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幣兩麵都浮雕一隻飛舞的鳶。


    銅錢是青綠色的,這隻鳶也就是青鳶。


    “是的,這種社稷令以顏色劃分。”胡楊山澤恍然記起,“不對,這枚青鳶錢不是你的!”


    白袍少年截口:“是我借與沙先生用的。”


    胡楊山澤說話慢條斯理,灰衣人有兩分不耐:“既然你已出來,我要問你一事,你快答,我就快走。”


    “你問吧。”


    山澤就是山神,有些地方給了更加通俗易懂的名號:


    土地公。


    靈氣沉聚、生靈充沛的地方,慢慢就會誕生山澤。如果得到人間帝王的冊封,山澤得以掌握並施展元力,從而管理一方水土。


    倘若帝國消失或者冊封過期,山澤的元力也會隨之減退,最後迴到野生時代。


    胡楊山澤雖曾得到鳶國冊封,但它連座山神廟都沒有,主要原因就是長年蒙頭大睡,不理地盤上的雜務。本地生靈有求不應,久而久之就忽略了它。


    但眼前這個灰衣人的召喚,它必須給出迴應。


    胡楊山澤還有些起床氣,但理智告訴它,眼前的人不能輕易得罪。


    “四五十天前,有隻沙豹跑到這裏來了,我要你找出它的下落。”灰衣人很幹脆道,“那玩意兒隻在西山築巢,你這裏應該少見。”


    “沙豹?嗯——”胡楊山澤的音調拖得很長,“待我找找。”


    兩人靜候一刻多鍾。


    忽然有隻小鹿鑽出草叢,也不懼生,甚至在兩人麵前晃了晃腦袋。


    胡楊山澤道:“跟上它。”


    鹿轉身就奔,兩人拔腿就跟。


    翻過兩座山峰,小鹿往一處山崖去了,最後停在陡峭的大石邊沿。


    “沙豹到了這裏?”白袍少年蹲下來,在石頭上找到幾點汙黑。


    “血跡,但時間很久了。”


    小鹿往大石外直探腦袋。


    “它跳下去了?”


    小鹿點頭。


    古怪,重傷的沙豹都逃來這裏了,為何又要跳崖尋死?兩人對視一眼,從側邊沿著山石一路往下,攀去了澗底。


    這裏地氣陰濕,比山上涼快得多,因此植被也更茂密。兩人在澗底找了好一會兒,沒見到豹屍。


    白袍少年抬頭看崖:“它原本受了重傷,再從那麽高的山崖掉落,不可能還活著。”崖下沒有大樹,不可能以樹葉或者藤蔓為沙豹做緩震。“胡楊山澤,它還在不在山裏?”


    “你們要找它的下落,我就指給你們看。”兩人身邊又有樹開口,這迴是棵山毛櫸,“它不在山裏。”


    一陣山風吹過,地上刮起了小型龍卷風,枝葉泥土卷著卷著,居然就卷出了形狀來。


    泥葉被風塑出來的形狀,除了豹子外,還有個長著四肢的生物!


    白袍少年看了兩眼,很是驚訝:“從崖上掉下來的,除了沙豹還有個……人?”


    這兩個東西躺在地麵,一動不動。


    “同歸於盡?”白袍少年皺眉,“那屍體去哪了?”


    很快,又有兩個龍卷刮起,風中塑出了新的形狀。


    “有兩人來了,被……殺?”白袍少年臉色變了,“好,好,難怪我那兩個手下沒迴去,原來如此!”


    “又來了一群人,把這兩具屍體……分別抬起來,帶走了?”


    白袍少年仔細辨認,可惜泥葉塑成的形狀用“灰頭土臉”來形容再恰當不過,反正就是模糊一片,勉強能成人形,但要看清臉麵卻是休想。


    “這些人是誰,從哪裏來?”


    他連問兩遍,山毛櫸才甕聲甕氣地迴答:


    “不知道。時間過去太久,所有痕跡都淡了,隻有風靈還記得這麽一點。”


    灰衣人也不氣餒,接過話頭:“至少你知道,他們離開葫蘆山後去往哪個方向?”


    山毛櫸兩根樹杈並在一起,往一個方向指去。


    正是他們的來處——


    “黑水城?”白袍少年眼中厲光一閃,“我就知道,東來府失蹤的侍衛多半找到了線索。”


    可即便他們追查至此,也隻找到一個模糊的方位。黑水城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去了黑水城?那就好辦了。”灰衣人笑了,“最直接的辦法往往最有效。”


    山林靜悄悄地,胡楊山澤離開了。


    兩人往黑水城方向走了百多步,灰衣人腳步微頓,忽然抬手打出一道白光。


    十丈開外的林子裏傳來一聲尖鳴,有拍翅膀的啪啪聲。


    兩人循聲跟去,發現大樹底下始現血跡。


    地上的血點子不明顯,幸好白袍少年精擅追蹤。兩人再走上十五六丈,地上落著一隻鷂子,比普通老鷹都大,翅膀和腹部被打穿。


    傷口流出的血已經變成了暗綠色。


    “自從出了黑水城,我總覺得被人盯上,原來是個小妖怪。”白袍少年上前,足尖抵在鷂子脖頸上,“誰派你來的?”


    鷂子張著喙一個勁兒喘氣。


    “說話。”白袍少年加重力道,“否則毒入心髒,一刻鍾內必死無疑!”


    鷂子痛叫一聲,果然開口了:“我說實話,你能放過我嗎?”


    “當然。”白袍少年笑道,“鴻鵠怎會與燕雀計較?”


    鷂子立刻道:“我隻是傭兵,方才在紅山酒館閉目養神,忽然有人進來找我,讓我跟蹤你們所作所為,迴去稟報。”


    “那人什麽來曆?”


    “我不知道。我隻管拿錢辦事!”


    灰衣人忽然道:“休聽它胡言。這是個家養的妖怪!”


    家養的妖怪,那當然是有主人的。


    白袍少年目光變得淩厲,一腳踩了下去,再無二話:


    “說!”


    ¥¥¥¥¥


    次晨,賀家人還在用飯,有下人匆匆來報:


    “兩名客人上門,說是潯州征北大將軍麾下!”


    賀靈川心裏“咯噔”一響,看向父親。賀靈川也是微微一愕,麵色微凝:“請去素鴻廳看茶。”


    素鴻廳是賀府主人會客之地,適合三兩小聚。


    他站起來,點了點賀靈川:“靈川跟我來。”


    賀越和應夫人都有點驚訝。


    老爺會見潯州的客人,為什麽要帶上大兒子?


    身為一家之主最便給的權力,就是辦事不需要解釋。賀淳華也不多說,就帶著管家和賀靈川去往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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