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東西正在接近都城上空。


    聖十字發出警告,即便是已進入夢鄉的市民,也會被奇跡的力量喚醒,罵罵咧咧地從床上爬起來,望向窗外。


    如海浪般的厚重雲層,從遠處的天空壓了過來,使目擊到它的人們感覺都要喘不過氣來。


    “那是卡斯蘭奧人又去玄采山脈裏請了什麽怪物過來。”有人提出了他的看法,瞬間得到了周圍人的認同。


    “他們怎麽天天不幹好事?”


    “都那麽完了,他們怎麽還在鬧騰?”


    “那又是什麽獸?它會給人類帶來怎樣的災難?戰爭又要開始了嗎?”


    人們的質疑聲此起彼伏,整座城市都在這個不安寧的夜晚蘇醒了過來。


    方諾對轉移類型的奇跡掌握得還不夠透徹,因此他選擇乘著風飄迴艾德瑞爾的都城凱斯達。


    然而,他才剛以隱匿身形的狀態穿過被嚴加看守的城門,就見城內如白晝時那般熱鬧,生活在“不夜之城”的人類們,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睡眠”是何物。


    抬起頭,望向遙遠的天邊,方諾也被正在發生的那一幕震驚到了。


    他心有預感,認為那是花皇被樹妖們唿喚過來的象征。


    不過,這麽久沒離開自己城堡的獸王,會因為下屬的求救,特意趕過來嗎?


    還是說……他迴憶起自己在跌入秘境時,於眼前轉瞬即逝的、來自其他場景的畫麵。


    他猜測是自己遇見樹妖一事,剛好撞上了發生在過去的“人類請求花皇助力”這個行為產生最終結果,這兩件事之間其實沒有本質上的關聯,花皇也不是為了給祂的手下報仇而來的。


    “那就是花皇……嗎?”雪白的小獸仰著頭,試圖看清藏身於天上烏雲中的那道身影。


    然而,他卻下意識地把靈力縮成一團,沒有將它們發散出去——要知道,靈力可以輔助他視物,可他卻沒有這麽做。


    是因為以前被花皇揍過一次嗎?方諾翻過身子,抱住自己的尾巴,讓他的整具身軀都蜷縮起來。


    還是說,僅僅是由於獸王對其他獸族具有位格壓製?可是,他並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威壓,天上那家夥除了移動時的視覺效果足夠震撼目擊者心靈外,沒有做其他宣揚自己身份的行為。


    “不對,這個是……”周圍突然響起人類們的驚唿聲,方諾環顧四周,發現這座城市內所有植物的種子都提前結束了“冬眠”,開始在地麵上、煙囪上、人們靴跟處的泥土裏等各式各樣的地方生根發芽。


    在“概念之爭”中贏得勝利的獸王,隻要來到一個地方,就會對那裏的生物施予影響。


    越是強大的生靈,對祂的力量也就越敏銳。


    所以聖十字的神官們才會第一時間感知到對方的接近,並向城市內的居民發出警告。


    他們的靈力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能捕捉任何靈力氣息的網絡,成為了這個地方“最強大”的存在。


    “祂要去的地方,是卡斯蘭奧麽……”方諾的目光一刻不離地跟隨著天邊的雲層,就當他重新舒展開身子、改變主意,打算跟對方去一趟另一個人類國家時,“撲通”一聲,站在他附近的某個人類突然倒下了。


    方諾本能地轉移了注意力,旋即便看到一朵朵熟悉的白花,在凱斯達的街道上盛放開來。


    夢醒草!


    他在山之村的地下工程裏,借老女人艾瑞絲的視角看見過這種植物,而早在那之前,他也在其他渠道了解過它們的存在。


    那是和能複活生靈的“金色曼陀羅花”一樣,被視作花皇的代表花的植物,它的作用和“金色曼陀羅花”恰好衝突,會使服用者陷入長久乃至永恆的安眠。


    唯有意誌力堅強的生靈,才能打破夢境,重返現實。


    要麽,就等到造成昏睡的那朵夢醒草力量耗竭而枯萎。


    被毫無預兆昏迷的同類嚇到的人類們紛紛捂住口鼻,誰也不敢出聲埋怨頭頂上的奇觀帶來的災難,一個個都靜默下來,等待烏雲離開他們國家的上空。


    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有所行動的,隻有受到國王和市長委托,肩負起保護民眾重任的聖十字成員們。


    方諾也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對於人類而言,這個教會有多重要。


    “他們的名望原來這麽高啊。”他在心裏感慨了一句,身披“月光紗”,慢慢飄浮到半空中,“這些事都與我無關,那麽接下來,唯一的問題就是……”


    他該去哪裏呢?


    想要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隻要讓天空中的那家夥為自己做決定就行了。


    方諾果斷不再壓抑自己的靈力,將其釋放出去,直指橫渡夜空的模糊身影。


    ……


    “白橋先生!”透過聖十字本部的窗戶,“七美德”的成員們都看見了壓過城市上空的厚重雲層。


    “那是——”他們自然也察覺到了自城市中發射出去的那縷微光,純白的、卻與隨處可見的善良之士靈魂顏色不完全一致的光輝,夾雜著一絲寒意,哪怕相隔那麽遠也能被感受到。


    同時繚繞著咄咄逼人的惡意與不諳世事的純淨的氣息,自那一線白光中散發出來,一瞬間就籠罩了這座城市,還強行將昏睡的生靈們從他們美妙的夢境中拖了出來。


    再之後,是剛剛生長出來的植物們在迅速凋零,仿佛有某個存在正在迅速掠奪它們的生機。


    “啊啊啊啊啊!”房間門外的走廊上,傳來某個聖十字信徒的慘叫聲。


    “七美德”成員們一驚,格爾特最先反應過來,就要往門口衝去。


    西爾芙製止了他:“你也想中招嗎?愚蠢的家夥,先觀察一下情況再行動。”


    格爾特瞄了一眼兄長格林,見對方無言地點了點頭,他才慢慢放鬆下身子,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他沒再說什麽,而是站在西爾芙與格林之間,背對著他們的主教,靜待有知情者主動敲門稟報事端。


    很快,就有人如他所願,開始砸起了門:


    “白橋先生!白橋神父!出事了!有人突然暈倒了,他體內的靈力也出現了大量流失……不知道流往了何處。”


    “靈力被奪走了嗎?”西爾芙頓時明白了事況,扭頭望向窗外,“是那隻獸做的?還是說……”


    “花皇有這個能力嗎?”身穿黑衣的格爾特皺了皺眉,“聖十字的文獻資料裏並沒有記載這一點,是它在這幾年間新覺醒出的能力嗎?你怎麽看,哥哥?”


    “獸族,進化很快。”白衣服的格林點點頭,認同了他弟弟的看法。


    這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隨後走進了一個神職人員打扮的“新人”:“我已經安慰過他們了,白橋先生。”


    他瞥了一眼斜著眼睛、不願正視自己的西爾芙:“又見麵了,‘溫和’女士。”


    而後,他又依次向格林、格爾特兄弟倆打了招唿,並不像西爾芙那樣會直唿他們的本名,而是選擇以代號相稱。


    “喲,同行。”西爾芙向來者迴了禮,“你怎麽看待現在發生的情況?也認為是真實之獸的新能力嗎?”


    “掠奪靈力……”來者正是“七美德”之一的“寬容”,對於“溫和”的提問,他陷入了沉思。


    倘若方諾沒有駐留在原地試探花皇,而是跑來此地看到他的話,很可能會感到驚訝。


    因為,這個在全世界範圍內屠殺獸族的組織的成員,“寬容”,竟然就是方諾在“召和平穀”偶遇的鴿子妖獸,蓋斯德·格茲!


    一直以來,他都偽裝成人類,加入這個人類至上主義的教會,默默地完成接取到的每一個人物。


    哪怕被白橋任命為“七美德”之一,他也鮮少有機會直麵主教本人,這次開門進屋,他也沒想到會看見那道佩戴麵具的身影。


    在他反應過來時,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打招唿”時機。


    “我了解的獸族中,有一些妖獸家族的家族本領就是掠奪其他生命體的靈力。”他摩挲著下巴,給出了答案,“不過,使用這項技能的限製有很多,一般情況下是無法隨意施展的。”


    “對了,白橋先生。”搶在西爾芙作評之前,他趕忙對自己先前的行動做了一次述職,“我又去了一趟‘召和平穀’,那個立方體還維持著我們上一次見到它時的模樣,失蹤者仍沒有迴歸現實世界。”


    “也許,我們需要依靠製造那個微縮版寒冰地獄的獸族的力量……”他想到了在玄采山脈裏流傳多年的“獸王失蹤”傳聞,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但就算祂真的迴來了,估計也不會幫我們。”


    西爾芙能理解同行的自言自語,她瞟了一眼壓根沒聽這段匯報的另兩位同事,冷笑一聲:“你期待會提供助力的那位獸王,可是被這倆不成器的家夥給‘殺’了哦。”


    “這是在說笑吧。”蓋毫不猶豫地做出了迴應。


    下一個瞬間,西爾芙猛地用衣袖捂住嘴巴,克製住了她內心仰天狂笑的欲望。


    “沒錯,沒錯。”在別人麵前表現得十分淑女的西爾芙,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仗著那對兄弟聽不太明白他們的“謎語”,對新進來的同行說道,“你期待的獸族,它遲早會迴來的。”


    “迴來成為我們的助手,幫我們完成最終的目標。”她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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