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則成的手下葉慶等人,可是拿著吳提舉的推薦函去找百列的。


    吳提舉心頭一跳,臉上卻一臉迷茫:“啥?黑虎軍?這,這!哎呀我不知道啊,當然不知道!否則我怎麽敢舉薦給鹿家!我的天哪,他們居然是靈虛城的軍人?”


    他滿麵自責:“這可是,這可真是……”


    楊主簿掩住心底的鄙夷。反正無處可查,吳提舉當然一口否認。


    “總之,王國師有斥責之意。”百列向來托庇於牟國羽翼之下,卻跟貝迦人暗中謀劃,這就很容易撩撥到牟國的神經。


    牟國不開心了,百列就要小心了。


    好在王國師隻是“斥責”,鹿家父子把這封信翻來覆去揣摩了兩天,才確定王國師沒有進一步追究的意思,心頭寬鬆不少。


    “王國師還道,百列應該與仰善合作共贏,鹿家應該與賀島主睦鄰友好,多些真誠走動,少些意見隔閡。”楊主簿一聲苦笑,“所以,仰善的店開到這裏來,鹿大爺今天也來捧場了。”


    吳提舉撫著下巴:“也就是說,有王國師這封信,仰善群島可以在百列開店做生意,賀靈川本人也從此可以在百列來去自如?”


    “差不多吧。”楊主簿給自己主公挽個尊,“鹿家人去仰善群島也一樣,很安全,受優待。”


    吳提舉笑道:“不是我說,王國師還管得挺寬。”


    楊主簿聳了聳肩。


    他們都不清楚百列與靈山的淵源。王行屹作為靈山的決議者,就算不動用牟國國師的身份,也有權對百列下達指令。


    此時有熟人過來打招唿,楊主簿向吳提舉擺手離開。


    酒足飯飽,站台任務完成,吳提舉也向賀靈川告辭。後者立刻塞給他一份禮單:


    “小小特產不成敬意,已經差人送到您府上去了。”


    “喲喲,賀島主可太客氣了!”吳提舉臉上笑成一朵花兒,嘴上說著客氣,接禮單的動作卻很流暢,“後頭仰善群島在刀鋒港有什麽困難,都隻管提,我們一起想辦法,研究解決。”


    仰善群島今後的門路,是徹底打開了喲。


    “有吳提舉這句話,我可太放心了!”賀靈川與他作別。


    兩人相視一笑,都是心滿意足。過去那點兒罅隙,早不知道被海風吹去了哪裏。


    直至亥時,酒樓終於打烊。


    鶴鳴樓今日已經簽成幾樁大單,光是幾位大客戶就合計定下十一萬三千多桶棕櫚油。再算上零零散散賣出去的其他特產,賀靈川其實已經賺到一個開門紅。


    其中有幾個單子是早就談好的,丁作棟和管恪等這些天來可是使盡了渾身解數;


    但多數大單卻是臨時空降下來的。


    客商們對群島的物產都比較滿意。今日龍脊樓開業,大家吃吃喝喝拿點迴扣,皆大歡喜。


    午後,就有一批批貨物陸續裝船啟程。


    颶風+帝流漿的配置,沒少給仰善群島惹麻煩,但賀靈川現在卻占到了便宜。


    刀鋒港這迴應對天災不力,倉庫、船隻、人員都有較大損失,大量待交接的貨物不是被水泡就是遭火災,棕櫚油采購商手裏一下就有空單了。


    仰善群島的門店剛開業,貨物也沒怎麽受損,於是丁作棟和管恪就接到了大量單子。這才是賀靈川不惜花費重金,也要在仰善群島到處布置防風結界的原因:


    讓所有商人知道,仰善群島這裏有貨,而且一定能提到貨。


    別人的損失,就是他的機會。


    危機危機,危中有機,但隻有挺過來的人才能吃到豐厚的紅利。


    月光如水。


    十月的涼風牽衣掛袂,還是輕輕柔柔。


    前幾天的狂風暴雨,好像根本不曾存在。


    賀靈川站在龍脊酒樓二樓,仰望一輪明月。


    他剛到刀鋒港時,隻有十餘人隨身;


    還不到兩輪圓缺,他就在仰善群島、在百列對麵站穩了腳跟。


    捱過多重考驗,他和仰善群島終於可以大步前進了。


    ¥¥¥¥¥


    靈虛城,秋宮。


    帝都前一天剛下過雪,黑色的門廊簷角都頂著厚厚的素白。秋宮的楓園卻依舊是滿目金紅,豔過天邊的晚霞——


    這裏的楓林,永遠停在了最美最絢爛的晚秋時節。


    林中的小榭開著窗,霜葉國師正在提筆作畫。


    窗外的秋景是靈虛城一絕,他畫的卻是白山黑水,陰鬱的叢林、冒泡的沼澤、還有水邊吃草的小鹿。


    不遠處,好像還有個小人兒藏在長草叢中,盯著那隻小鹿。


    奚雲河就在邊上煮茶,一言不發。


    霜葉國師思考時喜歡作畫,不願被人打擾。


    他的畫作在靈虛城萬金難求,達官貴人都以家藏一卷半幅為榮。


    噗嚕一聲,一隻黑頂白喉的燕鷗落在窗外的五爪槭樹上,振動了幾下翅膀。


    信差來了。


    這種身形小巧的鳥兒能超遠距離飛行幾萬裏,是送信的好幫手。


    奚雲河趕緊走過去伸手,燕鷗就從喉間吐出兩封信給他。


    信封都快趕上鳥兒的體型那麽大了。


    禽類自煉的儲物空間,通常都是嗉囊,或者再在腳上套個儲物環。


    奚雲河順手喂給燕鷗一小顆益元補氣的靈丹,著它休息片刻,自己走迴小榭,輕輕將信件放在霜葉國師案頭。


    霜葉國師頭也不抬,繼續作畫。


    小爐上的鐵壺燒開了,沸水咕嘟作響。奚雲河小心地沏開一盞熱茶,也遞到案頭上。


    直到全畫完成了四分之三,霜葉國師才暫且擱筆,拿起案頭的兩封信,先開一封,從中抽出幾張完完整整的信紙。


    他看了兩眼,眉頭微動。


    這表情雖然細微,但奚雲河知道,信上大概很有內容。


    果然霜葉國師看了更久,好像還稍作推敲,然後才把信遞給奚雲河:


    “你的老朋友有消息了。”


    老朋友?自己隱姓埋名還換了臉,能有什麽老朋友?奚雲河雙手接過,匆匆一覽,不由得驚道:


    “賀驍?”


    “信是玉則成送來的。他追蹤地穴蛛後到仰善群島,發現島主就是賀驍。”霜葉國師笑了笑,“靈虛城一別,杳無音訊的賀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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