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做的用意有二。


    首先讓西羅國和貝迦明白,對岸的玉衡城已經不戀舊了。西羅國日後的進攻,隻會得到鐵血無情的迴擊。


    它早一點明白,就能少受一點損失。


    當然,賀靈川覺得西羅王和西羅軍隊也沒什麽選擇。


    其次,他也向對岸發出鮮明的訊號:


    我賀靈川又迴來了!


    他就任玉衡城大統領兩年有餘,不光跟伏山烈打交道,金檮國的軍將他也沒少殺,尤其玉衡城之戰,大量金檮軍隊死傷慘重,事後盤龍城與金檮國交涉,還讓對方難受個半死。


    “賀屠夫”之名,可不僅是瀧川水匪才這麽稱唿他,金檮國也是談他色變。


    如今賀靈川重返玉衡城,本身就會給金檮國施加巨大壓力。


    沒看這一迴金檮國根本袖手旁觀,死活不肯出兵?


    礙於貝迦要求,借地給西羅軍就已經是極限了。


    麵對潛伏在金檮國的貝迦軍隊,西摩軍同樣發出強硬訊號:


    盤龍城已經做好了準備!


    戰爭也是一門心理震懾的藝術,麵對厲兵秣馬、嚴陣以待的西摩軍,貝迦軍隊也要三思而後行。


    果然,在賀靈川插顱示威之後的五天內,對岸沒再派人過來襲擾。


    賀靈川派出去的紅隼飛近西羅大營觀察,發現西羅軍操練更不積極,精氣神差了很多,甚至連續出現逃兵。


    逃兵這種現象,不堅決遏製就會擴大泛濫。所以貝迦派駐的督軍也不客氣,同樣抬手砍掉了幾十顆人頭,並且勒令五支西羅小隊順河而下,攻擾瀧川腹地水寨。


    瀧川水匪“消失”之後,瀧川遷入大量平民囤墾,已經變作魚米之鄉。在貝迦督軍看來,如能趁著夏末在這裏大肆破壞一番,也能提振己方士氣。金檮國極力反對,因為上迴他們就是這麽吃的虧。


    貝迦督軍哪能聽他們的?可憐西羅軍隊心不甘情不願,奈何胳膊拗不過大腿,隻能組織進攻。


    這就正中賀靈川下懷。


    小打小鬧他已經打膩了,他要的是一場迎頭痛擊的大勝。


    是役一共進行了三個時辰,殲敵九百餘人,斬殺敵將兩名。


    甚至貝迦督軍本人,也在戰場上被柳條一箭穿喉!


    連貝迦派來的督軍都死了,西羅軍隊更是兵潰如山倒。


    這場戰役,在邊境兩岸都引起轟動。


    對於賀靈川的做法,玉衡城這裏沒什麽人有爭議,倒是辛乙非常好奇:


    “賀將軍對貝迦來人也施展雷霆手段,就沒有絲毫擔憂麽?”


    正如賀靈川所料,來到玉衡城後,他的確是城內城外兩處跑,既看風土人情、策令律法,也看西摩軍和虎翼軍如何對敵圍追堵截,不懂就問。


    這人親和力不錯,態度又是積極主動,很快跟虎翼軍的戰士們打成一片。


    真誠的確是最好的必殺技。賀靈川的確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惡意,若非暗藏著現實裏帶進來的疑問,他甚至覺得自己和辛乙也能當半個知己。


    可惜,他牢牢記得出現在發賣會上的紅將軍佩槍,對辛乙常懷戒備——


    當然表麵還是相處得非常融洽。


    麵對辛乙的提問,他笑了笑道:“我不殺督軍,貝迦後頭就會放過玉衡城麽?”


    “不會,但你不怕它惱羞成怒,對玉衡城使盡酷烈手段?”


    即便是敗了,下場或有不同。


    屠城這麽過激的手段,畢竟很少出現。


    但貝迦是屠過城的,光是賀靈川知道的就有兩次——發生在現實裏的淵國與盤龍城覆滅。


    這就是辛乙說的“酷烈手段”。


    “一旦進攻,貝迦就非打下玉衡城不可。”賀靈川隱去笑容,“從伏山烈敗走玉衡城開始,這就是你死我活的戰爭。”


    他很清楚盤龍城最後的結局,很清楚無論自己怎麽做,貝迦也絕不會放過玉衡城。


    “其實,說不定能以戰止戰。”賀靈川淡淡道,“我們走著瞧吧。”


    麾下的西羅吃了這麽大的虧,軍中的貝迦將領哪裏肯幹?他們嚐試性地進攻玉衡城。


    當年伏山烈在這裏吃了大虧,消息傳迴靈虛城後引起很大轟動,畢竟伏山烈可是貝迦有名的後起將星,居然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


    他們記取了教訓,改變了戰術。然而玉衡城的財力、防禦、物資儲備,以及賀靈川麾下的軍隊素質都與兩年前天差地別。


    最重要的是,賀靈川的眼界又比兩年前更開闊,運兵屢有奇思。


    兩場仗打下來,西羅軍一點兒便宜沒占著,倒吃一大片傷亡。


    打仗不就得你來我往,貝迦出完招,就輪到賀靈川了。


    接下來,玉衡城就找金檮國的碴,今天說金檮國無理扣留盤龍城商人,明天講金檮國迫害玉衡城百姓。


    金檮國有苦說不出。


    貝迦要借它的地盤駐紮西羅軍隊,它敢說個“不”字?


    可是對麵的玉衡城軍和賀屠夫,那也是窮兇極惡啊!


    上迴伏山烈攻玉衡城,沒帶幾個瀧川水匪,反而大量征用金檮的軍隊。伏山烈敗退以後,盤龍城狠狠給金檮國上了幾次眼藥,對方的國君親自寫信給鍾勝光道歉求和,為表誠意還拿出一大筆賠款。


    現在,玉衡城對它又是十分不滿,抬手就要扇它耳光。金檮國隻覺自己像風箱裏的老鼠,兩邊受氣,兩邊都得罪不起。


    怎麽辦呢?正好西羅軍隊前來催糧,金檮國兩手一攤:


    沒了。


    西羅國兩萬軍隊都駐在茂河平原邊境上,且不論戰力如何,但天天都要麵臨人吃馬嚼的問題。別的不提,這幾萬人的糧草武器可是相當沉重的開支,西羅國本身孱弱不堪,根本無力負擔,何況戰鬥前線還是在金檮國內,戰線太長。


    現實中,趙盼在鳶國北部率三萬大軍作戰,為了軍隊吃飯問題求爺爺告奶奶,天天催著王廷運糧。要不是賀淳華當真有些本事,北線作戰早就供應不上了。


    西羅國軍隊跨國作戰的裏程,可比趙盼的大軍更長,自然會有更多不便不足。


    西羅軍隊的補給,有很大一部分要由金檮國支援。


    現在金檮國以今年夏季接連暴雨、糧食短缺為由告知西羅軍隊,隻能再提供五日糧草!


    五日糧草夠頂什麽用處?


    誰都能解讀出金檮的意思是,你們趕緊撤吧,別在我地盤上打架,到時候挨揍的又是我!


    西羅軍隊當然不幹。這不是原來說好的嗎,金檮怎麽敢中途反水?再說你瞎了嗎,看不到我抱著誰的大腿,在替誰賣命幹仗?


    我可是拿人命西征,你出點糧草怎麽了?


    兩邊鬧起矛盾,西羅軍隊後方不穩,又見識了賀靈川的兇狠,軍心開始渙散,組織幾次遊襲都被西摩軍打退,後麵就沒能再組織起來。


    西征盤龍城,西羅人本來就不大情願,恰好貝迦的督軍死了,督管缺職,軍中蜚言四起,逃兵和鬧營屢見不鮮,連貝迦的將領都管束不住。


    賀靈川率虎翼軍趕到玉衡城的第十天,金檮國與玉衡城的邊境線迎來了短暫的和平。


    但雙方都知道,這種安寧不長久。


    西羅的進攻隻是一場鬧劇,真正的好戲要等到貝迦出手,才算正式開幕。


    賀靈川很清楚這一點。


    依他性格,不會隻滿足於一邊等待一邊練兵一邊收集情報。


    他特地對手下精銳虎翼軍做了小股整編,派入金檮境內,以遊擊方式擾殺西羅軍隊。


    河對岸,人心惶惶。


    不知不覺,雙方形勢互易,賀靈川變作了主動進攻的那一方。


    這麽做的好處有二:


    首先,秋風已經把茂河平原的田野吹成了豐收的金黃。如果己方不把敵人打怕打瞎,敵軍必定要入侵平原、搶收糧食。


    一望無際的平原可不好守。


    現在西羅軍被打得焦頭爛額,搶糧都搶不成氣候。


    其次,賀靈川與鍾勝光溝通過後,決定打破貝迦的布局,提前引爆這裏的壓力點。


    複兩日,西羅境內的貝迦軍隊開始調動,往西進入金檮國。


    溫道倫和賀靈川收到這項情報時,心頭都是一緊:


    “終於來了。”


    盤龍城雖然備戰,但與貝迦的交涉一直沒有停止,鍾勝光做出不少迷惑性的假動作。


    但貝迦軍隊還是往茂河平原而來。


    這就意味著,貝迦判斷盤龍城西北線烽火將起,不再打算袖手旁觀。


    賀靈川對西羅軍毫不留情的打擊,讓貝迦提前曝露了自己的意圖。


    戰爭的陰雲越發濃厚。


    在溫道倫和賀靈川的指揮下,玉衡城也在搶收糧食、囤備物資,構築防禦工事。


    辛乙問賀靈川:“西北線的戰鬥,是不是在秋收之後就會打響?”


    賀靈川沒有正麵迴答,隻迴給他四個字:


    拭目以待。


    次日,溫道倫又接到對岸傳來的一則情報:


    西羅軍的新督軍已經到任,名叫陸無雙,年僅二十多歲,青宮執輔。


    執輔之職,就是輔助宮主打理事務,在靈虛城地位已經很高。


    她一來就整頓軍紀,把西羅人訓得苦不堪言;她一來,金檮國又開始給西羅軍隊連續放糧了。


    賀靈川拿過來一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槽!”


    青陽國師——不對,現在該改口叫青陽監國——的本名,就是陸無雙!


    不會那麽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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