王包圍起來。


    “去去去,三狗兒你這混賬,你還能滴的出來嗎?”


    一個親兵有些不滿,推搡身邊的親兵:“你這麽積極做什麽?”


    “我擠也要擠出來。”


    三狗兒有些不滿:“就是需要時間長一些。”


    鄭宜屈目瞪口呆,心中駭然,也同樣充滿無力。


    他最敬重的,他最引以為傲,他最強有力的靠山,他強悍的父王,這時候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任由吳發這個莽夫踐踏尊嚴。


    肏嫩釀啊!


    莽夫!


    天打雷劈的狗東西!


    你怎麽不死!


    太欺負人了,太憋屈了。


    鄭宜屈心中憤怒,但是他深深的低下了頭...現在父王幫著他承受了那個天殺的莽夫的怒火,受些委屈就受些委屈吧。


    最起碼的...


    他可以不受委屈了。


    父王啊,兒不孝,不能幫您承擔痛苦啊。


    看你們,能有多少童子黃湯?


    你們還能製造這麽快嗎?


    四周百姓蠢蠢欲動,其中一個年逾花甲的百姓,小心翼翼的說道:“王爺,我有六十餘年純正童子黃湯,驅魔斬邪絕對效果極佳,能不能要草民做一次善事?幫助義明王斬魔驅邪?”


    吳發一愣,看著這個老者,手裏還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娃兒。


    這是一個聰明人,人老成精,果真如此。


    他要的是童子黃湯?


    非也...


    這件事情越多人參與越好,要是整個神京城,甚至整個大晉的百姓,都參與進來,對於吳發來說更是利大於弊。


    吳發咧了咧嘴:“老先生,這娃娃是誰啊?”


    “迴王爺,這是我重孫...額...”


    不好!


    說漏嘴了!


    必須要第一時間糾正,雖然知道北平王爺的態度,還有用意。


    但是不能拆穿啊。


    老者趕緊改口:“王爺,這是我隔壁老王那個鄰居的重孫...”


    眼皮一跳,老先生啊,你這一句隔壁老王這個鄰居的重孫,我支持你做親子鑒定哇。


    這件事情不簡單。


    隻是可惜這個時代,沒有做親子鑒定的,倒是有滴血認親,但是這玩意不準,完全就是騙人。


    你說誰不好?


    隻要鄰居是老王,絕對草原頂頭上。


    哎...


    咱老吳有心無力,隻要你認為這是您的孫子,一切都好說。


    您開心就好。


    “嘻哈...”


    四周百姓笑嘻嘻的笑了起來:“老王,你就是老王,你重孫都這麽大了,還要湊熱鬧?”


    額...


    這老頭,怎麽著都是不肯吃虧。


    這是領的別人的重孫吧,是你鄰居的?


    老王?


    你是真老王啊。


    “嗬嗬...”


    吳發也笑了:“也好,你們祖孫兩人,用童子黃湯做一場善事吧,幫助義明王驅魔斬邪。”


    老王臉上大喜,拉著自己的重孫,走向義明王。


    “王爺!”


    這時候白景爬了起來:“草民也是童子,純童子...”


    他心中恨啊。


    就是義明王父子,讓他家破人亡的。


    他要報仇!


    想一想,當初義明王世子,帶著人強闖他家院子,當著他還有父親的麵,將他的兩個姐姐...


    還有他的母親...


    姐姐還有母親,最終死了...大姐就要嫁人,出了這種事,直接懸梁自盡。


    二姐才比他大一歲,今年十四歲,這群惡魔離開後,他與父親發現,二姐已經沒有了氣...


    他的母親更是因為反抗,直接被打死...


    他們父子去告狀,順天府抓了這個惡魔,竟然當堂釋放。


    而他的父親,半夜裏被人翻牆而入,踹開房門打死,他要不是機靈,直接跑掉,這時候也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這時候,可以用童子黃湯羞辱義明王,白景哪裏肯放過機會?


    他的府上,父親死了...母親死了,兩個姐姐死了,四個丫鬟死了,兩個婆子還有一個管家也死了。


    近乎被滅門!


    這是無法放下的仇恨。


    “好!”


    吳發撫掌而笑:“你是一個善良的好人,去吧...”


    單單從這個少年眼眸中的仇恨,就可以得知,這個少年一定是被義明王父子欺負的夠慘。


    這個少年長得唇紅齒白,麵貌俊秀。


    想也不用想,這少年要是有姐妹,一定很漂亮。


    要是有母親,也一定風韻猶存...鄭宜屈最近在神京城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什麽?


    欺男霸女!


    這個少年的冤屈,絕對與這四個字逃脫不了關係。


    白景心中大喜,帶著仇恨的目光跑過去,解開腰帶:“讓開,要我來!”


    這句話很熟悉...


    鄭宜屈抬頭,看到白景的時候,咬了咬牙。


    他滅口的人不少,這個白景命大,竟然跑掉了。


    記得那天,他就是這樣吼了一句:讓開,要本世子來!


    正所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這句話竟然這樣被還了迴來。


    鄭宜屈眼皮一直跳,他有一種感覺,今天似乎要栽...這個莽夫北平郡王,絕對就是要多管閑事。


    該死的莽夫!


    我們做什麽,礙著你什麽事了?


    你多管閑事做什麽?


    “王爺...”


    四周百姓激動了,看到有人自告奮勇,都要奉獻童子黃湯,他們也是意動的很。


    且不說有銀子拿,單單幫著義明王驅魔斬邪這一項,就是他們八輩子都遇不到的事情。


    這是王爵!


    雖不是親王,但是也是皇族王爵!


    老百姓可沒有機會解救他們,幫他們驅魔斬邪的。


    “排著隊哈...”


    吳發微微一笑:“趙大壯。”


    “王爺。”


    趙大壯剛剛奉獻了童子黃湯,就被叫了過來:“您有何吩咐?”


    “記下來,都是有誰做出了貢獻,神京城中拯救義明王,到時候本王根據名單,索要費用,送他們家裏去。”


    吳發笑道:“好人做善事,不能讓他們寒心呐。”


    這一番操作...


    在旁邊的賈蓉直接看呆。


    沃特釀...


    我一定是在做夢。


    這特釀叫什麽事?


    我要不要離開?


    這莽夫要是看到我,會不會還會訛我?


    以前沒少訛,也沒少坑。


    心裏慫咋辦?


    我怕呀。


    關鍵是,我也想要奉獻一下,解救義明王,驅魔斬邪,做一個善良的好人。


    銀子誰不愛?


    賈蓉一陣糾結,就是不敢動彈。


    仿佛一動彈,就會被這莽夫發現。


    這個莽夫無法無天,義明王無論如何囂張,都沒有這個莽夫囂張,這個莽夫,是要把天都要同一個窟窿的囂張。


    堂堂的大晉皇族王爵,在大街上,就被如此踐踏尊嚴!


    試問,大晉開國以來,誰能夠做到?


    沒有誰。


    不要說大晉,就算是往上數,曆朝曆代,也沒有誰能夠做到,這莽夫絕對是蠍子吃屎頭一份。


    “哼...”


    賈蓉最終沒有藏住,或者說,一直都沒有被吳發忽略:“小蓉大爺,本王幫你解圍,別忘記了到時候給本王送銀子,你這混賬,見到本王,姑丈也不叫一聲?”


    要不是鄭宜屈罵吳發,吳發看到賈蓉受欺負也會出麵,找理由也會出麵。


    說句最直接的,賈家的人,咱老吳可以欺負,別人不能欺負。


    特釀的,寧國公府的大姑娘賈惜春,可是他的側妃。


    這件事情他要是不管不問,賈惜春怎麽做人?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因為這層關係,別管他承不承認,特釀的...欺負賈蓉,與打他的臉有何區別?


    不看僧麵看佛麵,咱老吳這麽沒麵子?


    額肏...


    算了,這莽夫還真就是他的姑丈,或者說,完全不可稱姑丈,側妃位格不低,但是不是正統的王妃,吳發算不得賈家女婿。


    “姑...姑丈...”


    賈蓉心中大喜,被訛了也很歡喜。


    這是這莽夫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他是自己的姑丈。


    以後,可以橫了。


    “去,將你的童子黃湯,分一百次幫著義明王斬魔驅邪,你的銀子,就由義明王父子幫著你出吧。”


    啥玩意?


    分一百次?


    你當我是狗?


    一次滴答一點點,然後留著分辨氣味用的?


    賈蓉不傻。


    他恍然而悟。


    北平郡王姑丈,這是變著法子從義明王這裏拿銀子。


    這個必須要配合啊。


    這個莽夫,雖然很混賬,六親不認,但是也是一個護犢子的,這時候是幫著他出氣呢!


    我的姑丈啊...我以後再也不心裏罵你了。


    賈蓉激動的磕了幾個頭,衝入人群中。


    這時候,義明王早就已經醒了,又被黃湯澆頭,被嗆得昏死過去。


    在不遠處,幾頂轎子慢慢靠近...這幾頂轎子,單看標誌,帶著皇族的標識,身份很不簡單。


    “王爺...”


    這時候,一個親兵來報:“宗正寺的王爺們,都來了...還有大皇子...”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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