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點,勒斯?鮑勃又準時從睡夢裏醒了過來。從床上坐起後,他揉了揉自己睡眼稀鬆的臉盤,好像要把那個精幹強悍的工作狂人從剛蘇醒的狀態中揉出來。


    一番清洗後,換了身被熨得平如鏡麵的西服,帶上彰顯其儒雅氣質的金絲眼鏡,鮑勃比平時上班更早的駕車出門了。


    今天是周末,若是按照他平時生活習慣,肯定是會呆在家裏看一整天的書,給自己充電,但今天,他有個並不樂意的任務必須要去完成。


    鮑勃雖然隻能算是一個高級打工仔,但就算他老板想讓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去做一件事,恐怕也得好好掂量一下,會否惹得手下這位最得力的幹將不高興了而離職跳槽,畢竟想挖鮑勃走的公司可不在少數。


    能讓鮑勃這麽乖乖聽話,一個屁都不敢放的人,隻有他那個爺爺,李斯特?鮑勃。


    鮑勃的父母在其幼年時,便先後因癌症和車禍而離世,將他一個人甩給了老鮑勃。


    在老鮑勃含辛茹苦地撫養下,鮑勃得以收獲一個並不完美,但卻也健康健康的童年。至少他沒像英國許多孤兒那樣,染上吸毒、賭博、犯罪的壞毛病,反而專注於學業,考入了英國第三古老的大學――杜倫大學。大學畢業後,又憑借著出色的能力和一身拚勁兒,不到30歲就成為了赫爾市本地最大連鎖超市的副總經理。


    雖然功成名就之後,他很想把爺爺接來和自己一起住,讓當年靠著打零工把自己拉扯大的爺爺享享清福,但都被爺爺以更願意和老街坊們呆一起的理由給拒絕了。


    老鮑勃住的那個地方算是赫爾市的貧民窟,鮑勃現在也算得上是個金領了,怎會願意迴到那個鬼地方去住?沒辦法,他隻能每周周末抽空去看望爺爺了。


    而這個周末,是老鮑勃早跟他下了命令的,讓他安排好,老鮑勃要和另一位朋友一起,去兩百公裏以外的伊普斯維奇看球。


    鮑勃雖然是個純正的英國人,但卻屬於英國人中的另類,對足球一點兒不感興趣。如果有時間,他更願意看點專業書籍,充實自己。所以他無法理解爺爺這種明明腿腳都不便了,還非得跑那麽遠去看場足球賽的執念。


    他不是沒勸過老鮑勃,說你現在都九十高齡了,出門也得靠輪椅,幹嘛一定要去現場看球,在家裏看電視不也一樣嗎?之前都是這麽過來的,咋這次就不行了?


    老鮑勃的迴答很簡單,也很堅定,就是他一定要到現場去親眼目睹赫爾城升到超級聯賽,這樣才死而無憾。


    把死都扯出來了,鮑勃沒法子,哪怕萬般不願,也得為爺爺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他早早訂好了球票,而且是位置最好的球票――現在鮑勃不差這點兒小錢,也早早計劃好了出行路線。


    坐捷運能省不少時間,但考慮到爺爺腿腳不便,坐公共交通工具比較麻煩,鮑勃還是決定自己駕車去。


    老鮑勃已經到了能不尿床就算成功的年紀,身為孫子,怎麽可能放他一個人去兩百公裏以外的地方。


    所以,哪怕鮑勃整個學生時代從未參加、觀看過學校的足球比賽,這個周日,他也必須陪著自己的爺爺一起去到職業球賽的賽場。


    比賽開始的時間是在中午十二點,算上路上至少耽擱的三個小時、檢票入場的時間,鮑勃他們必須在早上八點前就從赫爾市出發。


    當等在家中的老鮑勃看到自己孫子一身西裝加領帶的跑來接自己時,這位參加過二戰的前英國皇家海軍中士差點愕然得從輪椅上摔下來。


    “我去,勒斯(鮑勃),你沒搞錯吧?咱是去看比賽,是去參加赫爾城的升級慶典,你穿成這樣幹啥?參加葬禮嗎?”老鮑勃雖然白發蒼蒼、腿腳不便,但聲音聽上去卻很精神。


    鮑勃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沒覺得哪兒不對勁,平時不都這麽穿的啊?


    “我這樣有什麽不對?球場不讓穿我這樣的人進去?”他看爺爺一身黑黃相間的條紋球衣,不禁懷疑起了進球場看球還有什麽特別的穿著規定。對足球一無所知的資深宅男,傷不起啊!


    “行了,不管你了,我們快出發吧,我和維克還想早點去現場。”老鮑勃沒有迴答孫子的小白問題,直接下了吩咐。


    維克就是此時正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跟老鮑勃相同打扮的一個白胡子老頭,也是將和老鮑勃一起去普利茅斯看比賽的老朋友、老街坊,維克?莫林斯。也許是因為年輕幾歲,莫林斯的身體比老鮑勃要明顯要好上許多,至少外出不用靠輪椅。


    鮑勃和莫林斯也是熟識,畢竟他自小在這個街區長大,沒少受這位街坊的照顧。所以跟莫林斯打了個招唿後,鮑勃四下一掃,疑惑地問道:“維克爺爺(莫林斯),不是說還有你的孫女要去嗎?怎麽沒見人?”


    “哦,她就在外麵。剛才嫌我跟你爺爺聊的那些事無聊,她一個跑外邊呆著去了。你進來時沒看到?”


    鮑勃皺了皺眉頭。他進門時曾注意到外麵有一個身材高挑、一身黑色皮衣,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非主流”女孩,不過因為他一向對此類“物種”敬而遠之,也沒多看幾眼。貧民窟裏出現這些整天吃飽不幹好事,腦子裏全裝大糞的動物,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果不其然,出門後看到莫林斯衝那非主流招了招手,對方便歪歪斜斜地踱步過來了。身份算是確認無疑。


    雖然經過介紹,鮑勃知道了這位“非主流”叫塞拉,剛高中畢業,但他對對方不感冒,對方也顯得非常冷漠,兩人一路上都沒怎麽交談。隻聽見坐在後排的老鮑勃和莫林斯在不停談論著這場比賽,談論著赫爾城衝超大業。


    “維克(莫林斯),你說咱們今天能贏幾個球?”


    “這可不好說,伊普斯維奇也不好對付。他們這場比賽的求勝欲望可不比咱們差。畢竟隻有贏了,他們才能保住積分榜第六的位置,從而參加升級附加賽。”


    “去,他們必須贏,難道我們就不是必須贏了?第三的斯托克城可就差我們兩分!如果這場比賽沒拿下來,萬一我們被頂去打升級附加賽了咋整?再說,最近球隊狀態這麽好,不可能拿不下伊普斯維奇。”


    “其實這場平了,我們也能確保聯賽第二的位置。斯托克城的淨勝球可差我們一大截呢。”


    “沒誌氣!我們升級的大喜日子,怎麽能隻拿一場平局呢?要我說,就該來一場大屠殺,用對手的血來增添一分喜氣!”不愧是參加過二戰的老兵,老鮑勃哪怕出門都離不開輪椅了,說話也帶著絲絲殺氣,至少這必勝的銳氣,就不是莫林斯可比的。


    當然,莫林斯不會這麽認為。“你這叫誌氣?那你咋不指望著我們奪冠呢?我隻是非常理智,客觀分析我們可能遇到的任何情況,沒你這麽盲目!”


    “嘿,說得你對球隊贏球沒信心,還挺有道理似的!我看呀,你就是慫蛋,這八十多年都白活了?”


    “你tm才慫蛋!你tm才白活了!”


    “艸!你慫蛋!你白活!”


    ……


    聽著後排的兩個球迷從最初的談比賽,到後麵頑童似的爭吵起來,負責開車的鮑勃沒搭一句話。他知道這兩個幾十年的老朋友一直就是這麽相處過來的,一會兒基情四射、如膠似漆,一會兒又滿嘴粗口,吵得跟殺父仇人似的。不過最後,兩人必定又跟啥事兒沒有,該咋滴,還咋滴。


    這種感情,鮑勃無法理解,卻早已習慣,所以他絕不會冒然插嘴,引火燒身。而坐在副駕駛位的塞拉,對後麵兩老頭的爭吵也是漠不關心,一直把腦袋偏向窗外,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腦殘的非主流,一點禮貌也沒有!”鮑勃在心裏吐槽了一句,對塞拉從見麵到現在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非常不滿。


    緊趕慢趕的,當鮑勃他們到達伊普斯維奇的主場,波特曼路球場時,已經11點十分。


    鮑勃花了老大工夫才在球場附近的停車場找到個空車位,然後等他帶著兩老一少進場到達屬於他們的座位時,雙方球員已經熱身完畢,迴到更衣室了。


    “小崽子,讓你開快一點,開快一點!看吧,害我現在連球隊的熱身都沒看到,你個不聽話的氣人玩意兒……”老鮑勃一到座位上,立馬就朝自己孫子罵來,看那架勢,恨不得拿拐杖在鮑勃頭上重敲兩下。


    鮑勃一臉無辜地望著發飆的爺爺,心裏委屈道:“我的親爺爺呀,我已經開得很快,再快就超速了!而且熱身有什麽好看的,這比賽不是還沒開始嗎?”不過再委屈,他也不敢還口,自己爺爺可是個暴脾氣。


    就在鮑勃被罵的都對赫爾城球員起了一絲怨氣,怨他們為啥不多熱一會兒身時,赫爾城的球員們站出來解救了他――球員入場了。


    整個波特曼路球場瞬間響起了潮水般的歡唿聲。老鮑勃也停止了訓孫業務,氣都不帶喘一口就加入了歡唿之中。


    鮑勃看著周圍像是瘋了一樣的人群,以及精神抖擻著大喊大叫的爺爺,他無語地坐在位置上,小聲罵了一句:“神經病!”


    就在鮑勃發愁怎麽度過這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時,周圍讓他覺得異常刺耳的歡唿聲卻以非常快的速度消失了。


    座無虛席的波特曼路球場突然一陣寂靜,搞得鮑勃滿頭霧水:“咦,看比賽時難道要保持安靜?那我這日子就好過多了,還能睡一會兒。”


    讓足球小白鮑勃失望的是,寂靜隻持續了兩秒鍾,嘈雜又起。從周圍的人竊竊私語,逐漸到整個球場都是嗡嗡嗡的噪音。


    “臥槽,這是玩我呢?一會兒鬧一會兒靜的!”他四下一看,發現周圍的人都在向球場內指指點點,爺爺也跟另一邊的莫林斯在咬著耳朵,視線卻一直被場內什麽東西牢牢吸引住。


    鮑勃順著爺爺的目光看去,然後瞳孔瞬時放大,心裏疑惑地想道:“這個22號是在幹啥?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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