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迴前線罷。戰場不是遊藝場,哪能讓他們這麽你來我往地玩耍?”陸無雙微笑,“我把旋甲蠕借給白魔吉,就是讓他打破這個循環。賀靈川發現形勢脫離自己掌控,就不會再跟白魔吉糾纏!”


    “白將軍一定會使用旋甲蠕?”親衛知道,白魔吉對陸執輔不甚友好,會用她的東西?


    “一定會用!”


    親衛還不放心:“那要是、要是白將軍真地用旋甲蠕打下了玉衡城……?”


    噗嗤一聲,陸無雙笑了,越笑越響亮,寬闊的河穀仿佛都迴蕩著她的笑聲。


    笑聲中有深深的譏諷。


    最後她終於收起笑容,迴望前線一眼:“希望白魔吉多挺一段時日,至少等到我迴歸前線。賀靈川麽,我真想看看他還有什麽花招能用!”


    親衛動容。能讓天縱奇才的執輔大人都技癢、都躍躍欲試,對麵玉衡城的主帥很厲害啊。


    ……


    因為這次軍援,白魔吉又從金檮國君那裏敲到一筆糧草。


    金檮國君本來就因為金檮前線心力交瘁,又被國內叛亂攪得焦頭爛額,隻要白魔吉肯幫他,什麽都先答應下來。


    次日,賀靈川接到辛乙報訊:


    白魔吉係抗命開戰,靈虛城大為惱火。


    原來白魔吉未經靈虛城允許,擅自提前進攻?


    賀靈川看完,笑容滿麵,連道幾個“好”字。怪不得貝迦軍隊的進攻總帶著一股子氣急敗壞,原來除了糧草緊缺之外,還有這麽一重困擾。


    白魔吉擅自進攻玉衡城,這要是打下來了,一切好說,無罪有功;可要是打不下來……


    玉衡城和盤龍沒有退路,他也沒有嗬。


    賀靈川用糧草緊缺的矛盾去卡著他,就是要讓他失掉平常心。


    越忙越急,就越容易出錯。


    玉衡城已經扛過貝迦軍隊的前期進攻,對麵的問題越曝露越多,對玉衡城的威脅反而就小了。


    辛乙聽到這裏,不解:“除了糧草緊缺,對麵還有什麽問題?”


    前次賀靈川派他去燒轉運倉,時機拿捏得恰好到處,牢牢卡住了貝迦軍隊的脖子。偏偏那時候白魔吉還沒抵達金檮前線,對此無能為力。


    這一點,辛乙是挺佩服的。


    這小子年紀雖輕,對戰局卻有自己的理解,也特別擅長於發現和製造矛盾。


    凡用兵之道,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對麵的貝迦軍隊兵強馬壯,如果再加個糧足,那才真是玉衡城頭上一片黑壓壓的烏雲。


    賀靈川一來,就用手裏僅有的幾張好牌,打開全新的局麵。


    “交手多日,我發現貝迦軍隊作戰很依賴戰陣和神通,個體戰力不弱,卻不願輕身犯險。”賀靈川笑道,“簡單來說,少了豁出去不顧一切的勇氣!”


    辛乙仔細迴想:“噝,好像真是這樣。”


    “一支好軍隊,最基本的品格是‘奮勇’。這層基礎不紮實,即便戰技和神通再讓人眼花繚亂,隊伍也是頭重腳輕。”


    辛乙也在思考:“貝迦的軍隊,為什麽沒有你和手下的勇氣?”


    “他們缺少一點信念,保家衛城的信念。”反觀盤龍城和玉衡城,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命運與城池綁在一起,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每個人都向死而生,才能全心全意投入戰鬥,才能奮不顧身。


    賀靈川一直嚐試著激發和引導軍隊的這種信念,來抹平事實上的戰力差距。


    “還有,貝迦的生活實在富庶,他們做不到‘不顧一切’。”賀靈川繼續道,“這種‘富貴兵’背井離鄉、入侵茂河平原的理由,隻有‘建功立業’這四個字而已。”


    貝迦內部承平已久,將士想升職升序列,隻有對外爭功建業。


    “另外,別看貝迦總出兵,這二十年來,他們的對手都不怎麽樣。”二十多年前有淵國之戰,貝迦就練出了不少名將,“貝迦軍隊習慣了恃強淩弱、摧枯拉朽的打法,你看他們最初進攻玉衡城的架式,就是想要一波推平玉衡城。這種氣勢洶洶的打法,他們早就用慣,多數對手都會被他們嚇得肝膽俱裂,兩下半認輸。”


    但是吧,吃軟飯吃慣了,突然啃硬骨頭,容易硌壞牙齒。


    辛乙失笑:“被你這麽一說,金檮前線的戰鬥前景好像很樂觀?”


    賀靈川也笑了,兩人相顧哈哈。


    接著,賀靈川笑容一收:“當然不是。”


    “……”不是?辛乙聽起來怎麽像是玉衡城轉眼就要贏了?


    “這隻是我對將士們的說法。治軍先治心,他們必須為希望而戰。”賀靈川嚴肅道,“但盤龍荒原和茂河平原的真正危機還沒到來。目前我們遊刃有餘,隻不過是因為貝迦的目光沒投到茂河平原,他們的注意力還在紅將軍那裏,否則也不會派白魔吉來震懾玉衡城。”


    “等到貝迦下定決心要端掉玉衡城,我們承受的壓力,必定十倍於今日!”在此之前,他必須把玉衡城的軍隊打造成百戰之師。


    過去二十多天的戰鬥,玉衡城的守軍,加上賀靈川帶過來的西摩軍團,已經減員八百多人。


    傷兵都得送去後方休養一段時間,幸好玉衡城就在身後。


    茂河平原也早就開始征兵,新的兵丁會源源不絕補充進來。當然了,戰士都是新不如舊,最好是以舊帶新。


    賀靈川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由於茂河平原東線突然開戰,盤龍城與賀靈川溝通過後也暫緩出手,沒有大舉進攻仙由。那麽整個盤龍荒原和茂河平原都安靜下來,隻有東線的戰鬥顯得那般突兀!


    這就很麻煩了,因為貝迦軍隊師出無名!


    白魔吉要是陳兵金檮境內,那對玉衡城乃至盤龍城都是巨大威脅,但誰也說不了什麽;現在他冒然出手,卻連個正當理由都沒有!


    盤龍城又沒攻打仙由和拔陵,貝迦軍隊為什麽突然入侵茂河平原?


    先前貝迦替西羅國“招安”盤龍城,張口大義凜然,閉口甜言蜜語,突然一翻臉就不認人了?


    像從前那樣,偷偷摸摸派幾支小隊潛入瀧川倒也罷了;白魔吉竟然大張旗鼓發兵來攻,隻找了個笑話般的借口,這導致盤龍城一紙飛訊告去靈虛城那裏,後者連推托之詞都不好找,難免有些尷尬。


    到目前為止,靈虛城和盤龍城還未正式撕破臉呢。


    數日之後,溫道倫接到對麵的消息:金檮軍隊得到西羅軍大力支持,基本平息國內叛亂。


    西羅軍對抗玉衡城不行,但欺負一下金檮國的草頭義軍還顯得氣勢洶洶。


    情報當中沒有細述,但賀靈川推斷,陸無雙應該發揮不少作用。


    金檮雖然隻是個小國,但要在幾天內蕩平所有叛軍,那還是得有點手段。


    作為酬謝,金檮國君又贈給貝迦軍和西羅軍一批糧草,可供十五日吃喝。


    這批糧草怎麽來的?舉國之力。


    金檮國君也知道貝迦的人情欠不得,這迴是石頭縫裏榨油水,最後一點兒也擠出來給人家了。


    續上糧了,白魔吉心頭一塊大石終於放下,但靈虛城的飛訊也同時送到:


    妖帝把白魔吉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抗命行事,打亂了貝迦原本的計劃,靈虛城上下都惱火得很。


    帝君本身是妖怪,也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辭令,直截了當告訴他:


    你想打?可以,那就馬上把玉衡城打下來。控製玉衡城就是控製了大半茂河平原,貝迦豁出去這張臉,但拿捏盤龍城的籌碼又多一個。


    要麽就退兵,退迴大河以東,乖乖蹲你的點就好!


    白魔吉接到這條諭令,在帳中來迴踱了幾十個圈子。


    他知道,自己沒退路了。


    退迴金檮國內,糧食問題依舊沒能解決,妖帝也不會允許這支軍隊擅自返迴貝迦。


    所以,隻剩下強攻一途!


    這一仗,非贏不可!


    無論用出什麽手段!


    可是他最近招數盡出,都被對麵化解了,真是老鼠拉龜沒處下嘴。得用什麽辦法,才能一舉定乾坤呢?


    白魔吉思考了很久很久,才從懷中取出三枚土黃色的戒指,凝視半晌。


    ……


    次日,貝迦發起進攻。


    白魔吉事先做了周全的動員,全軍上下打起仗來也加倍有精神。


    貝迦軍隊這一迴衝擊河堤和輔城,賀靈川立刻覺出不同:


    對手的戾氣很重。


    打了二十多天,賀靈川對這支貝迦軍隊也有所了解,對方突然迸發旺盛的進攻欲,隻能說明——


    他們真被逼急了。


    親衛忽然指著東邊,急急叫道:“將軍,您看那裏!”


    戰場地麵憑空多出一個大洞,直徑在一丈以上,有個龐然大物從洞裏鑽出來,噙住一個士兵,飛快拖進洞去!


    玉衡城軍衝過去往洞裏射箭,好像也沒擊中目標。


    緊接著,又有兩個怪物冒頭,在兩軍交戰的河堤上來迴鑽探。


    一共是三頭怪物。為免被元力所傷,它們很少停留在地麵上。


    但眾人也看清這是什麽玩意兒了:


    像蛇又像蚯蚓的怪物,每一頭身長都在十二丈以上,滾圓無足,甚至也有環節。


    賀靈川一看到它們,忍不住罵了一聲:


    “擦,這不就是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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