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大鳥,體型足足有兩個方諾大,甚至還要更誇張。


    和它比起來,芋頭和小黑都隻能算作中等身形的鳥。


    方諾暫且無法確定大鳥究竟是妖獸還是普通生靈,假使它——“他”是妖獸,肯定也跟報喪鳥們來自不同的家族。


    是什麽大型掠食鳥類嗎?


    過去,他經常聽外出捕獵的長輩們提起,外麵的世界存在許多他們黃仙一族的天敵——有些會刺激到他們血脈中源自上古時期生靈祖先們的本能,哪怕隻是未能啟靈的生靈,也會讓黃仙們發自內心地感到畏懼、束手就擒。


    比如說,鷹,隼,鴞等猛禽,以及它們對應的妖獸家族。


    方諾從未親眼看到過這些天敵,否則,他怕是根本活不到現在。


    不過,在瞪著眼前那隻陌生大鳥生悶氣的時候,方諾的心中並未誕生任何怯意。


    他可以大搖大擺地將對方框進自己的視野裏,然後越看對方嘴裏那撮毛越生氣。


    你脖子上明明長了一圈毛,還那麽茂密、那麽蓬鬆!


    他張開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齒,喉嚨裏還不斷發出“嗬”“嗬”的聲音,全然一副兇狠的、記仇的模樣。


    見他這般反應,那隻大鳥狀似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而後“呱呱”“呱呱”地叫了起來,就像是在做迴應。


    方諾瞅了兩眼它脖子上那圈宛如厚實圍巾的漆黑粗毛,接著慢慢把目光移動到它同樣是黑色的、尖直如鋒利的匕首般的鳥喙上,內心的波瀾在這一過程中漸漸平靜下來。


    他長籲一口氣,而後扭頭望向另外兩隻大鳥,等待他們的解釋。


    “我還以為他們在對話。”他聽見小黑輕聲對鳥女王咬耳朵道,“不瞞您說,我剛才還油然心生了對那家夥的敬佩之情,以為他真能聽懂小家夥的語言。”


    “他隻是在亂叫。”鳥女王芋頭沉思片刻,得出了結論,“剛才他發出的那些噪音沒有任何意義,就像我們以前偽裝成生靈那樣。”


    “他以為自己的語言天賦很好嗎?想要跨種族交流前先考慮一下自己發出的聲音有多刺耳吧!”小黑竊笑道。


    你們就五十步笑百步吧!方諾環顧身旁的眾鳥,默默在心裏將他們擺在了同一水平線上。


    這些長了翅膀的家夥,一個不分晝夜“喔哦”“喔噢”地發出噪音,另一個也呱啦呱啦的好聽不到哪裏去。


    原本在嘲笑陌生大鳥的小黑注意到了方諾的視線,於是扇動翅膀飛來了他身邊,用自己的喙部做指針,示意方諾要盯好不遠處的大鳥,順便為對方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


    “他來自‘萬靈之家’,以前是負責在那兒守靈的,嗯,那棵樹附近的樹梢上停滿了他的族親,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株全黑的‘常青樹’。”


    報喪鳥口中的“萬靈之家”,也即黑暗森林中心的“樹中帝皇”,永痕樹。


    “忘了說了,他是一隻渡鴉。”


    “真正意義上的‘報喪鳥’,渡鴉。”小黑一邊說,一邊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羽,“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他們有‘死亡的先行者’這一綽號。”


    “和他們比起來,我們報喪鳥一族都稱不上是食腐動物!”他張開翅膀,莫名因這個說法驕傲起來,“在我們家族中,成年個體的主要食物其實是植物果實,沒東西吃的時候才會去叮倒在森林中的動物遺體,而且更多的是去尋找昆蟲……僅僅是為了果腹和生存。”


    可是你們的叫聲就像在喊魂,淒厲至極,又那麽喜歡出沒於其他妖獸家族和人類的領地裏……嚴重擾民啊這是,你們這個糟糕的名字,全賴自己的習性會惹其他生物厭煩吧。


    方諾張了張嘴,感覺報喪鳥們其實是有一點自知之明的,所以沒把自己心目中最真實的看法表達出來。


    渡鴉……他將注意力重新放迴那隻陌生的大鳥身上。


    在過去,他還待在黃仙們的巢穴中時,有從家族的師長口中聽說過這種生靈。


    據說,它們和報喪鳥一樣是種雜食性鳥類,報喪鳥會吃的它們全都吃,而且比報喪鳥更擅長捕食小型動物,也比報喪鳥更聰明、機警。


    在有關“不好方麵”的寓意上,它們可謂與報喪鳥是“難兄難弟”種族。


    不過,興許是顏值更高,叫聲也比較豐富的緣故,再加上他們更加聰慧——他們比報喪鳥更討其他生物的歡迎。


    有些妖獸家族依賴這個種族來幫自己示警,甚至還會培養一批眷屬,用來做自己的斥候。


    還有一些命運坎坷的妖獸,好不容易捕獵成功一次,卻可能遭到渡鴉們的掠奪,自己還會被鳥群啄傷,最終悲慘地在生物競爭中落選、被大自然裁汰。


    渡鴉在覓食上,很擅長巧取豪奪。


    哪怕尚未啟靈、進化為妖獸,它們的智慧也足以媲美家族發展史較短的妖獸,還能與年幼的人類一決高下。


    聽家族的長輩們說,外界的人類也有以這種生靈為徽記、將它們的形象繪製進族徽、圖騰之中,裝飾在領地裏麵……有時,還會神化它們。


    人類對於不同生物攜帶的寓意總會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在他們眼裏,“帶來災厄”也可以被理解成“給別人帶去災難”等等意義。


    “雖然從家族長輩那裏聽過許多渡鴉的傳聞……但族內沒有它們的圖像記載,今天這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方諾仰頭注視著大鳥的腦袋,感覺對方隻需一個低頭,那尖銳的鳥喙就會紮入自己的軀體。


    “沒想到他們和報喪鳥一樣,也進化出了一支妖獸家族……森林裏其他未能啟靈的渡鴉,應該就會成為渡鴉家族的眷屬,不過,有沒有眷屬對他們而言應該都一樣。”


    這種鳥類和喜歡單打獨鬥的報喪鳥不同,它們在表現出傑出的智力的同時,也顯露出了它們的社會性,經常結群營巢……小黑先前提到的“漆黑常青樹”就是一個事例。


    “他們的種群之間也是以叫聲交流,可惜,我們和他們之間的語言也是不互通的,但你應該對此無所謂。”小黑補充介紹道。


    “他很擅長模仿其他動物發聲,你和他認識的時間長了,哪天也許就能見他用你的聲音說話……噗嗤。”


    想到外貌粗獷的大鳥用尖細的嗓音模仿雪白小獸的音調發聲,小黑不禁笑出了聲。


    “模仿又不代表真的能使用。”但學習一門語言,往往都是從模仿發音開始的,方諾心想。


    也許,再讓這個智慧的種族發展上幾代,他們就能掌握和黃仙一族相似的本領了。


    “哇——哇——”


    與先前不同的、顯得有些粗啞的叫聲從大鳥嘴中溜了出來,傳入眾獸的耳中。


    離得稍近些,這個叫聲仿佛能刺穿他們的耳膜。


    方諾被迫退後到了魔女小屋的屋簷下,卻聽那隻鳥十分自然地換了一個音調,向他打起了招唿,這次,是能拚湊出具體含義的話語了:


    “小家夥,你是妖獸?還是隨處可見的普通生靈?”


    說話間,他還在草地上靈活地蹦來蹦去,時不時在覆蓋了一層薄霜的草地上打一個滾,讓自己光亮的、仿佛有金屬質感、帶有藍紫色光輝的羽毛沾染了少許白霜。


    方諾咬咬牙,從胸前的毛發裏掏出一小根草,丟到對方跟前。


    這隻黑色大鳥僅僅向前邁了一步,他的陰影已將身下的事物盡數遮蔽,根本分不清哪裏是野草,哪裏是方諾提供的獬豸草。


    出乎方諾意料的,大鳥也沒埋頭尋找藥草的蹤跡,而是幹脆地從那塊草地上跳開——跳開、跳開、跳到了他視野之外的地方。


    【來自世界的惡意+30】


    腦海中響起了熟悉的提示音,方諾心中頓時冒出了一個大大的疑問符號,雖能反應過來“30”這個數值大概率是對應周圍的三隻鳥,卻想不通自己又要遭遇怎樣的倒黴事。


    方才頭頂上被大鳥叨去了一撮毛,提示音似乎也響起過,隻是那會兒他先被對方掀翻在地,後注意力又被魔女開門的舉動所吸引,關於早已習慣了的提示音的印象,則完全被他拋到了腦後。


    他下意識地用尾巴敲擊起草坪,同時轉動腦袋,尋找起漆黑大鳥的身影。


    視野中隻能望見欲言又止的鳥女王,和用翅膀掩喙偷笑的小黑……倒是鳥類堅硬、結實的爪子在地上蹦躂的聲音,沒有完全被粗糙的草地抵消的,而是較為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中。


    忽然間,他的身後傳來一陣拉力,他的四肢險些因此離地。


    方諾本能地原地起跳,在半空中迴轉身體,餘光瞄到不知何時潛伏在自己身後的大鳥,對方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昂首挺胸,仿佛沒幹任何虧心事。


    “……你?”你卡視角揪我尾巴?


    幹壞事並未被抓個正著的渡鴉聳聳肩膀敲敲喙,發出一連串“格格”“格格”的聲音,笑得可開心了。


    在方諾眼裏,他就仿佛在說:


    “我就喜歡你生氣還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雪白的小獸當場發飆,咧開嘴撲了上去,直取鳥背上靠近頸部的位置。


    別以為你把弱點隱藏在一堆羽毛裏,我就拿你沒辦法!


    自己的體型雖然不如家族內成年的黃仙,甚至還比不上同輩,但狩獵本領也是杠杠的!


    嗯,之前沒把小黑摁死在自己的爪牙下,隻不過是要遵循家族的狩獵原則、不濫殺啟靈的妖獸……絕不是自己出手失誤了。


    絕不是。


    “好啦,好啦!”在旁邊看了一出好戲的鳥女王連忙展翅飛到小獸與大鳥之間,替自己找來的“同伴”說話道,“你不是想找早上那場戰鬥的目擊者嗎?喏,他就是。”


    他們三者之間,微妙地形成了一組階梯般的圖景,惹得本就在幸災樂禍的小黑徹底憋不住笑意,放肆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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