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在鳥女王的監督及方諾構築的“獬豸草”的讚助下,一鳥一獸終於達成了和解。


    在這之後,他們“其樂融融”地享用起茶壺內剩餘的花草茶來,還聽魔女小聲念叨著——等確認好茶水的味道、以及加入紅糖塊對應的甜度後,她打算準備幾份茶包,抽空送給底下村落裏有需要的居民。


    三隻妖獸在草坪上排排坐,一邊聆聽在場唯一一位人類的自言自語,一邊無視周邊妖獸意見地大肆發表自己的感想。


    “魔女大人完全可以委托我們去送茶包啊!”不長記性的小黑語氣激動地表示道。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種族叫‘報喪鳥’啊?”方諾嘴裏叼著一根多製造出來的獬豸草,導致發言時聲音有些含糊,但在潑黑鳥冷水的事情上,他從來沒畏葸不前,“怎麽會有人類敢收下報喪鳥送來的‘禮物’?不怕折壽嗎?”


    “你們兩個,收收火氣。”芋頭歎了口氣,“寒冬裏的熱茶還不足以讓你們的心態平靜下來麽?”


    “嘁。”一鳥一獸各自朝相反方向別過頭去,不再交談。


    如此對峙了一會兒後,他們倆又默默埋下頭來,專心飲茶,不問其他。


    “明天,我打算進一次山裏。”妖獸們頭頂上突然傳來人聲,語氣聽上去十分淡然,毫無起伏,就像是在講述一件日常安排。


    瘋狂吸水的兩隻妖獸聞言,動作一頓,驀地抬起頭來——在這一過程中,方諾胡須上的水珠不慎被抖落,濺在了小黑的羽毛上。


    生怕這倆孩子氣的家夥又要打起來,芋頭連忙展開翅膀,跳入方諾與小黑之間。


    幸好,小黑比起自己,更在意魔女的決定。


    他壓根沒管羽毛被茶水打濕的事實,展翅飛到了離魔女更近的桌麵上,希望能更清晰地聽見人類的想法。


    然而,縱使魔女的孤獨症再怎麽嚴重,她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安排全都通過自言自語表述出來。


    在先前那句話之後,她就再沒有提起相關的話題了。


    而且,小鳥飛過來、停在自己身邊,反而滿足了她對“陪伴”的需求,她迅速進入了麵對外物時的“表演模式”,臉上很快就堆起了燦爛的笑容:


    “啊啦,小黑,想吃點幹果嗎?我這裏有水果片。”


    片刻後,銜著一片水果的小黑心滿意足地飛落在方諾和芋頭身邊,全然將不久前的心態拋到了腦後。


    直到享用完這頓嗟來之食後,他才頂著另外兩獸鄙夷的目光歪了歪頭,疑惑起自己剛剛想做什麽事來。


    “唉。”芋頭再度歎氣,扭頭看向一臉“欣賞了一出好戲”神情的方諾,語氣猶疑地問道,“你手上……還有多少獬豸草儲備?”


    要多少有多少——方諾很想這麽迴答,不過,有可能需要犧牲下小黑——讓這家夥多從自己爪下逃走幾次,能夠用來憑空生成藥草的惡意值便能源源不斷地收入他的囊中。


    “但是這種乍一看沒有副作用的藥草,至少得確認一下它們的服用間隔……”這也是方諾直到這天午後才提供給這倆報喪鳥藥草的原因。


    他考慮了很多,決定在新的類似效果的藥草被發現之前,他會一點一點縮短提供獬豸草的間隔時間,直到確認臨界值為止。


    “獬豸草的效果真是太短了。”小黑插嘴道,“要不你試著學習一下我們報喪鳥的語言?這樣一來,我們就能無條件交流啦!”


    “要學你們也得一起學!”方諾撲上前去,又被對方習慣性地躲開。


    “等到春天,”小黑拍了拍翅膀,開始在他們周圍的草地上跳來跳去,“這附近應該會長出效果更加厲害的植物……魔女大人經常會從山間帶迴來一些小的植株,移栽在她的花園裏。”


    “那女人經常進山嗎?”


    “這個冬天沒進去過呢。”芋頭抖了抖尾巴,“冬季的山脈又潮濕又冷,還經常彌漫起很容易讓人類迷失方式的大霧,即便是魔女大人,也有些不太擅長應對那種情形。”


    “魔女大人要是認真的話,還是能做到的。”她又立即補充強調道。


    山脈中的霧氣……方諾不由想起了黃仙一族某位長老掌握的“奇跡”。


    不過,他們一族理應是不會隨意離開領地的,如果山脈中有一塊區域經常是大霧天,他或許能根據這個現象確認黃仙嶺的位置。


    “我和我的夥伴們也經常進出山脈。”鳥女王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畢竟,我們就來自那裏。”


    “那麽,先前那兩個孤兒提到的‘王者巨熊’……”方諾將前不久兩位人類訪客在山脈中的遭遇分享給了報喪鳥們,也沒忘記告知他們魔女得出的“獸潮”這一結論。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他問。


    就算見識尚淺的小獸再沒心沒肺,他還是能通過比對周圍聽者們的神情變化,意識到某件即將發生的事的嚴重性。


    “異時空在上。”芋頭第一次說出了和底下山之村村民相似的禱詞,這令方諾稍感意外:他未曾思考過“異時空”這個概念在不同物種心目中的地位,在他眼裏,這不過是一顆星星、是他們每天都能望見的光源。


    “異時空在上,”這位鳥女王語氣中難掩驚懼之情,“魔女大人當真認為獸潮將要發生?”


    “額……”方諾瞅了眼帳篷下安心飲茶的人類女性,“我覺得她沒把自己的這個結論放在心上,說到底,這個詞究竟有什麽含義?”


    光是提到它,對它完全不了解的自己也會感到一陣心悸……仿佛,它對於出生在這片山脈中的生靈而言,相當於一個刻入靈魂的禁忌。


    “那個魔女不是可以封印妖獸嗎?”方諾想起了小屋裏的某本書籍,“隻要是由我們獸族引起的禍患,她應該都有辦法進行處理吧?”


    “不要把我們與那些狂徒相提並論!”小黑的語氣中透出幾分怒意,似是在為被封印在書中的妖獸們感到不齒,“什麽叫‘我們獸族’?我們根本不是一類妖獸。”


    “你真應該改改你這挑字眼的毛病。”方諾稍稍後退幾步,在這節骨眼上,他更希望把時間消耗在獲取知識、而非與一隻雜毛雞爭吵上。


    他從芋頭方才的口吻中感覺到了,“獸潮”在這些生活在山脈中的妖獸心目中,似乎意味著一場災難。


    不僅僅是妖獸擴張地盤那麽簡單。


    “以前有發生過獸潮嗎?”他這麽問,卻得到了兩隻鳥的否定迴複。


    不過,黃仙一族的長輩沒傳授給他過這方麵的知識,不代表報喪鳥一族中這件事的傳聞也斷了代。


    “在我還沒被孵化出來的時候……”芋頭鄭重道,“我的親代經曆了一場獸潮。”


    彼時,被卷入獸潮中的妖獸都迷失在了紊亂的大氣靈力之中,失去了自我意識,開始到處破壞。


    他們所到之處,不但有更多妖獸受到影響、陷入混亂,那些作為妖獸眷屬們的生靈也在未知力量的支持下突破了生理的限製,出沒於它們本應不擅長應對的環境、氣候條件下。


    居住在玄采山脈外的人類國度派遣來一支完全由“能人”組成的隊伍,進山討伐路上能遇見的一切有能力接納靈力的生物。


    他們在林間挖掘深埋於地下的妖獸巢穴,不分年齡地屠戮其中的所有生物;他們拉弓射下翱翔於空的大鳥,掉落的鳥屍在草地、河流、樹下堆積成一座座小山,日日夜夜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最後,那群能人縱火燒了所有出現過野獸痕跡的地方,同時也清除了所有能佐證他們此行此舉的證據。


    “但人類終究是天底下最天真的種族。”芋頭語氣複雜地總結道,“他們以為抹消了一切針對他們的隱患,事實上,有不少預知到獸潮發生的家族早就逃出了那片區域,直到那場屠殺結束後,才迴到自己曾經的故鄉,參與家園的重建工作。”


    “對了,下麵那座山之村,就建立在當時被燒光的那片森林的遺址上。”她揚起翅膀,泛泛而談道,“人類代替了我們,守候在我們家族的噩夢上,真佩服他們能如此堅強。”


    “啊……是麽?”方諾若有所思。


    芋頭並沒有深入討論這個話題,因為魔女已自顧自地喝完了半壺下午茶,這會兒正起身製造出了一點動靜,吸引了鳥兒們的注意力。


    “好嘞。”他們隻聽她自我安排起了接下來要幹的活,“也讓村民們品嚐到這份滋味吧,之後……得去收拾進山的裝備呢。”


    “不知道雪積得厚不厚。”帳篷在她說話間自動收緊、紮好,鍋和便攜式小桌也都在靈力線的操控下,自行離地、朝魔女之家的方向飄去,“待會也去向村民們打聽一下那頭巨熊吧……還有,諾卡他們迴去後,村民們可能會擔心那些還未歸家的獵人,那就還需要做好找人的準備。”


    她向來忙碌得很。


    所謂的期待“有朋友陪伴的下午茶時光”……這個想法沒能實現的一部分原因,也可能是她實在是太忙了,根本沒工夫享受休閑時光。


    就算沒有人跑來委托她,自認為是村莊守護者的魔女,也會自己去找事情做,情願讓自身陷入繁忙的漩渦當中。


    對此,尚未背負上責任的方諾,心中竟微微泛起了憐憫之情。


    盡管如此,他卻認為自己一輩子都理解不了魔女的個性與行事風格,且也沒有必要去理解,進行初步的、簡單的感受已是他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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