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霜點了點頭,似懂非懂,但立刻就信了。


    賀驍言事,次次都能料中;他跟在賀驍身邊,迴迴都走好運。


    賀驍在他心目中,早就莫測高深。


    聽賀驍的話,不會有錯。


    馬車抵達三門頭驛館,範霜送賀靈川下車,然後才驅車離開。


    ¥¥¥¥¥


    重武將軍也剛剛返迴天水城的府邸。


    他當副將的時候,第一時間斥巨資在天水城買下這棟宅子,原主是個破產的商人,拿房出來抵債。


    他原本覺得這宅子挺不錯的,但最近不知怎地,越住越小,也越來越不氣派了。


    是不是該再買一幢大宅呢?畢竟他的身份職位都是今非昔比。


    他一邊思索一邊走進花園,仆丁們趕緊向他行禮,腰都彎成了九十度,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偷懶。


    這時,老仆匆匆趕了過來道:


    “將軍,思源廳有客。”


    重武將軍的腳步停住:“思源廳?誰?”


    這老仆跟在他身邊十幾年了,行事很有分寸,既是把客人往思源廳引,就說明來客十份重要。


    “不讓說,您看到便知也。”


    重武將軍當即加快腳步,往思源廳而去。


    廳裏燈光昏暗,窗門半閉,也沒有下人。重武將軍走進去時,隻瞧見一個青衣人坐在桌邊,頭戴帷帽。


    見他進來了,青衣人也不起身,還是安坐不動,隻道一句:


    “關門。”


    這聲音、這聲音他沒聽錯吧?重武將軍定了定神,先關緊門窗、放下結界,才大步走到青衣人身邊,恭聲道:


    “宮主!您老人家怎麽來了!”


    這人摘掉帷帽,露出白裏透紅的一張雍華麵龐。


    正是青陽。


    通常都是重武去拜會她老人家,他哪能料到,青陽會紆尊降貴到他的宅子裏來?


    青陽把帷帽放到桌上,輕輕疊好:“你先前沒對我說實話。”


    重武將軍大奇:“我哪敢欺瞞您老人家!”


    “在涿洝那一晚,你的貢禮明明被盜,為什麽對我說無事發生?”


    重武將軍立刻道:“一件小事,當時我隻覺不足道哉,不願擾宮主視聽。您、您是怎麽知道的?”


    “你們國君擴大了追兇範圍,當晚在芒洲方圓五六十裏的隊伍,都會被登門查問!”青陽冷冷道,“不止一人說起那家客棧當晚的意外,也不止一人說起你帶隊外出抓賊!”


    “這能有什麽問題?”重武將軍心念一轉,忽然打了個寒噤,“他們該不會以為,薛宗武是我殺的?!”


    那一晚發生的大事,莫過於此。


    “你以為呢?”青陽冷冷道,“你不到天黑就出客棧了,一晚上都在外麵。誰知道你到底去了哪裏!”


    “我在涿洝郊區,當晚又是大雨,我怎可能趕去芒洲?”


    “你有一匹神駒,爻王比你記得清楚。”


    重武驚道:“我就算騎著墨白,也很難一夜之間往返芒洲。更不用說,中途還要殺死國之重將……”


    “往返很難?”青陽挑了挑眉,“到底能還是不能?


    “……”重武猶豫一下,青陽不悅,“對我還有保留?”


    重武隻能低聲道:“勉勉強強能走個來迴。但根本沒有時間殺人。”


    他的墨白能夜行八百,關鍵在於優秀的夜視能力,能夠視物如白晝。所以黑暗和暴雨其實都很難阻礙它的行動。


    重武第一次帶它進天水城時還不是將軍,隻是毗夏頭人的兒子。有個官宦子弟看中墨白想要強買,還因此引發不少糾紛,所以這匹好馬可不是藉藉無名。後來重武將軍漸漸出名升職加薪,有更多人稱唿它為名駒。


    想到這裏,重武後背發寒。


    “麻煩了。”青陽唿出一口氣,“這會放大你的嫌疑,想想有多少人對你升職不滿,背後必進饞言;何況現在爻廷抓不到兇手,有一點線索都不會放過。”


    重武將軍失聲道:“可我隻是去抓捕盜走貢品的賊子……”


    “人贓俱獲,貢品找迴來了是吧?”青陽看過口供記錄。


    “是的。”


    “兩個小賊偷了六七支隊伍,把一大堆贓物藏在荒村裏?”青陽淡淡道,“贓物用什麽運走,怎麽躲開你的追捕?你連三尾狐妖都能追蹤,逮兩個小賊卻一直逮到了天亮。換作我是爻王,聽見這樣的供述會覺得合理麽?”


    她不待重武迴答,接著又道:“你可是帶著上百精銳趕路,押送的貢品還能被兩個小賊偷走?那小賊都是什麽修為?”


    “本地毛賊。”重武將軍越聽越是冷汗涔涔,“沒什麽修為也沒什麽背景,就是身形靈便一點,經常在那附近作案。”


    “他們認罪沒有?”


    “我審過,他們進客棧作案,但堅持聲稱沒盜過我的貢品……”


    青陽打斷他:“他們到底怎麽說的?”


    “偷盜了幾個客人的隨身財物,就迴荒村分贓,然後就人事不省。等他們再睜眼,屋內無故多出幾大箱贓物,我也到了。”重武將軍如實答道,“拿迴貢品後,我急著趕路,就差人把他們押去縣衙了。”


    “我當時也覺得他們被人栽贓,但同客棧被盜的商隊有六支,我以為真正的竊賊想偷的是他們,才使出聲東擊西之計。加上貢品已被找迴,我、我就趕路去了。”


    青陽麵色陰沉。


    重武的想法做法,在當時是合乎情理的。他又沒有天眼通,怎麽能知道幾十裏外發生的事情?


    可問題在於,爻王派來調查的官員會做無謂的聯想。


    畢竟重武拿出來的這一套說辭,確實有蹊蹺之處。比如,他的貢品要是真被盜走,對方為什麽還要栽贓給兩個小賊、變相還給重武?


    郊外有大片野地、廣闊湖麵,隨手扔去哪裏不行?人家幹嘛冒著被抓住的風險,引他們去到小荒村?


    說不通,就會被懷疑。


    重武低聲道:“請宮主指點!”


    宮主要是不在意這件事情,怎會喬裝親至?


    青陽清聲道:“爻王派人找你問詢,你還要如實迴答,不能與其他人的口供衝突。無論如何,你當晚在涿洝而非芒洲,本來應該是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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