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宣此刻有些心不在焉,仍然迴想著剛剛所看的關於白虎堂的資料。衛宣先前雖聽衛夫人簡單說了一些,但仔細看過後仍深感震驚。白虎堂勢力真可說遍布天下,在青州、徐州、兗州、豫州等各郡都設有分堂,在河東境內就不用說了,各縣都設有粉湯,依托衛家在各地的族人,對當地上至官員的起居、下到百姓生活都了如指掌。


    白虎堂對朝廷官員的監視也是極為密切,衛宣隻看了其中一部分,主要是皇帝身邊的十常侍的受賄記錄,裏麵居然連數目、時間都記載得清清楚楚。想來衛家對於十常侍也關注已久。


    衛宣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錦衣衛,雖然這衛家的白虎堂比起錦衣衛的規模來還有差距,其中戰鬥力明顯不足,加上隻是關注被人卻忘了大本營的護衛,沒想到王越會殺上門來!


    衛宣一個人在哪裏發呆以至於讓人去請的童淵到了他都沒有發覺。衛宣倒並沒有故意怠慢童淵,隻是他的心思全放在今日與白虎堂首腦人物的會麵上了,能否順利掌握白虎堂此舉至關重要,他也沒指望今日便能使他們臣服,但起碼也要留下個好印象。思來想去,衛宣決定請出童淵這尊大神幫自己鎮場子,盡管衛肅和童淵內心裏都沒有承認衛宣是童淵的弟子。但衛宣跟著童淵學藝已經有些日子,衛府上下許多人都知道當日正是童淵擋住了王越等人。


    兩人走出楚府,一輛馬車已等在門外。見兩人出來,候在一旁的車夫輕輕敲了敲車門,一個身形瘦削的老者走下車來,衛宣上前兩步道:“孫兒參見堂從祖父。”


    童淵聽衛宣叫那老者從祖父,不由得表情一肅。他以為衛肅已經算是年長的尊者,沒想到次老者居然還是衛肅的長輩,想來就是前任的白虎堂堂主了。


    那老者與衛宣寒喧了幾句,衝童淵抱拳笑道:“老朽衛成,這位想必就是童先生了。”


    童淵見言語之間很是隨和不覺鬆了口氣,上前行禮道:“晚輩正是童淵,見過衛四先生。”


    老者見他自稱晚輩,微微一愣,想了想頓時明白過來,說道:“我們衛家與夜寒宮淵源甚深,童先生不必客氣。今後有什麽需要白虎堂相助的,和宣兒說一聲就是了。”迴頭對衛宣說道:“宣兒,時候不早了,我們上車吧。”


    馬車在安邑城內走了小半個時辰,童淵也已不記得拐了多少個彎了,突然聽得一聲唿哨,車速頓時慢了下來,衛成對兩人道:“我們下車。”掀開車簾便跳了下去,完全不像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者,童淵和衛宣也忙跟著下了車。


    童淵往四處看了看,幾人身處於一胡同裏,看看覺得很陌生。他雖到那一已經有數日,可這種地方卻沒來過。


    衛成領著二人走到一座普通的宅子前,推門走了進去。


    這所宅子院落並不大,四周擺放的幾樣物品也頗為陳舊,顯然是個尋常人家。一個老頭拿著把掃帚掃著院中的落葉,老太太正嘀嘀咕咕與似她兒子模樣的青年抱怨著什麽,旁邊還有個年輕婦人與一個牙牙學語的幼兒在院中嬉戲。衛成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這幾人竟視若不見。


    衛宣暗暗歎服,白虎堂果然組織嚴密,名不虛傳,若能將它完全掌握於手中,對自己來說是個極大的助力。


    三人來到裏屋灶間,衛成熟練地在牆上幾處拍打了數下,掀開柴垛,一條密道出現在三人麵前。


    衛成領著衛宣和童淵進入密道,走了一會兒拐個彎,進入了一個大廳。衛宣看了看,大廳裏已有十幾人先到了,三三兩兩地分散在幾處輕聲交談著。衛成站在門口輕輕咳嗽一聲,眾人皆一震,頓時肅然而立。


    衛成請衛宣在主位就坐,衛宣知道這是白虎堂堂主之位,假意謙遜幾句便坐下了,他知道衛成在白虎堂中威望甚高,禮數自然要做足。衛宣向台下看了看,見大多數人都好奇地看著他,有幾位嘴角微斜,顯然是對他坐主位有些不屑。


    不過童淵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正是當日第一時間帶人出現在王越刺殺現場與黑衣刺客們交過手的陳鍾。陳鍾含笑衝童淵遙施一禮,然後轉頭對著衛宣同樣微微一禮,他對這個坐於高位上的少年他可沒有任何輕視之意。


    除了此人是太尉之子,還在於危難關頭替衛肅擋住了王越,也讓白虎堂留了一絲顏麵。當然更重要的是和衛宣一起前來的童淵一人擋住了連同王越在內的五六名黑衣的瘋狂進攻,這也為衛家人後續增援贏得了時間。


    衛成和童淵分別在左右下首坐下,衛成向台下掃視一眼,說道:“今日白虎堂的執事基本都到了,連河內、京兆尹、晉陽分堂的執事也來了,可以說是我們白虎堂近十年來難得的一次盛會。”


    衛宣微微一驚,他原本以為來的隻是白虎堂在河東的幾位執事,沒想到白虎堂附近的首腦居然都到齊了。


    衛成道:“今日邀大家前來所為何事,老朽想諸位已經心知肚明了。老朽十幾年前就該退隱,僅此更是除了這麽大的事情,白虎堂卻和事前一無所知,事中不能阻敵外,時候至今也沒有更多消息提供給家族,真是愧對衛家。便在當日就辭了這堂主之位。


    可家族的宗主硬是勸老夫留了下來協助老朽的從孫宣兒掌管白虎堂,老朽曾當了十年的白虎堂堂主,在坐的與老朽都比較熟悉,知道我這糟老頭子的性情,老朽把話說在前頭,此番重迴白虎堂,老朽並不是來當家做主的,而是來輔佐宣兒的。


    白虎堂由衛家創立,曆代堂主都由衛家宗主指定,在座的也都是堂中的老人了,應該都很清楚。宣兒歲數尚小,不太熟悉白虎堂的具體事務,所以宗主才命老朽輔佐,但宣兒行使的是堂主之權,老朽期望各位也能將宣兒視為堂主,切不可有任何怠慢,否則,這堂中規矩你們不會比老朽知道的少吧。”


    一個紅臉膛的老者站了起來,拱手道:“請四先生放心,白虎堂向來以衛家宗主馬首是瞻,太尉既然早已經接任宗主,並委派公子來執掌白虎堂,顯然是對白虎堂的極大重視。公子雖然還不是白虎堂的堂主,但在四先生的輔佐下,成為堂主隻是遲早的事,我等自然以公子為尊,謹遵公子之命。”


    衛宣聽了微微一笑,這紅臉老頭此番話說得很大聲,又不時地看看衛宣臉色,顯然是在表忠心,看來是個見風使舵之人。他身邊幾人看著這紅臉老頭,似笑非笑,顯然對他頗為不齒。


    衛成點點頭,道:“唐執事是堂中的元老了,能有此意實在難得,老朽深感欣慰。”


    接著又有幾人站起來表了態,他們說的就不像那唐執事那麽慷慨激昂了,隻是淡淡地說了幾句,有些純粹是敷衍之辭。


    衛宣不以為意,今天此行能收到這樣的效果已經不錯了,起碼堂中還有唐執事這種見風使舵之徒,此類人雖不可大用,但起碼會有助於他了解白虎堂內部的狀況。


    衛成等眾人說完了,看了衛宣一眼。衛宣知道應該輪到自己開口了,這樣要是換做後世就是新官上任的施政綱領。看了看眾人道:“今日是我與眾位執事初次相見。承蒙宗主厚愛,讓我到白虎堂管理堂中大小事務。宣年輕尚輕,初次擔當重任,實在是有些惶恐。在座的都已在白虎堂多年,也有不少是我的長輩,日後有什麽做的不對的,還請諸位多多提示。”


    衛成見衛宣一番話說得拘謹平淡,略有些失望,正待接口,不料衛宣話鋒一轉,道:“不過我猜想由一個年輕的小子執掌白虎堂,在座的諸位心懷不服的定大有人在。”


    此言一出,屋中眾人臉色登時千奇百怪,什麽表情都有。


    衛宣見衛成麵帶焦急之色,衝他暗暗擺了擺手,笑道:“我覺得這也很正常,如果是我站在下麵,看到主位上坐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以後還由他來管我,我心裏自然也不服。”


    不知是誰笑了一聲,眾人的臉色也緩和下來,見這少年直言相道,心中不由得得有了些許好感。


    “還有些執事呢,是怕我年少不更事,偌大個白虎堂每日需處理大小事情不下百件,怕我應付不來。不過請諸位放心,在宣看來其實從祖父和諸位都高估了白虎堂對衛家的作用。就比如這次王越前來,若不是吾師及時趕到,衛家老宅怕是要血流成河,我衛家核心成員怕也要被屠戮一空!請問當時驕傲的白虎堂在哪裏?王越從洛陽而來第一時間找到太尉的書房是不是來安邑也有一段時間了?我衛家是不是有人給他封通風報信?這些,白虎堂有卷宗嗎?”


    話出堂內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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