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時候,世間的勢力和道門又要拚誰的家底兒厚,誰珍藏的上古傳承更多。


    彌天作為參與上古仙神大戰的正神之一,不僅精通神術,甚至對許多仙術秘法也了如指掌。隻要她願意分享,盤龍城入世雖晚,這方麵卻沒什麽顧慮。


    不過賀靈川馬上就冷靜下來。


    他已不是三年前初入盤龍世界的少年,別人畫個餅他就全信。


    聽鍾勝光的意思,二百年來最高峰?那也就是說,二百多年前同樣有靈氣潮汐出現,但人間還是沒能迎來真正的複蘇。


    過去兩三千年,誰知道這樣的輪迴走過了多少趟?


    果然鍾勝光下一句就是:


    “但不能盲目樂觀,每一輪靈氣複蘇都有盡頭,終極原因還在於——”


    他朝天上指了指。


    賀靈川了然:“天羅星,天魔。”


    “人間的靈氣好不容易有複蘇跡象,這一次不能再讓天魔得逞!”鍾勝光踱去窗前,“帝流漿頻繁降臨,固然有靈山的行動,但彌天的刑龍柱才是功不可沒。”


    刑龍柱能在人間吸收魘氣,對身處另一個世界的天神\/天魔來說,就是開掛升級的利器。紅將軍向這世界拋出刑龍柱,就會引得天魔紛紛爭奪,這是陽謀。


    賀靈川心裏一動:“邵堅先生去哪裏了?”


    “他兩個月前才傳迴消息,終於走到閃金平原了。那地方很遙遠,過了貝迦還要再往東,但各種勢力魚龍混雜,眾多小國朝生暮死,是投放刑龍柱的好地方。”


    賀靈川下意識點點頭,果然是這樣。


    現實和曆史,這就對應上了。


    “除了投放刑龍柱、觀察閃金平原之外,邵堅還要替我們打探一樣東西。”鍾勝光明顯猶豫一下,才繼續道,“帝流漿爆發之快,超過我們預估。這對所有人都是好事,但對紅將軍來說卻未必。”


    賀靈川一懍:“出了什麽問題?”


    “你是紅將軍一手提拔上來的,知曉大方壺和刑龍柱的部分內情。你所知道的,已經比南軻將軍他們更多。”


    賀靈川隻能簡短應了聲“是”。


    鍾勝光拿這句話當開場,說明後麵要講的,全是不為人道的秘密。


    “那麽你也清楚,紅將軍並非時刻貫徹彌天的意願。”


    “是。”


    賀靈川原身就曾是奈落天預定的皮囊,他知道天神的降臨不長久,且每一次都會對皮囊造成巨大損害。


    距離鍾勝光首次酬神已經過去了六年,彌天當然不可能時時刻刻附著於紅將軍身上。


    那麽,平時紅將軍的言行舉止又代表了誰呢?


    賀靈川認為,就是她自己。


    因此在多數時間,也就是彌天沒有降臨的時間,紅將軍應該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思想。


    但是,鍾勝光突然提起這個,是這二者之間出現了某些問題?


    鍾勝光走到他麵前站定,目光裏帶著審視:“我問你,賀靈川。你是忠於我,忠於盤龍城,忠於紅將軍,還是忠於彌天?”


    對盤龍城多數將士來說,這四個問題形同一體,忠於鍾勝光難道不就是忠於盤龍城?忠於紅將軍難道不就是忠於彌天?


    有什麽區別?


    但賀靈川很清楚他的話外之意,因此斬釘截鐵道:


    “我忠於盤龍城!”


    他愛的是什麽、信的是什麽,他就忠於什麽。


    “為盤龍城而戰,就是為我自己而戰。”


    “好,好。”雖然他沒選鍾勝光,但鍾指揮使無疑對他的迴答很滿意,“她果然沒有看錯你。”


    她?


    既然賀靈川很清楚彌天和紅將軍並非時刻一體,鍾勝光也就直白道:“彌天畢竟也是天神,它幫助盤龍城有自己的意圖。我當初酬神雖不得已,但對未來有所預估。”


    機會難得,賀靈川立刻發問:“彌天到底想要什麽?”


    鍾勝光定定看著他,思索了很久,才輕聲道:“人間。”


    人間?什麽意思?


    “是我用大方壺為籌碼,吸引它降臨人間。”現在鍾勝光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驚天的秘密,“你聽好了:紅將軍雖是半神之軀,這些年來修為增長遠比一般修行者更快,但依舊無法容納正神的力量。”


    賀靈川沒有追問。


    天神釋難已經告訴過他,現存人類的軀體,不可能完全承載神明的無上神力,何況是彌天這樣的正神。所以短時間降臨下來的,往往隻是神明的一縷分身。


    而紅將軍的存在,已經引起了其他天神的興趣。


    彌天是怎麽辦到的呢?


    “為此,彌天降臨產生的衝擊和破壞,大多由大方壺替紅將軍承擔。”


    原來如此!賀靈川一時屏息,原來如此!


    這就是紅將軍可以反複承接彌天神降,而自己幾乎不受傷害的秘密!


    她借助了大方壺的力量。


    “但彌天對現狀並不滿意。”鍾勝光又接著道,“它希望紅將軍盡快強大,才能承載更多神力,才能用出更強大的神通!目前如果是兩成,未來說不定是五成、七成……”


    他說到這裏就打住,但賀靈川已經動容:


    “有朝一日,說不定是九成或者十成?”


    莫說十成,如果紅將軍可以承載彌天的八成神力,這個世界還有誰能是彌天的對手?


    這和彌天親自下界,有什麽區別?


    在這個仙人已經孱弱,而天魔又不能行走人間的時代,彌天會不會成為唯一的真神?


    所以鍾勝光才說,彌天的目標是“人間”。


    “非人間之福。”賀靈川心底發寒,“您早就知道了麽?”


    貝迦雖然蠻橫,天魔雖然可恨,但它們對這世界施加的影響是間接的。


    彌天就不一樣了。


    “天神的心思,我怎能一早洞悉?”鍾勝光低聲道,“是紅將軍告訴我的。她、她本身的意識,一直存在,沒有消失。”


    賀靈川沉默許久,才道:“引來彌天,真是一著險棋。”


    “驅虎吞狼,這是明知不可而為之。”鍾勝光長歎一聲。


    為什麽要借助天神之力?還是因為“人”的力量太弱小了啊。


    他的實力與他的宏願之間隔著一道天塹,需要借助外力才能一步步填平。


    這,也是兵行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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