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這麽大的帝流漿膏是老天爺賞飯吃,但有時候,飯也會噎死人的。


    當然賀靈川對其中原理一無所知,他甚至沒空去想戮神丹的狂暴表演是否正常,隻是手忙腳亂去引導真力順著經脈衝向膻中穴。


    然而真力的洪流過分狂暴,正經根本承受不住。賀靈川隻覺混身鼓盈,像個皮球一樣膨脹,若不能立刻分洪,一旦經脈斷裂,他人也會「砰「地一聲爆開,糊滿整個地洞。


    怎辦?


    打通的經脈容納不下,那就…那就……


    就把沒疏浚的一並算上吧。


    反正衝廢了是死,沒能衝開也是死。


    賀靈川本就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想到做到,立刻引導大部分真力洪流去往奇經。


    他先前隻打通了兩條奇經,剩下的本該用水磨工夫慢慢疏導的,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直接便讓狂暴的真力去衝擊任督二脈。


    這是奇經八脈中最重要的兩脈,如人身之子午,是陽火陰符升降之道。尤其任脈,是真力從下腹丹田去往膻中穴的最短路徑。賀靈川修習子午訣,最想打通的就是這兩道,可惜難度也是最大,他本想放在最後。


    今兒就一勺都燴了。


    不是它們通,就是他亡。


    真力強行衝關的痛苦,就好像有人拿鋼釘在他經脈裏紮得幹瘡百孔。


    若在平時他一定慘叫出聲,但現在叫都叫不出來,隻能咬牙苦撐。


    撐不住就是個死。


    就見平時堵得水泄不通的奇經,被真力的洪流頂著一點一點打通。這種阻力隻會越來越大,然而真力洪流的開辟速度竟然也是越來越快,就像火車頭在初期艱難的開動以後,速度反而提了起來。


    從關元、氣海、神闕……一直到鳩尾、中庭、膻中!


    然而真力並沒有停下,過膻中而不入,繼續上行去攻克其他穴位。


    與此同時,督脈也在被強行拓展。


    為了等待這脫線的兩路大軍前來匯合,賀靈川隻好駕馭其餘真力洪流先在正經當中走幾個周天。


    約莫是一刻鍾後,任督二脈就被強行打通。


    全身氣機循環起來,賀靈川長長舒了口氣,隻覺剛剛打通的兩脈疼痛欲裂。


    真力的狂暴,不可避免地擊傷了經脈本身。


    好在這時候帝流漿的護持特性開始顯現出來,飛快地彌補方才造成的損傷。


    賀靈川根本沒空分心去察看內傷,因為兵分數路的真力洪流,終於再一次匯聚起來,直接衝入膻中大穴!


    繞了那麽多彎路,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要把一個奇點擴成第二丹田,就需要爆炸性的力量。


    如果沒有帝流漿,賀靈川現階段根本不具備這種力量。常規打法應該是把氣海內的真力反複提純、壓縮,直到壓無可壓,再用這精純無比的真力去衝擊膻中穴。


    就這樣都有可能失敗,畢竟每人身體的實際情況不同,沒有定量定式這一說。


    然而今天他借助的是天地之力,要考慮的反而是帝流漿威力太大把膻中穴頂破怎麽辦,而非炸不出個花兒來。


    赫連琛讓他先選擇膻中穴開辟第二丹田,主要是因為眉心位置太靠近大腦,怕他一發走火入魔就成傻子,這叫兩害相權取其輕。


    然而膻中穴可是人身著名死穴之一,被外人點中都後果堪憂,更不用說是自我內部爆破過頭。


    一轉眼,戮神丹的藥力就衝入屍中,在這裏還沒被壓縮到位,就生生炸出一片氣海!


    第一次爆炸後,戮神丹的力量根本沒消耗掉,緊接著又發生了第二、第三次爆炸。


    這種


    力量根本不是人身可以承受,賀靈川當即吐血三升,隻覺胸口像被炸開一個大洞。


    他立刻引導真力離開膻中,然而來不及了,戮神丹的力量正在飛快匯集,醞釀第三次炸裂。


    賀靈川暗道一聲苦也。


    浮生刀似乎感應到不妙,微微顫動起來;作為正主兒,賀靈川卻壓根兒分不出心力去理它。


    難道這一次天要亡我?


    ........


    賀靈川看去仍然端坐地麵,安靜如斯。


    除了臉上肌肉抽搐,頸上的青筋跳個不停。


    地穴外的長草叢裏,蟲子正在大合唱。還有青蛙和毒蛇遠道而來,想找點自助餐吃。


    猛虎趴在地穴邊的大石上,沒察覺任何異樣。


    眼球蜘蛛們就在它身邊,用一根絲吊著兩頭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蜢蚱,正在大塊朵頤。


    沒有生物知道,賀靈川正在赴湯蹈火,遊走於生死存亡的邊緣。


    也沒人發現,地穴深處的那一大團苔蘚已經由幹變濕,徹底恢複了活力,並且以驚人的速度向外分裂生長。


    它沒有腿,但它可以憑借複製、生長的方式向洞口一步步行進。


    也就是向著賀靈川的背影前進。


    這時它已經不能叫作苔蘚團了,而是一張鮮活厚重的菌毯,上頭冒出來的孢子如雨後春筍,起先隻是小圓點,僅僅幾個唿吸的工夫就長成了或白或紅或紅白相間的菇子。


    它們撐開傘蓋以後就開始顫抖,每抖一下就向空氣散播大量粉塵。


    就這麽一會兒,菌毯上長出幾百個孢子,爆出來的粉塵充斥了整個石洞。


    這種毒粉帶有強烈的致幻作用,生物一旦嗅入會很快陷入昏迷或者癲狂狀態。


    但賀靈川閉目,一無所覺。


    此時他陷於內息,並未用口鼻唿吸。


    反倒是掛在洞口的鏡子覺出一些不對勁來:


    「喂,後麵有東西,喂!」


    賀靈川令鏡麵朝向洞口,為的是防範外敵,哪知異樣來自石洞深處!


    姑大爺的,它沒法自己轉頭,看不見後麵發生了什麽事!


    鏡子叫嚷起來,但賀靈川沒有迴應。


    糟糕了。


    這個新認的主人要是無了,它又沒有鏡奴,單憑自己可出不去這個地穴!


    怎麽辦怎麽辦?


    鏡子正在柔腸百轉,菌毯已經延伸到賀靈川身上。


    這時毯上又出現了另一種生物:


    白色瓢蟲。


    它們也不是從洞外飛進來的,而是從菌毯內部鑽出來的,也不知道是本來就住在裏麵,還是蟲卵臨時孵化。


    它們一鑽出來就開始大啖菌子,己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成長,不一會兒就由芝麻粒兒變成了榛果仁大小。


    這時才能看清,它們尾巴上還有一根仿佛天線的玩意兒,與菌毯相連接。


    這時,菌毯也「爬「到了賀靈川身邊,悄無聲息將他包圍。


    仿佛在數三、二、一,然後菌毯忽然內翻,「啪」地一聲將賀靈川整個人包裹起來!


    就像這個人裹緊了毯子,從頭到尾,連一絲兒頭發都沒露出來。


    菌毯上的瓢蟲同時接到指令,齊刷刷爬到賀靈川身上,三四隻湊作一堆,分別對準幾處要穴。


    它們嘴裏伸出尖長如針的口器,隔著衣裳精準刺穴。


    當然,包括了氣海穴和膻中穴。


    賀靈川身體當中的真力,頓時源源不絕被吸了出去。


    如果這片森林的老居民目睹這一幕,就知道這是食人菌又在捕獵。


    此怪以活物為食,寄居在菌毯中的瓢蟲與它是共生關係,會攫取活物身體當中的營養來反哺菌毯。


    當然吸食的順序,真力優先,然後才是血肉。


    賀靈川煉製戮神丹時,食人菌就醒了。它在這裏潛伏好久,直到賀靈川完全入定,它才出手偷襲。


    帝流漿爆發次日,有的是漏可揀。


    揀不著漏,揀肉也行。


    瓢蟲咕嘟咕嘟開吸,它們和菌毯都是大喜過望:


    這頭獵物身體當中的真力,也太過豐沛了!


    這就好像有人去個不起眼的小飯店用餐,以為隻能吃到炒粉,哪知坐下來才發現這裏供應滿漢全席,還是不吃光不許走的那種。


    對,不吃光不許走。


    這幾百頭瓢蟲大吸特吸,真力也川順著尾巴上的管子輸送給菌毯。


    後者慢慢膨脹,每根菌絲都變得更粗更長更水靈。菌毯上的孢子一批一批往外冒,每批都是好幾百個,由小變大再爆開,隻要幾秒時間。


    鏡子大叫:「喂喂,這是怎麽迴事!」


    它放出一隻惡鬼充當自己的眼睛,終於看清了山洞裏正在發生的變故。


    這是什麽鬼東西……啊不,這是食人菌!


    糟了,賀靈川已經被它完全包上,生死不知。


    就在鏡子想通知猛虎前來解救時,菌毯顏色已經變成了深紅,並且向著洞外飛快擴張。


    咣當,鏡子被打翻在地,掉在一個小角落裏,正好把洞裏的一切盡收眼底。


    呃……它又不是沒見過食人菌毯,這玩意兒怎麽會這樣狂暴?


    事實上菌毯自己也不好過。


    它在賀靈川那裏吃自助吃得很開心,然後就飽了。


    這還是菌毯頭一次沒把獵物抽幹就吃飽,它給瓢蟲下令放開賀靈川,準備等自己消化完新獲取的真力再進食。


    反正獵物身上被灌注瓢蟲的毒液,手都抬不起來。


    不過瓢蟲想收攤時才發現了最要命的問題:


    口針收不迴來了!


    賀靈川身體當中的真力反向吸住它們的口器,令瓢蟲們動彈不得,直接變作真力向外奔流的通道,源源不絕湧入菌毯。


    現在,誰也不許下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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