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也有些奇怪:“他家犯了這種事,他還能去裴國國君那裏幫你牽線?”


    “魚駭素有才名,原本又在靈虛城為官,在裴國名氣很大。”


    賀靈川了然。哪怕魚駭原是芝麻小官,那也是靈虛城的官兒!對於閃金平原上的區區小國裴國來說,是降維打擊。


    賀靈川立刻道:“待你家打完眼前這幾場仗,你替我把這些老朋友都約過來,我們攢一局如何?”


    司徒鶴拊掌:“不醉無歸?”


    “不醉不歸。”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司徒鶴隻是來打頭陣的。話已說開,賀靈川就隨他去往窯坡,與司徒羽商談合作事宜。


    司徒羽早就嚴陣以待,身邊還有好幾個幕僚和主薄,等著幫他核算賬目。


    都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司徒家開戰在即,正是著緊籌措糧錢之時。司徒羽打算轉讓領地內許多產業的租售權,比如礦山、林場、糧田,甚至路稅等等,以換取賀靈川的快速支持。


    雙方心裏清楚,司徒家讓渡的權力很大,一是因為時間緊迫,司徒確實有求於賀靈川;二是因為賀靈川向司徒領地輸送錢糧,本身要冒很大風險。


    如果司徒家敗給了毗夏人,領地也不複存在,那麽賀靈川往這裏輸送的錢糧、簽署的協議,自然都打了水漂。


    想要高迴報,自然要承擔高風險。


    但賀靈川卻擺手拒絕了:“不必。你用這些產業做個抵押就行,該怎麽經營,你自己還是怎麽經營。我會借給你錢糧,規定時間內還清就行。”


    實際上,他給司徒羽提供了一大筆低息貸款,時限又長。


    利息低到對麵幾個人麵麵相覷,不敢置信。


    當然,司徒家開出的大量最惠條件,賀靈川還是要的,比如,他們也同意仰善群島的護衛隊和鏢局,在司徒領地內保駕護航;仰善商人在該地享有最優稅率,免交雜費,等等。


    還有關鍵的一條:司徒領地內的西陶馬場,要在戰後向仰善群島提供優良戰馬。馬匹的數量、要求,都有詳細規定。


    西陶馬場的水草很好,雖然養出來的戰馬沒有赤穀馬的名氣大,賀靈川也很滿意。


    協議簽訂,皆大歡喜。


    司徒家得到了錢糧支援,賀靈川得到了機會。


    雙方都得到了新的盟友。


    司徒羽看著協議上的簽名,不知道說什麽好,過了半天才道:


    “賀島主大義,司徒今後必有迴報!”


    高浦國滅後,司徒家在各方壓力下咬牙苦撐,一時不知未來的出路在哪裏。他早就看慣世態炎涼,突然有人伸出援手,幾乎不求迴報,司徒羽直到現在也不敢相信,自己能輪上這種好事!


    仰善群島的支持,真是一場及時雨。


    賀靈川也不跟他客氣:“好,我等著。”


    他行走閃金平原都打著商會的旗號。商人付出,當然要求迴報。


    在司徒家宴請之前,賀靈川抓緊時間先落實協議條款,給仰善群島寫去一封信,然後要讓禽妖馬上送出。


    攝魂鏡在他懷裏哼哼:“哇,那麽多礦山、林場、糧田、路稅,都是下蛋的金雞!難得人家要主動轉讓,你怎麽不要!”


    隻做了些抵押,經營權還在人家手裏,收益也歸人家所有。


    看著銀子插翅飛走,它痛心疾首哇。


    “你不是說過,支持戰爭就是風險最大的投資嗎?”鏡子持續哼哼,“風險這麽大,你還不要好處?”


    “小小一個司徒領地,能有多少產出?即便是金蛋,個頭也不大,最多就是個麻雀蛋。”賀靈川淡淡道,“莫要見小利而忘義。”


    論陸地總麵積,仰善群島不如司徒領地;但論產出,司徒領地拍馬都追不上仰善群島。


    “你和司徒家之間有什麽義?”鏡子嘀咕,“對他們未免太好了吧?”


    “打仗最缺錢。司徒家把這些產業轉給我們,自己沒了下蛋的金雞,後麵難免越打越窮,就像鳶國一樣。”


    鳶國也是四處借錢,借的都是高息貸款,還不上就用國內產業充抵,結果越來越窮。


    惡性循環。


    “他們缺錢,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等到他們兵無餉馬無草,餓著肚皮看我們坐擁這些產業日進鬥金,還會感念我今天的援手之恩麽?”時事變了,人心也會跟著變,一份恩情能維持多久?“到時候,恐怕他們想的就是如何拿迴產業。司徒家才是這裏的地頭蛇,他們真不想給你的時候,你以為自己拿得走?”


    “……”


    “即便他們信守諾言,但司徒家失掉這些產業就是持續失血,你覺得他們麵對毗夏和爻國能堅持多久?”


    “哎,那就有得磨了。”


    “一旦司徒家失敗,地盤被毗夏或者爻國吞並,這些下蛋的金雞還是會被別人拿走,我們還是保不住。”閃金平原可不是仰善的地盤,他們的生意需要地方勢力的保護。“我們還得期望司徒家堅持得久一點,對它好,對我們也好。”


    “所以,我收下這些產業到底有什麽益處,就貪它一時的利潤麽?”


    鏡子一時說不出話,好半天才道:“你為啥對他們這麽好?”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善因有很大幾率能結善果。”賀靈川這封信寫到最後幾筆了,“人與人之間純以利驅動,則最後也隻剩下利害。我助司徒家,是要結個善緣。”


    “你對他好,好到遠超他的預期,他才會對你感激涕零,而不以為這是他自己拉下臉皮、努力求人的結果。”賀靈川悠悠道,“眾生畏果,神明畏因。庸人碌碌為生計奔波,隻能計較自己眼巴前那幾個大子兒的得失。可你知道,有多少權貴廣撒錢財,就為了給自己多種幾個善因?他們圖的是什麽?”


    鏡子鸚鵡學舌:“是什麽?”


    “是將來,是有朝一日。”


    “啊,這……”


    “再說,司徒家把矛頭對準爻國及其爪牙,這正合我意,也跟我未來的謀劃不謀而合。”賀靈川糊好信封,召喚禽妖,“隻衝這一點,他們就值得扶持。”


    他的戰略布局也已經開始了,初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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