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洋身上有四五道光芒同時閃過,那是護身法器啟動,要助他抵去致命的傷害。


    但他的動作還是定格了,像是和時間一起凝固,雙眼還死死盯著賀靈川:“你……你……”


    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他後背出現幾道傷口,鮮血飛快染紅了衣物。


    崩毀之力,不是幾件常規護符可以抵消的。


    賀靈川卻轉頭盯著青陽,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赫洋,隨後右手抓著赫洋的頭發,猛地抬腿一踹!


    血花飛濺中,赫洋身首分離、四分五裂!


    殘肢落在演舞場上,一地狼藉。


    這就是挑釁,是做給青陽看的。


    人,他已經殺了,一不做二不休。


    周圍響起陣陣驚唿,血花濺到賀靈川臉上,他也不擦,平添三分獰厲。


    借來的法器打生死鬥,用不熟就是這個下場。


    他轉身麵向爻王和青陽,高高舉起手中的戰利品,也就是隻剩下五分之一的赫洋,吐氣開聲:


    “幸不辱命!”


    左臂傳來“啵”一聲脆響,像打碎了琉璃。


    他順勢一瞟,發現攝魂鏡的鏡麵裂了!


    裂痕的走向、長短、形狀,都和小圓鏡如出一轍。


    “啊——好痛!”賀靈川耳邊充斥著攝鏡魂的尖叫聲,“痛痛痛,痛死我了!”


    賀靈川拿赫洋當肉盾,居然沒完全抵掉“一損俱損”的傷害。幸好還有攝魂鏡在,餘下的傷害就被它全盤吸收,幹脆徹底。


    攝魂鏡跟在賀靈川身邊久了,吃過大量帝流漿,硬度強度早非當年可比,即便拿鏡麵當盾去擋長槍利刃也是毫無問題。


    可它現在居然碎了,還碎得這樣幹脆?


    這般威力要是直接落在賀靈川身上,不死也是個重傷,至少手腳不能完好。


    “你小心。”攝魂鏡就差哭哭啼啼,還得提醒賀靈川,“我裂了,暫時當不了盾了。”


    四周一片驚唿,席中的貴賓也紛紛起立。


    饒是爻王自詡見多識廣,此時也呆住了。


    今日戰死在演舞台上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青陽監國的心腹長隨,是青衛的左統領!


    青陽目光掃過攝魂鏡,黛眉倒豎:“豈有此理!”


    就算有赫洋擋著,賀靈川也不該完好無損。青陽哪怕怒火中燒,還是能一下子看出他的防身法器了得,連崩毀之力造成的傷害都能吸收。


    這種能級的寶貝,小小的仰善島主怎配擁有,難不成是霜葉給的?


    她一發怒,台子邊上的三名青衛就直接衝上演舞台。


    守在台邊的宮衛微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攔截。他們的職責是維持演舞台的秩序,但衝上來的可是監國的手下。


    這麽一恍神,青衛已經越過他們,將賀靈川圍在中間。


    不知道誰喝了一聲:


    “殺!”


    丁晴山等人當即出手!


    與此同時,萬俟豐、王福寶和三名黑甲軍戰士也衝上前去,一邊怒吼著“休傷我主”,一邊對青衛發動進攻。


    演舞場一片混亂。


    眾外使料不到今次還插播表演,都看得津津有味,渠如海大笑道:“下注,再下注!我還押賀島主!”


    先前賀驍押過他勝,他也算投桃報李了。


    賀島主了得,替他贏了不少錢。


    爻王終於迴過神來,氣得胡子翹起:“成何體統,把他們分開!”


    這是給他獻藝的禦前舞台,不是菜場的群毆空地!


    國君明確下令,近百宮衛一擁而上,采用人牆戰術,強行把雙方隔開。


    這過程中痛唿聲不止,屢有宮衛被青衛打傷,還有三個被打中後顱與胸膛,當場倒下、唿吸微弱。


    賀靈川也站開了,目光還盯著丁晴山。


    甫一交手,他就知道這位丁真人的實力不在赫洋之下,戰術也更飄忽。先前赫洋派丁晴山來約他生死鬥,其實也不算輕視。


    爻王還指著放任青衛上台的兩人道:“失職!拿下聽候發落!”


    這倆貨在宮裏當差,本該一絲不苟執行任務,結果麵對青衛竟不敢攔。今次青衛可以圍賀驍,來日說不定就要圍國君,他們還不敢攔嗎?


    趁這工夫,賀靈川從懷中摸出契書,對著四周一晃,麵向青陽高聲道:“生死有命、禍福莫怨!這可是赫都統親手寫的!”


    他中氣十足,遠近五裏可聞,甚至在玉音宮上空迴蕩。


    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字不漏。


    這是生死鬥!


    參戰的兩人事先都寫好了遺書,隻不過賀靈川的沒用上而已。


    合法又合規,死了要認命。


    爻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的確想重挫青陽、狠狠出一口氣,但賀驍突然就把青衛頭子殺了,這、這……


    這口氣是不是出太大了?


    爻王心裏閃過一絲不安。


    但是看青陽怒火中燒,他心裏又覺爽快。


    得力幹將被人宰了,嗬嗬,也該讓這老妖婆嚐嚐他前些天所受的痛苦。


    話又說迴來,賀驍隻殺掉青陽的護衛,又沒把貝迦派來的監國給四分五裂,其實也沒甚大不了的。


    當老大的不出麵,不就是底下的小弟互相宰著玩兒?


    再說了,殺赫洋的是個外國商人,又不是爻人。


    爻王心底盤算,一邊大步登上演舞台,周圍宮衛紛紛向他聚攏,以免他受誤傷。


    他從賀靈川手裏接過赫洋的生死狀看了兩眼,也提氣道:“生死狀有效,賀驍無罪!這一場獻藝好生精彩。”


    氣氛都烘托到這裏了,在百官麵前,他不挺賀驍一把可不行。


    古瑄等人趕緊捧場,劈裏啪啦鼓掌。


    一個、兩個……起初還有些稀疏,畢竟百官還沉浸在驚駭之中。


    他們理解的朝堂爭鬥、他們理解的站隊,不是這樣刺刀見紅、馬上就要分個你死我活。


    恍惚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變了。


    但周圍人都在鼓掌,尤其是購買了幽湖別苑的官員,鼓掌鼓得可熱烈了,於是其他官員猶豫一下,不得不抬手。


    有牽頭的帶動,掌聲很快蔓延全場。


    範霜站在台子底下,巴掌都拍紅了。


    厲害,賀驍太厲害了!


    他就知道賀驍一定不會死!


    青陽緊緊盯著被宮衛簇擁在正中的爻王和賀驍,麵凝寒霜。


    爻王一開口就把這事兒定調了,“獻藝”。


    禦前比武本來就有生死鬥,曆年都死過人。別人能拿來當開門紅,她青陽的手下怎麽就不可以呢?


    所以賀驍不僅無罪,爻王後頭還有賞賜。


    他這麽繼續囂張下去,放膽購買幽湖別苑的官員就更多了。而這就意味著,站隊爻王的官員會更多。


    但青陽也明白,眼下這一局暫時是爻王勝出,她不好再出手。


    “規矩就是規矩,既然是禦前生死鬥,赫洋技不如人,賀驍何罪之有?”青陽沉靜的聲音在每人耳邊響起,“都迴來吧。”


    眾青衛這才收起武器,抬起赫洋屍首,返迴監國身邊。


    青陽目光落在賀靈川身上,陰沉一笑:“賀驍,你是以商人名義進都,沒想到戰力強橫,即便殺了赫洋還遊刃有餘。我看,連薛宗武都不是你的對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攝魂鏡哦哦一聲:“這老妖婆好惡毒,明指你殺了薛宗武!”


    賀靈川麵色如常。青陽要是有證據,早就拿出來了,不會直到現在才來捕風捉影。


    “我這點雕蟲小技,哪能入監國法眼?不過是仗著法器了得險勝一籌。監國手下人才濟濟,哪個不比我更強?便是重武將軍也能穩穩勝我一籌。”


    這頂大帽子賀靈川才不接,直接扣迴對麵頭上。


    他要是能殺薛宗武,青陽和眾手下就更能了。在今天的觀眾看來,青陽的總體力量遠比賀驍更強橫。


    再說爻都本來就流傳一種說法,薛宗武就是被監國所殺!


    重武將軍臉色一變,沒想到人在席中坐、鍋從天上來。


    關他什麽事?這兩邊針鋒相對,為什麽要帶著他!


    但這話聽在爻王和百官耳中,卻有別樣的深意:


    若是真如賀驍所說,重武將軍比他更強,那麽先前的禦前比武,他和渠如海的平手就是一場戲!


    既要打成平手,還得雙雙負傷,說明什麽?


    說明重武將軍有強大的控場能力,說明他戰力比渠如海高出不止一籌,才能這般遊刃有餘。


    眾人再看渠如海,這羅甸人摸著下巴上的胡子不吱聲。


    不吭聲,就是默認。


    默認重武比他更強。


    否則以這羅甸人的性情,早就嚷嚷開了。


    所以,重武將軍為什麽隱瞞真實力量?是怕眾人聯想到薛宗武嗎?


    是了,聽說他在薛宗武遇害當夜行蹤不明,麵對爻王特使給出的理由也相當奇葩。


    再想想重武和青陽的關係,難道真是他?


    百官席中,一度竊竊私語。


    今天這場盛宴真是沒白來,猛料爆得接二連三。


    爻王將信將疑。


    重武要是比渠如海厲害,為什麽方才的戰鬥中沒有穩穩壓渠如海一籌?他明明知道,爻王想給羅甸人一個教訓!


    就因為他自己想藏拙,所以不顧爻國顏麵隻打出一個平手?這可是國君的壽典,他連為國爭光都做不到嗎?


    想到這裏,爻王的神情有點陰沉。


    重武將軍臉都氣成了豬肝色:“賀驍,你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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