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迴十裏峽穀


    上迴說到黑無常問董子寧是不是一枝梅,董子寧說:“正是在下。”


    黑無常冷笑一聲:“果然名不虛傳,居然能跟上我,武功算是不錯。你大概沒想到後果吧?”


    “在下隻想問問,閣下為什麽要向甘騏和碧雲峰的白小姐下毒手?”


    “你想知道?”


    “是,在下想弄個明白。還有,三年前,在冷水灘射殺黃河三傑之一的烏老大之人,也是閣下吧?”


    “不錯,你還想問什麽?”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甘騏與烏老大等,和閣下是否有冤仇,在下不知。但白小姐與閣下無怨無仇,你為什麽要暗害她?”


    “你還有沒有要問的?”


    “在下隻是問這些。”


    “你知不知我的規矩?”


    一枝梅愕然:“什麽規矩?”


    “我要是迴答後,你必須將一樣東西交給我。”


    “嗬?什麽東西?”


    “將你的頭割下來,讓我帶走。”


    一枝梅一怔:“閣下的規矩未免太過分了吧?”


    “嘿!我對你已是十分寬容了,換了別人,隻要一見到我,定將粉身碎骨。你知道我是誰?我就是黑無常!一個人見到了黑無常,你想,還能活在世上麽?小子,你自己前來送死,可怨不得我。”黑無常說時,便一掌拍來。盡管一枝梅行動快如閃電,也來不及閃避,胸膛上早已捱了黑無常那淩厲無比的掌力。黑無常這一下出手,足足使出了六陽神功的八成功力。這一股掌勁,可以說擊石石碎,擊金金裂;若擊到人體上,頓時會令胸骨齊斷,內髒俱裂,屍體亦會飛出幾丈遠的地方。黑無常滿以為自己這一掌,便會取了一枝梅的性命。可是,他隻聽到“砰”的一聲,一枝梅身形卻紋風不動,象塊巨石般地屹立著,而自己倒給震得後退幾步,一隻手臂幾乎麻痛得舉不起來。他不由大駭,愕然地望著一枝梅:“你,你,你沒有死?”黑無常自出道以來,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經得住自己一掌而不死的。


    一枝梅給這一掌力拍中,頓時感到心血翻滾,一口鮮血幾乎噴出。他憑著體內一股渾厚無比的九陽真氣護體,略略運氣,緩緩地唿出了一口氣,才感到氣息平靜下來。他想不到黑無常動作竟是這般的奇快如電,說動就動,出手時沒半點風起,而且掌勁之淩厲,真是武林中少有,竟震得自己血湧心田,氣息幾乎凝結。就算武功驚世的甘氏三煞,在出其不意襲擊自己時,自己幾乎沒半點感覺,反而將甘氏三煞震飛了出去。而這個黑無常,僅僅是後退幾步而已,武功之高,內勁之強,與甘氏三煞相比,又不知高出多少倍了。怪不得他能以一枝脆弱易折的鬆葉針作殺人暗器。想到這裏,不禁心頭凜然。他聽到黑無常問自己還沒有死時,真是又怒又好笑,說:“閣下出手太狠了,要不是在下學過些少淺薄功夫,恐怕早已喪在閣下的掌下。”


    黑無常見一枝梅說話如常,沒半點受傷的痕跡,更是駭然。黑無常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從師傅處學來的六陽神功,隻不過是九陽真經中的一部分而已。而且這一部分,也不是那麽完整。


    原來少林寺的九陽真經為甘修竹盜去後,少林寺眾僧追查無著落,有人便懷疑是掌管藏經閣的老僧劫渡禪師私藏起來,因為隻有他曾練過九陽真經中的氣功,深知九陽真經的奧秘。想必是他妄圖把九陽真經一人獨占,不想他人染指,便謊說是失竊了。劫渡禪師百般分辯無效,毅然自斷一臂,然後讓人搜遍自己全身,隻身一人離開少林寺,遠走昆侖,開創了昆侖派。因為劫渡禪師隻學到九陽真經中的一部分練氣、運氣方法,再加上自己的融匯貫通,倒也自成一套。他不敢妄稱九陽真功,隻稱“六陽神功”。就是這六陽神功,隻要練成,也足以身輕似燕雀,來往如幻影,能摘葉飛花取人性命了。人們傳說,要是九陽真經一旦練成,那便是紅顏永駐,天下任何武功都不能傷害了。就是隨手取一張薄紙,運用九陽真氣發出,其快如電閃,形如利刃,便可斷人腦袋。黑蝙蝠是劫渡禪師的第五代大弟子,六陽神功隻練到七、八成,內勁之渾厚,已是武林中罕有,足令天下武林人士為之側目。而黑無常又隔了一層,六陽神功隻練到五、六成,便有不少武林高手喪在他的掌下或鬆葉針上,亦使甘氏三煞望而生畏。現在他見自己的一掌拍在一枝梅的身上,一枝梅居然毫無受傷跡象。他哪裏知道,一枝梅在絕穀中練的“神功秘笈”,正是少林寺所失傳了三百多年的“九陽真經”,兩種武功同一源流,內勁性質相同,極易匯合。所以黑無常這一淩厲的掌勁拍到一枝梅身上,不外如一股急流,注入一枝梅身體內,雖有短暫一時的心血翻湧,氣息難受,但很快為一枝梅吸收了過去,並歸並到自己的真氣中去,不但絲毫沒受傷害,反而給一枝梅添了一股內力,這是黑無常怎麽也想不到的。


    黑無常正大駭,驀然聽到有人哈哈大笑:“兩位怎麽在這風景秀麗的山峰上較量武功了?”黑無常一看,是錦衣衛中的另一高手哈裏木。這哈裏木是西域胡人,與碧雲峰的覃嘯天長老同一門派,論輩份,他與覃長者是平輩。覃長老練的是寒冰掌,而他練的是玄冥陰掌。哈裏木的師父,便是西域鼎鼎有名的長眉冷魔。當時一代劍雄西門子,也被長眉冷魔的玄冥陰掌之淩厲逼得迴劍護體。長眉冷魔的玄冥陰掌,其陰冷寒毒之勁,又不知比覃嘯天的寒冰掌高出多少倍,掌力拍出,不但能斷金碎玉,而且一股奇寒,立刻能入人心肺,頓時將人變成一具凍僵屍,故此武林中號稱冷魔,而他原有的姓名——歐陽冷,反而無人知了。


    黑無常一見哈裏木到來,頓時大喜,說:“哈兄,快將這小子斃了,他就是一枝梅。”


    哈裏木笑道:“我不敢破壞武林中的規矩,你們還是單打獨鬥。”


    黑無常一時愕異,當他看到哈裏木送來的眼色,頓時心明其意,便對一枝梅說:“好,小子,我們今日就決一生死。”


    一枝梅閱曆不深,不知江湖上的人心險惡,而且武林中的高手比武,往往是單打獨鬥以決勝負的,從而便相信了哈裏木的話,便說:“閣下何必決生死?在下隻不過想得個明白罷了。”


    “少羅嗦,看掌!”


    黑無常這時已使出了自己的十成功力,唿的一掌拍出,掌力所到,狂風驟起。一枝梅早有準備,身形一晃,從掌風中閃了出來,跟著也是一掌拍出,這是嶺南怪老人特有的掌法一一南海碧波掌,掌力柔中有剛,剛中有柔,變化奇特,拍出時似乎毫無勁力,掌風近身時如狂浪怒濤。黑無常更是一怔:“原來你這小子是嶺南怪老人的門下,為報師門之恨,我更非殺你不可了。”他以超絕的輕功閃開了一枝梅的掌風,淩空雙掌齊發,直拍一枝梅的六大要穴。一枝梅卻以獨特的“迎風柳步”、避開了黑無常的掌力。倘以內勁之渾厚,掌式的神奇,一枝梅遠比黑無常高,但臨敵的經驗,一枝梅又遠不如黑無常了。再加上一枝梅並不想取黑無常的性命,隻想了解真相,平息武林中的仇殺,所以出手時往往掌下留情。而黑無常卻詭計百出,出手兇狠,一時之間,雙方又戰成了平手。哈裏木在旁看得非常清楚,感到一枝梅的武功幾乎是舉世少見,要是不除掉,實為今後自己的大敵。當一枝梅剛要閃避黑無常的攻勢時,他便出其不意,猛擊一掌,狠狠地擊在一枝梅背上。一枝梅怎麽也想不到他會言而無信,突然出手的,頓時感到一股寒意涼透心肺,急運真氣調息,順勢一袖拂去,將哈裏木直拂出三丈多遠。也正在這時,他突然感到左肩一陣麻木,一看,自己已中了黑無常的一支鬆葉毒針,暗想不好,急調真氣相抵,不使毒性擴散。黑無常哪裏容得他運氣調息,身形驟到,一掌拍出,“砰”的一聲,盡管黑無常給震飛了,可是一枝梅卻直向懸崖下飛去……


    黑無常透出了一大口氣,忙運氣調息自己的內傷。哈裏木這時從地上躍起來,問:“將這小子擊下山峰了?”


    黑無常點點頭,半晌才說:“是。”


    “這小子果然武功厲害,內力之渾厚真是少有。看來這小子就算摔不死,他中了你的毒針。又捱了我一掌,也恐怕活不長了。”


    黑無常想了一下,說:“我們下去看看,這小子武功非凡,萬一不死,今後你我恐怕就別想安然而睡。”


    哈裏木一笑說:“你未免太多慮了吧?”


    “不!當年我師父給中原四大高手聯手圍攻,擊落渭河中。這四大高手滿以為我師父死了,偏偏我師父就沒有死。看來這小子的武功不在我師父之下,我們可不能大意。”


    於是黑無常和哈裏木施展超絕的輕功,從山峰上飛躍下來(這正是小魔女在峽穀中所見到的兩條人影)。他們到了峽穀中一看,隻見一枝梅不但沒有摔死,還依靠著一塊岩石,正在運氣調息,更是大驚。兩人相視一下,一齊出手,想一舉而取了一枝梅的性命。一枝梅見大敵當前,便並盡全力。一雙掌相迎,以渾厚無比的九陽真氣,將他們震飛了出去。而自己更是內傷加劇,一口鮮血噴出,鬆葉針之毒一時控製不住,眼見就要擴散。這時,小魔女趕來了……


    一枝梅說到這裏,透了一口氣說:“幸而白小姐及時趕到救了在下,要不,我再也無力與這兩賊相拚,不死在他們的掌下,也恐怕死於毒針之毒了。”


    小魔女說:“梅大俠,你何必這樣客氣?你以前屢屢暗中救了我,我又該怎樣感謝你?”


    “甘氏三然想暗中加害小姐,以挑起武林間的仇殺。在下不過想為平息、化解武林的紛爭,以盡自己的天職罷了,怎敢望小姐答謝?”


    “好了!我們大家都別說客氣話。你現在怎麽樣?能走得動嗎?”


    “在下一條腿骨折斷,恐怕要調理十天半月才能行動。小姐,你有事就先走吧,別因為在下而誤了小姐的事。”


    “我沒有什麽事。別說你對我有過救命之恩,就是沒有,我也不能將你一個人丟在這荒穀中而不理。我扶你上馬,到前麵找一處人家住下,好好調理你的腿傷。”


    一枝梅連忙搖手說:“不,不行,在下的腿骨剛剛駁接好,一動,便前功盡廢。”


    小魔女愕然:“你想躺在這荒穀中麽?”


    “有什麽辦法?”


    “好吧,那我就陪你在這荒穀中好了,你的腿一天不好,我就一天不離開你。”


    “不,不,在下怎敢拖累小姐?”


    小魔女笑道:“這就由不得你啦!”


    半晌,一枝梅才說:“小姐,你不是要去尋找董,董子寧麽?”


    “哦!?你怎麽知道我要尋找這個渾人的了”


    “在,在下是,是聽人說的。”


    “你聽誰說的?是不是那個徐半仙?”


    “對,對,就是他。”


    “這個騙子,要不是我看在他為人有些俠義,我真想將他的舌頭割了去……對了!梅大俠,你一向在湘黔桂邊上活動,有沒有聽到這個渾人的下落?”


    “好,好象沒有。”


    小魔女笑道:“你這個人真怪。”


    一枝梅吃了一驚:“在、在下怎麽怪了?”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麽好象沒有的,你說話不怪麽?”


    一枝梅透了一口大氣:“是,是,在,在下說話是有些怪。”


    小魔女頓起疑心,不由仔細注視一枝梅起來,隻見一枝梅戴了一副僵屍般的麵具,而一雙目光卻遊離不定,心想:怪了!他怎麽是這種神態的?莫非他知道董子寧的下落?難道這渾人的確死了?是了!他怕我傷心難過,故意不說,不然,他不會說話這麽奇怪的。便突然問:“你是不是見過董子寧了?”


    “我,我,我沒有嗬!”


    “董子寧是不是死了?”


    “沒,沒有嗬!”


    “你怎知道他沒有死?”


    “我,我,不,不,是徐,徐半仙說的。”


    一枝梅的吱唔和神色的慌亂,更引起了小魔女的疑心。小魔女的疑心不單單是這一點,而且感到一枝梅某些舉止,更酷似徐半仙。她一下想起了徐半仙的種種行動來,暗想:莫非一枝梅就是徐半仙?徐半仙就是一枝梅?微微一笑問:“梅大俠,你的真麵目能不能讓我看看?”


    一枝梅頓時慌亂了,忙說:“小,小姐,在,在下一副麵容實在醜惡可怕,怕,怕嚇壞了小姐。”


    “是嗎?那我就不看了!梅大俠,你要不要吃些東西?我皮囊中有饅頭和牛肉。”


    “多謝小姐。”


    “多謝什麽嗬!”小魔女從皮囊裏掏出了饅頭和牛肉,又問:“梅大俠,你的麵容真的醜惡可怕嗎?”


    “可,可怕極了,連我自己也不敢看。”


    “你,你千萬別把麵具取下來。”小魔女說時,出奇不意,一手將一枝梅的麵具剝了下來,一刹之間,兩人都怔住了!小魔女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奇俠一枝梅,並不是什麽徐半仙,而是她日思夜想,夢裏縈迴,千方百計要尋找的渾人董子寧!


    小魔女證了半晌,真是又驚又喜,又恨又怒,狠狠地將麵具摔在地上,說道:“你,你,你怎麽這般地騙我瞞我……”


    董子寧慌忙連連作揖說:“請,請小姐別,別怒,在下有,有……”


    “我不聽!”小魔女惱恨地將一雙粉拳在董子寧的胸脯上亂擂打起來,擂得“砰砰”有聲,一邊罵道:“你這渾人,明知道我出來找你,你卻裝神弄鬼地戲弄我。你是安的什麽心?”


    董子寧不敢運內力相抵,默默承受了她的一陣亂擂,說:“小姐,你別打了,你再打,我的胸骨就要給你擂斷了。”


    “斷了活該!”


    董子寧隻好捉住她的一雙粉拳說:“燕燕,你聽我說。”


    “我不聽。”小魔女掙紮著,一下碰著了董子寧的斷骨處,董子寧不由“哎喲”一聲,放開了小魔女的一雙拳頭。小魔女一怔問:“你怎麽了?”


    “我,我這條腿恐怕要斷了。”


    “渾人,你別嚇我,讓我看看。”


    “不用看,它沒有真斷。”


    “嗨!你這渾人,說話沒半點正經,你是不是故意嚇我?真的斷了,我才巴不得哩,叫你這一生一世永遠離不開我。”


    “燕燕,別說廢話了,我們還是想辦法快離開此地。”


    小魔女又是愕然問:“為什麽?渾人,你不是說不能移動嗎?”。


    “燕燕,我剛才想了一下,黑無常雖然敗走,但他知道我的腿摔斷了。不能行動,恐怕會約其他錦衣衛的高手前來,我們得找個地方暫避一下。”


    小魔女一來惱恨黑無常對自己無恥的偷襲;二來更惱恨黑無常傷害了董子寧。她仗著自己的劍術,便說:“那怕什麽?他來了更好,我還巴不得他來哩,以雪我的仇恨。”


    “燕燕,話不是這麽說。雖然你的劍術精湛無比,萬一他們來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群,我又不能行動,你總不能分心照顧我。”


    小魔女一想也是,擔心地問:“可是你的腿,能移動嗎?”


    “燕燕,這你放心,我剛才略略運氣,這條腿看來能移動了,大概是韋媽媽的九轉金創還魂丹起了作用,看來不需要十天半個月,隻需要六、七天調養便會好了。我們暫避六、七天,便再也不怕他們。”


    “好吧,我來扶你上馬。”


    董子寧內力較強,他驀然聽到遠處有人的行動聲,不由皺了皺眉說:“燕燕,看來,我們走不了啦!他們已經來了。”


    驀然間,一個蒼老的陰惻惻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們想離開嗎?遲了!”


    聲落人已到,隻見一位長眉老者,仿佛是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出現在他們的麵前。這位長眉老者來得好快,說話時仍在兩裏之外,聲落時人已來到,單是這一份駭人的輕功,已令眾人一怔。小魔女挑挑眉問:“你是誰?說話怎麽這般無禮?”


    長眉老者陰森森地一笑:“老夫這般說話,對你們已是非常的客氣了!”


    小魔女正想發怒,董子寧感到來人絕非是泛泛之輩,慌忙說:“請問前輩高姓大名?”


    長眉老者一瞪眼,頓時精光四射,顯然內力異常的渾厚。他傲慢地說:“怎麽,你連老夫也不認識?你是不是一枝梅?說!”


    董子寧見來人口氣這麽傲慢,眼裏簡直旁若無人,心頭經時凜然,暗道:難道來人竟是四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大魔頭黑蝙蝠?不由提高了警惕,問:“敢問前輩就是黑蝙蝠?”


    長眉老者頓時惱怒地說:“什麽黑蝙蝠,老夫是長眉冷魔。”


    小魔女不禁脫口而問:“你就是天山北峰上的長眉冷魔麽?”因為她曾聽師父西門子說過,長眉冷魔曾用玄冥陰掌功逼得他迴劍護體,以後若碰上了他,千萬不可大意。


    長眉冷魔冷冷地盯了小魔女一眼:“不錯,看來你這小女娃也知道老夫,好,老夫可以免你一死,不過得廢去了你的武功,至於他嘛,隻好認命罷。”


    董子寧說:“我等與前輩素不相識,向無仇怨,怎麽你不讓我活下去?”


    “誰叫你們不認識老夫!”


    董子寧感到這長眉冷魔說話簡直不近情理,說:“不認識前輩就要受死,那世上有不少人都不認識前輩,都要受死麽?”


    “不錯。見了我麵而不認識我的人,都得受死。”


    “前輩說話太沒道理了。”


    “什麽道理,老夫的話就是道理。”


    小魔女哼了一聲,正想說時,又是一陣風驟起,突然從山峰上飄落六條大漢,其中一人說道:“師父,對付這個小女妖,不必你老人家親自出手,讓弟子來打發她好了。”


    小魔女一看,隻見這說話的人三十多歲,焦黑的麵孔滿是凹凸,宛如一塊烤焦了的陳皮,手中使的是江湖上少見的一門奇形兵器——昆侖刺,他是長眉冷魔第二弟子蕭舞陽,論武功,更在師兄哈裏木之上。小魔女再打量其他五條漢子,顯然其中一個就是負傷逃跑了的黑無常。董子寧說得不錯,是他去搬人來了。其目的是將自己和董子寧趕盡殺絕,不讓他的行蹤泄露到江湖上去。


    蕭舞陽輕蔑地說:“小女妖,出招吧。”


    小魔女又打量了其他四人一眼,看來一個個武功不弱,都是錦衣衛中的高手。她冷冷地向:“你們要聯手齊上嗎?”


    蕭舞陽一瞪眼,跟著冷笑一聲,說:“對付你這個小女妖,用得著我們聯手上麽?就我一個輕輕一彈指頭,足可以將你打發掉。”


    黑無常在旁說:“蕭老弟,她是江湖上人稱的小魔女,劍術端的使得,別太輕視了。”


    “是嗎?我倒要看看。”


    小魔女為了試探對手武功的深淺,先不抖出西門劍法,一招“玉柱擎天”使出。這是“貞女劍”的開招式,既可以防,也可以攻。蕭舞陽反而一怔,跟著裂嘴一笑:“你這小女妖,出手這般平庸,也想與我師父過招,真是太不自量了。”說時,一招刺出,想用內力將小魔女的寶劍震飛。小魔女手腕一轉,依然是“貞女劍”的招式,避開了蕭舞陽的昆侖刺,斜向蕭舞陽一劍刺來。由於小魔女用天魔內心法的內勁使出,雖是平凡的一招,卻勁力不小。蕭舞陽點點頭說:“小女妖內勁不錯,可惜劍法太平庸了。”一邊說,一邊暗運內勁,迎著小魔女的來劍將昆侖刺一絞,想一下絞斷小魔女手中之劍。


    昆侖刺這件奇門兵器,它劍不是劍,錐不象錐,形狀如樹杈一般。它既可以當劍使,也可以當鞭用,更可以利用兵器身上幾枚向上彎曲的尖刺,絞斷對手的兵器。何況蕭舞陽這支昆侖刺,是用天山的玄鐵打成,沉重異常,堅硬無比。加上昆侖刺的招式特異,出手兩招,就絞住對手的兵器;稍一運用內勁,就將對手兵器絞斷;趁對手驚愕之際,突下殺手,沒有不成功的。所以蕭舞陽憑著這支奇門兵器和玄冥陰掌,揚威西域,成為長眉冷魔眾弟子中的第一名高手。他滿以為這一絞,就將小魔女的利劍絞斷。他怎麽也沒想到小魔女這把有奇特功能的軟形寶劍,不但鋒利無比,削鐵如泥,而且柔韌如皮鞭,可卷曲成圓圈。他一絞下,軟形寶劍隻不過彎曲下來而已,哪裏會斷。小魔女順勢將寶劍一抽,從昆侖刺中抽出來,劍招突變,隻見劍光一閃,劍尖已直挑蕭舞陽任脈中的要穴天突穴了。真是疾如電閃。飄若輕風,蕭舞陽大吃一驚,急向後翻,才閃過了小魔女這一招。他身影剛站穩,小魔女第二招已到,劍鋒直朝蕭舞陽頭頂劈下,蕭舞陽急用昆侖刺一擋,“當”。的一聲下火花迸射,兩人都微微一驚,雙雙急看手中的兵器,並沒損害,才放心下來。原來雙方兵器都是無堅不摧的。要是其他兵器,不是劍給昆侖刺震拆了,便是昆侖刺給寶劍削斷。


    蕭舞陽接過了小魔女這兩招,才感到黑無常所言不差,再也不敢輕視小魔女,抖出了自己平生的絕學,刺、掌並用,全力對付小魔女。小魔女在交戰四、五招後,感到蕭舞陽武功也不過如此,並沒有什麽了不起。隻不過掌風夾帶奇寒,令人受不了。幸而小魔女服過黑珠壁虎汁,百毒不侵。根本不畏這種寒毒。她想到長眉冷魔和黑無常這兩個大敵在旁,十分危險,再也不與蕭舞陽糾纏下去,便突出絕招,在蕭舞陽一掌拍來時,身隨掌風淩空翻滾、驟然直落,一招“天姬送子”,眾人還沒看清小魔女是怎樣出手的,小魔女的劍光已從蕭舞陽的左肩直劃到右腹下,一劍之下,就了結了這揚威西域高手的一生。黑無常和其他四條漢子看得心頭凜然,一時都怔住了。長眉冷魔也是一怔:“說,西門是你什麽人?”小魔女沒好氣地迴答:“你管他是我什麽人,要你來問?”


    長眉冷魔勃然大怒,倏然一掌拍出。長眉冷魔既心痛自己愛徒的慘死,更惱怒小魔女如此無禮頂撞自己。這一掌拍出。巳使出了自己平生的功力,掌風如刀,奇寒如刃,而且事先沒打招唿,便突然出手。小魔女也沒想到一位名重武林的一派宗師,居然會失身份,象下三流人物似的,不講半點武林規矩和武德,竟采取偷襲的無恥手段,向自己出手。她一時大意沒提防,給用冷魔一掌拍中,身不由主地連人帶劍直飛了出去。盡管小魔女身體百毒不侵,但這一股掌風浸**了長眉冷魔數十年的功力,非同小可,奇寒異常,掌勁更是淩厲駭人,一時間也將小魔女全身幾乎凍僵了,眼看小魔女就要控在一道岩石上,就算不凍僵,也會撞得頭**碎。驀然人影一閃,宛如飛魂流星,在小魔女快要撞在岩石上的一刹之間,那人影趕到了,一手將小魔女橫抱在懷中。另一手將衣袖一拂,一股真氣擊在岩石上蕩迴,小魔女和那人在這蕩迴的真氣中又飄迴來,輕輕落在亂草中,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受傷腿斷的董子寧。眾人驚駭異常,幾乎不相信眼前突然而來的變化。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別說董子寧受了傷,就算沒受傷,這樣驚人的武功,當今武林幾乎沒人能及得上,原來董子寧眼見小魔女危險萬分,顧不了自己的腿斷骨折,身形驟起,真是人似流星,快如電閃,將小魔女的死亡中搶了迴來。


    董子寧見小魔女全身冰冷,血液幾凝,急用一掌按在小魔女背上的靈台穴位上,以一股渾厚無比的九陽真氣,徐徐輸入小魔女體內。這一股純陽至真的真氣,正是長眉冷魔純陰真氣的克星,傾刻之間,小魔女身內的寒氣漸除,加上小魔女體內的抗毒能力,人已醒了過來,麵色也由蒼白轉迴了紅潤。


    董子寧從身形驟起,救人、運氣,隻在瞬息之間,他亮出了這一手武功,不但黑無常等人瞠目結舌,連長眉冷魔也驚愕不已。想不到這麽一個受了傷的青年人,武功竟達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怪不得自己弟子哈裏木和黑無常敗在他的掌下!此人一旦不除,等到他傷好,自己還能贏得了他麽?他見董子寧為小魔女輸氣,又是一陣陰森森的冷笑:“小子!就算你有迴天之力,也救活不了一具活僵屍,你也跟她一塊去吧。”說時,長眉冷魔身形已驟到跟前,舉掌便向董子寧拍去,董子寧右掌仍按在小魔女身上,左掌隻用一半的功力,接了長眉冷魔這一掌,雙掌相接,“砰”的一聲,盡管長眉冷魔身為西域的一派宗師,內力深厚,玄冥陰掌浸**了數十年,也給董子寧這五成的九陽真氣震飛,落下來時,他隻感到胸內心血翻滾,一口鮮血噴出,忙盤腿閉目運氣調息。幸而他內力深厚,要是別人,恐怕早已給董子寧這五成的九陽真氣震得心髒俱裂,跌下來已是一具屍體。一般來說,董子寧不論與人對掌或發掌,隻用二、三成的功力,他為人心慈,不願傷害了別人,怕出手重了,會取人性命。現在,他惱恨長眉臨出手太狠,因此出手就不容情了。要不是他因救小魔女和自己腿傷,耗去了不少的真氣,隻能用一半的功力對付長眉冷魔,不然,長眉冷魔早已經脈散亂,筋骨全碎,變成了一具長眉死魔。但是董子寧也因這一次對掌,給長眉冷魔深厚的內力震得仰後翻倒,一絲鮮血從口角流出。這時,小魔女早已好了,一見董子寧仰後跌翻,口角流血,不由大驚,急忙扶起董子寧,問:“渾人,你怎樣了?”


    董子寧搖搖頭,急指小魔女身後,示意她注意敵人。小魔女迴頭一看,隻見黑無常與那四條漢子逼近前來。


    原來黑無常見董子寧、小魔女雙雙受傷,認為機不可失,向四條漢子打了個眼色,分圍過來,想一舉而結果了董子寧和小魔女。


    小魔女大怒,恨這夥人竟這般的卑鄙無恥。她寶劍如電驟發,叱道:“無恥的鷹犬,別怪我心狠手辣了!”說時,身形閃動,劍如冷電,抖展西門劍法驚世駭俗、鬼神莫測的絕招,一刹之間,峽穀劍氣縱橫,隻見小魔女的白影在四條漢子跟前一閃,那四條漢子頓時身如中電一般僵立不動,四道血箭從四人頸下怒射而出,跟著一齊倒在地上。隻剩下了一個黑無常。黑無常左手早已負傷,十成功力失去了三成。隻靠一掌與小魔女周旋,他感到自己身前身後,盡是小魔女的身影和劍光,不知劍鋒從何處而來,身上幾處都叫小魔女劍尖劃傷了,他一生從來沒有碰到如此厲害的勁敵和這樣精奇百變的劍術。他全憑自己的六陽真氣護體,好幾次蕩開了小魔女的劍鋒,或者憑自己超絕的輕功,才躲開小魔女的來劍。這時,他已幾乎無法還招了。


    小魔女見黑無常幾次能閃開躲避自己的劍鋒,心裏也暗暗凜然。這賊子的武功在江湖上的確少有,怪不得甘騏那麽畏懼他了。要不是自己練了天魔內心法和這賊子左臂負傷,說不定手中之劍早給他強勁的內勁震飛,對付這賊子,可不能大意。於是手中之劍,如影隨形,不管黑無常輕功超絕,身似電閃,小魔女的劍尖總不離他身前身後,逼得他無法出招。本來小魔女完全可以在二、三十招之內將黑無常挑傷的,一來小魔女剛才中了長眉冷魔一掌,雖然體內寒氣盡除,但內勁卻大受影響,讓黑無常好幾次閃過了自己的劍尖;二來她一邊交鋒,一邊卻惦掛著董子寧,耽心長眉冷魔氣息調好,便向董子寧下毒手,因此不時用目光瞅住長眉冷魔。本來交鋒中,不能分心,一分心,出手便有些遲疑了,這是武林中的大忌。正因為這樣,才讓黑無常幾次逃過了小魔女的劍下。驀然間,小魔女見長眉冷魔緩緩從地上站起來,顯然他內息已調理好,正凝集內勁,準備向董子寧出手。她不由大驚,忙丟下黑無常,一招“天女飛梭”,直向長眉冷魔撲去,喝聲:“冷魔,你想幹什麽?看劍!”劍尖突然向長眉冷魔刺去。長眉冷魔身形一閃,一掌向小魔女拍來,掌勁如數九寒天的勁風,淩厲無比。小魔女早有準備,一招“嫦娥奔月”,身形淩空飛起,化解了這一掌,人落劍出,疾似驚雷走電,“嘶”的一聲,劍鋒一下將長眉冷魔的皂袍削去了一大幅。要不是他往後閃得快,也恐怕落得象他的弟子蕭舞陽同一下場,血灑十裏峽穀了,長眉冷魔不由心頭大震,想不到這個二十歲上下的小女娃,劍術竟然超過了當年的西門子,在閃開自己的掌勁時,倏然之間還能出手,招式出人意外,幾乎無從接招。


    小魔女已不容長眉冷魔再出招,劍尖剛起,猛聽身後一陣勁力襲來,原來黑無常又從小魔女身後偷襲而來。也在這一閃之時,長眉冷魔也在前麵出手了,“唿”的一掌拍到。這是武林中兩大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合力圍攻小魔女。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小魔女招式突變,一招“貴妃醉酒”,這是醉劍的一招,也是西門劍法中出其不意的一招,在小魔女使來,已達到超群絕倫的境地,不但一下閃開了兩大拔尖高手的圍攻,而且劍尖出乎意外在黑無常瘦削的麵孔上留下了一條劍痕,鮮血迸飛。也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人影,奇快無比,從山峰上驟然躍下,白袖如狂浪,將長眉冷魔擊得後退一丈多遠之處,跟著是一聲冷笑:“好不要臉的東西,居然這樣無恥向一個武林晚輩下毒手,你們不感到羞恥,我也感到羞恥了。”


    一刹之間,小魔女、長眉冷魔和黑無常都怔住了。一看,隻見這位武功奇高的來人是一位獨臂長者,年近古稀,白發紅顏,雙目深邃,目光敏銳如利刃,一綹銀須,飄在胸前,一身白袍如雪,飄然若仙。黑無常一怔,顧不了自己麵上的劍傷,問:“你是東海怪傑?”


    “不錯,我就是東海怪傑。”東海怪傑目光逼視黑無常,“你說,黑蝙蝠是你什麽人?”


    原來這位獨臂長者,正是武林中四大怪人之一——東海怪傑白浪鋒。他從東海而來,前去拜訪隱俠諸葛子君,路經這十裏峽穀,見到了這場鬥爭。他從山峰上看到黑無常的招式,與多年不在人間的黑蝙蝠同一手法,疑心頓起,暗想:這是黑蝙蝠麽?江湖上傳說他沒有死,他真的沒死?定神細看,見年齡不符,功力也不如當年的黑蝙蝠,看來這必定是黑蝙蝠的門下弟子了。當他看到小魔女的劍招,更是驚訝,這不是西門劍法麽?這小姑娘從哪裏學來的?她是西門子的徒弟?可是從來也沒有聽說過西門子有徒弟,而且西門子的內力自從給化功丹化掉後,二十多年來一直杳無音訊,生死下落不明,又哪來的弟子?正驚訝思疑間,一見他們那樣無恥偷襲、圍攻小魔女,他擔心小魔女有閃失,驀然從山峰上躍下來,以本家獨有的功夫——浪中袖拂開了長眉冷魔。他怎麽也想不到,小魔女的劍術竟然是這樣的出神入化,令人難以想象,不但閃開了兩大高手的圍攻,而且更劍傷了黑無常……


    黑無常本來想合長眉冷魔之力,先幹掉小魔女,然後再打發掉不能行動的董子寧。他想不到小魔女的劍術竟是這樣的出神入化,令人莫測,現在又來了一位武功高人,自己師父的宿敵,心裏暗想:單單是小魔女,自己已是非常吃力了,現在突然來了這個高手,單是看他的袖力,就能將長眉冷魔拂去一丈多遠之處(他怎麽也想不到長眉冷魔剛才與董子寧對掌時,內傷極重,功力大減,不然,東海怪傑也不易將他拂得動),自己再留在這裏,恐怕這十裏峽穀就是自己葬身之地了。他再也顧不了長眉冷魔,朝東海怪傑一揖說:“原來是武林前輩,失敬了。”


    東海怪傑剛說出“不必”兩字時,隻見黑無常身似驚鴻,掠上山峰,轉眼不見人影,不由一怔,這賊子的輕功好俊,恐怕連天山怪老弟也非其對手了!便罵道:“這賊子好奸詐,似兔子般地跑了。”他睨視長眉冷魔一眼,又看看董子寧,哈哈大笑,“想不到西域一派宗師,也如此不顧身分,居然想向一個負傷不能動的晚輩出手,不怕武林人士恥笑麽?”


    長眉冷魔麵孔一紅,環視東海怪傑和小魔女,遲疑地問:“你們兩位想聯手麽?”


    東海怪傑“哼”了一聲:“我可沒有你們這麽無恥,這時候對付你,還用得著我們聯手麽?長眉冷魔,一個人要有自知之明,單是我們其中的一個出手,足可打發你了。你內傷嚴重,功力大減,沒有一個月的調養,恢複不了原有的功力,此時我勝你不武,殺了你也為人恥笑。”


    東海怪傑這一席話說得長眉冷魔麵紅耳赤,心想:我這時不走還等何時?於是強顏說:“好吧,那我們後會有期。”


    長眉冷魔正想走,小魔女一聲怒喝:“冷魔,你想走嗎?”


    長眉冷魔一怔:“你想怎樣?”


    “哼!你想活著走麽?”


    董子寧說:“燕燕,看在東海白前輩的份上,讓他走吧。”


    “渾人!我沒有你這樣好心。我不是什麽名門正派,更不是什麽大丈夫,我是小女子,不在乎‘不武’和別人‘恥笑’,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不想去招惹別人,但也不讓別人欺負上門來。”


    長眉冷魔說:“那麽說,我們之間要生死決鬥了?”


    “不錯!你不是說要我們認命嗎?我死在你的掌下,我認命。要是你死在我的劍下,那你也認命吧。”


    長眉冷魔看看東海怪傑說:“白老弟,你不會從旁相助吧?”


    東海怪傑一笑:“笑話,你將我看成什麽人了?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想插手。”


    “好!”長眉冷魔轉向小魔女說:“小女娃,老夫功力雖減,但想取我性命,恐怕不會那麽容易。”


    “那就出手吧!”


    “看招!”長眉冷魔話一落,便一掌拍出,這冷魔雖然功夫大減,但掌勁卻也不下一等高手。小魔女早有準備,而且誓必要殺長眉冷魔雪恨,頓時身起如驚鴻,身形一閃,劍出如風,招式奇異。真是人似輕燕,劍光如虹。這是小魔女西門劍法中的第八套劍路,專門對付武林一等一高手各種掌法的。不到片刻,見一道鮮血迸飛,一小塊肉片隨劍光飛了出來。這是長眉冷魔的一隻耳朵,叫小魔女削了下來。長眉冷魔驚怒交集,雙掌翻飛,掌勁如狂風怒濤卷來,抖盡了自己平生的功力,以求自保。小魔女的身形在狂風怒濤中翻騰滾躍,宛如疾飛的輕靈海燕,與風浪搏鬥,破雲穿浪,一往直前。西門子的第八套劍路和招式,是西門子給廢了武功後,在深山老林中靜坐深思武林各種門派的種種掌法,並針對如何破解這些掌法而苦思出來的劍招。西門子漚心瀝血所創立的破掌式劍法,一直未能施展,現在卻被小魔女施展了出來。不單董子寧看得眼花繚亂,就是東海怪傑看了也讚歎不已,自歎不如。


    雙方交鋒近百招後,隻聽到小魔女怒喝一聲:“老賊!你從命吧!”劍光在狂風怒濤中一閃而逝,頓時風平浪靜,長眉冷魔瞪大了一雙怒目,僵立不動,胸口鮮血汩汩流出,一會,似山般地傾倒了。小魔女一頭烏發散亂,持劍迎風而立。她苦戰一百多招,終於雪大恨,殺了西域一派宗師,除掉了錦衣衛府中的一條惡狼。


    東海怪傑看了不禁讚道:“姑娘好俊的劍法,果然不愧是一代劍雄西門子的傳人。”


    小魔女略略喘過一口氣說:“白前輩過獎了,可惜晚輩隻學得恩師的一兩成功夫。”說著便拜謝東海怪傑剛才出手相救之恩。東海怪傑一笑道:“姑娘,我可不敢領這個情。”


    小魔女愕然:“前輩這話怎說?”


    “我感到我是多此一舉了!以姑娘舉世少有的劍法,應付黑無常和冷魔綽綽有餘,根本用不了我出手相助。”


    “前激笑了。要不是前輩嚇走了黑無常,晚輩麵對兩大勁敵,恐怕不能自保哩!哪裏還敢望取勝?”


    “姑娘真會說話。你們怎麽會碰上黑無常和冷魔的?”


    小魔女將事情經過略略一說。其他事情並不使東海怪傑驚訝,而使東海怪傑驚訝的是董子寧中了黑無常的掌力從山峰上掉下來的事。心想:任何一位武林高手,負了傷從山峰上掉下來,不粉身碎骨才怪。而這年青小夥子僅僅是摔斷腿骨而已,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難道這小夥子有駭人的內力和輕功?不由向董子寧打量一眼。這時董子寧早已運氣調息好內傷,見東海怪傑打量自己,忙一揖說:“多謝前輩仗義相救。”


    東海怪傑不愧是武林中一流的上乘拔尖高手,他那敏銳的目光,在董子寧一刹間的目光閃爍中,一下看出董子寧那炯炯而有神采的雙目中,蘊藏著的那極為渾厚的內力,與任何武林高手卻又迥異不同。東海怪傑心裏更是驚訝不已。這小夥子年紀不大,不過二十多歲,內功的練就竟如此渾厚無比,真是武林少有,怪不得他從山峰上摔下來而不死。便說:“小兄弟的腿摔成怎樣了?讓我看看,我身上幸而帶有專醫刀傷斷骨的丹藥。”


    董子寧說:“多謝前輩,晚輩已服下和敷用了‘九轉金創還魂丹’,看來不礙事了,請前輩不用擔心。”


    東海怪傑略為驚訝:“九轉金創還魂丹?是河間府韋氏女俠的麽?”


    “正是韋氏女俠的九轉金創還魂丹。”


    “真的?江湖上傳說韋氏女俠的九轉金創還魂丹,是獨門秘方,神效異常,連三不醫徐神仙也為之讚歎。聽說韋氏女俠原在滄州一帶行俠仗義,膽識過人。自從她喪夫失子後,就一直不知所蹤,有人說她去了雲南。你們怎麽碰上她了?”


    小魔女驚喜:“前輩,你認識我韋媽媽?”


    東海怪傑訝然:“什麽?韋氏女俠是姑娘的令堂?”


    “噢!她不是我的親媽媽,但我從小由她撫養帶大,比我親媽媽還親。”


    東海怪傑一笑:“看來是我老糊塗了!我還感到奇異,怎麽韋氏女俠有了這麽一個女兒了?原來是這樣。姑娘,我並沒請教你的尊姓芳名,請問姑娘是——”


    小魔女笑道:“五百年前,我與前輩恐怕是一家人。”


    “姑娘姓白?”


    “對呀!”


    東海怪傑一下明白了,笑道:“看來姑娘是碧雲峰白副教主的千金了。”


    小魔女笑道:“什麽千金不千金的,人家卻管我叫小魔女和小女妖哩!”


    東海怪傑大笑:“這名字也不錯嘛!”


    “什麽不錯,難聽死了。”


    東海怪傑更是大笑起來:“可惜我沒有一個這樣的女兒,要是有,我就叫她為小怪女,或者小海妖。”


    小魔女笑起來:“前輩真會逗人開心。”


    東海怪傑又看看董子寧,問小魔女:“你的同伴叫什麽名字?”


    “他呀!叫‘一枝梅’。”


    東海怪傑一怔:“什麽?一枝梅?是不是近來在黔桂邊上出沒的奇俠一枝梅?”


    “這是他了。”


    “原來小兄弟就是奇俠一枝梅,失敬了。“


    本來董子寧想製止小魔女別說出這個名字來,誰知小魔女卻快口快舌說了出來。現聽東海怪傑這麽一說,忙一揖說:“前輩言重了,晚輩不過虛有其名而矣。”


    東海怪傑說:“小兄弟身懷絕技,心地仁慈,是武林中少有的人物。這真是耳聞不如日見,目見勝似聞名。本來我想去拜訪子君老弟,打聽你的為人,想不到在這裏卻遇見了,這真是太好了。小兄弟,這峽穀不是談話之處,我們到前麵找個地方,好好暢談一下。”


    “多謝前輩厚愛,但晚輩和燕燕為錦衣衛人所注目,行動又不方便,隻怕連累了前輩。”


    “那怕什麽?既是這樣,我更不放心了。小兄弟,我知道前麵不遠有一處人家,極為僻靜,不為人注意,小兄弟不妨到那裏養傷。”


    小魔女大喜:“真的?渾人,我們聽前輩的話,就去那處人家養傷吧。”


    董子寧又再次多謝東海怪傑,由小魔女扶著,輕躍上馬,直奔遠處深山人家。穿過十裏峽穀,大約走了二十多裏的山邊小徑,沿著一條清清的山溪水而上,果然見一戶人家,依山傍水,隱藏在一片竹林裏。這裏環境幽雅解,山溪邊開放著一簇簇山花,遠望十裏峽穀,宛如一幅長畫,真是美極了。董子寧看見這清雅的世外桃源,不禁神往起來,他想起了嶺南雙劍住在那幽靜的山穀底,而這裏不更美?要是自己和小魔女結合,隱居在這裏不勝似神仙美眷?想到這裏,他不禁看了看小魔女,剛好這時小魔女也注視著他,四目相對,董子寧的麵一下紅起來了。不料小魔女卻問他:“渾人,你剛才想什麽了?”


    這一下,董子寧的臉更紅了,吱唔著說:“沒,沒想什麽嗬!”


    小魔女奇怪起來:“胡說,騙人!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你,你看出來了?”


    “哼!剛才我連問你幾聲都沒有答應,一副神思癡想的樣子,不信,你問問白前輩。”


    東海怪傑笑著點點頭:“是嗬!小兄弟,你剛才想什麽了?小燕燕問你幾聲都沒應,你是不是擔心錦衣衛人會追蹤而來?”


    董子寧一聽,一顆心放了下來,說:“前輩,我不是怕錦衣衛人的追蹤,而是感到這裏太美了,比我以前住過的武夷山還更美。”


    東海怪傑愕異:“哦!?小兄弟曾在武夷山住過麽?那麽,你認不認識武夷派的肖掌門夫婦?”


    小魔女說,“他還有不認識?肖飛雨曾經是他的師父哩!”


    東海怪傑更是愕異:“什麽!?肖掌門是小兄弟的尊師?”東海怪傑十分疑惑,肖飛雨的武功平平,怎麽會教出一個武功驚人的徒弟來?這根本不可能。


    董子寧說:“不瞞前輩說,晚輩是武夷棄徒董子寧。”


    東海怪傑更是訝異了:“你就是董子寧?”


    “是。晚輩正是董子寧。”


    “不對,我聽徐神仙說過,董子寧曾經給化功丹廢掉了內力,已成為一個廢人,可是小兄弟的內力卻渾厚極了!我敢說一句,我一生接觸過的所有人,在內力上沒一個能及得小兄弟的。”


    “前輩,這事說來話長,容晚輩今晚向前輩細說。”


    “好,好,小兄弟,你要是不說,恐怕我今生就沒一夜能安然入眠了。”


    是夜,他們在這深山人家住下來。董子寧詳詳細細地說出了自己的經曆,從給化掉武功後,遇上徐神仙,一直到自已怎樣從落魂山莊逃出來,然後又遇上了嶺南怪老人傳授自己武功的經過。董子寧這一段不平凡的經曆,不但小魔女聽得呆了,連東海怪傑也聽得驚奇不已,說:“小兄弟,也是你為人心地太好,才有如此奇遇。這真是皇天不負忠厚人。不過,小兄弟,你這一段經曆,尤其是在落魂山莊絕穀中的事,今後千萬別對任何人說才好。”


    董子寧不大明白:“哦!?這為什麽?”


    “小兄弟,你為人太好了!俗話說:樹大招風,才高招忌。你如今身負如此絕世神功,武林中不免有人會因忌而生恨,有的要求你指點,傳授神功秘笈,有的會逼你寫出秘笈來,你要是不答應,他們就會不擇手段千方百計地來暗算你,叫你防不勝防。你雖然身負神功,無人能及,但你為人太忠厚善良了,不免會中人圈套。一旦他們得到了你的‘神功秘笈’,又怕他人再得,便會殺你滅口。所以,關於絕穀中的事,你千萬別再向任何人說了,不然,就會招來無窮的禍患。”


    小魔女說:“是嗬!這事要是讓甘氏三煞知道了,他們首先就不會放過你。一旦神功秘笈為他們所得,那更是為害武林。”


    董子寧聽得悚然,忙向東海怪傑一拜說:“多謝前輩指點,晚輩今後再不向任何人說了。”


    “小兄弟,你以後要傳門人,真要認真擇人方可,千萬不可誤傳匪人,以免為害武林。”


    “是,晚輩謹記前輩教導。”


    “小兄弟,你別稱我前輩前輩的了,你要是看得起我,幹脆叫我白大哥吧。”


    “晚輩怎敢如此造次?”


    東海怪傑不悅地說:“天山怪俠,嶺南怪老都是你的義兄,我與他們情如手足,你叫得他們,怎麽不能叫我?”


    “是,白大哥,小弟董子寧叩拜白大哥。”


    東海怪傑哈哈大笑:“這才對嘛!”


    小魔女在旁笑問:“那我呢?怎麽叫法?”


    東海怪傑看看她,又看看董子寧,微笑道:“你嗎,應叫我大伯。”


    “叫大伯!?”


    “是呀!因為你是我小兄弟未來媳婦,我將來的弟媳婦呢。”


    小魔女“唰”的一下臉紅了,啐了東海怪傑一口:“老不正經,我不跟你說了。”便害羞地跑了出去,但心裏卻有說不出的高興。她與董子寧之間隔的一層既容易戳破又不容易戳破的薄紙,一下叫東海怪傑戳破了,從此他們之間的關係便挑明了。


    東海怪傑見小魔女跑了出去,哈哈歡笑起來,對董子寧說:“小兄弟,燕燕可不錯嗬!天真直爽,恩怨分明,武功又高,你們真是武林中天生地配的一對俠侶。小兄弟,你幾時請我喝這杯喜酒?”


    董子寧尷尬地說:“白大哥,別取笑了,還不知燕燕喜不喜歡我呢。”


    “你這小傻瓜,連我都看出來了,你還看不出來嗎?怪不得燕燕叫你為渾人,她呀,心裏喜歡你哩!”


    住了兩天,東海怪傑見董子寧腿傷一天天地好起來,可以拄著拐杖走動了,用不了幾天,便會行動如常。他想起了隱俠諸葛子君之約,便對董子寧說:“小兄弟,看來用不了幾天,你便全好了,我也可以放心走了,望兄弟以後有空,前去東海鼇魚島看看我。”


    “小弟今後一定去拜訪大哥。”


    東海怪傑走後的第二天,董於寧和小魔女正在竹林中練功。董子寧憑著自己深厚的內勁,一下聽出了二十裏外有人走動的響聲,再定神細聽,似乎有四、五地右,朝這深山裏來了,不由一怔,暗想:這四、五個人為什麽朝這深山裏走來?聽來,這四、五個人都會武功嗬!莫不是錦衣衛的人,跟蹤自己來了?


    小魔女見董子寧凝神沉思,停了練功,問董子寧:“渾人,你又想什麽了?”


    “燕燕,有人朝這裏走來了。”


    小魔女環顧四下,不見人蹤,也聽不出腳步的響聲,奇異地問:“渾人,哪裏有人來了?”


    “燕燕,他們這時在十多裏以外的地方。”


    “你怎麽知道了?”


    “我聽出來了!他們武功不弱,走得好快嗬!是一步步朝這裏來了。”


    小魔女十分驚訝,這渾人的內勁渾厚得叫人難以置信。十多裏之外有人走動的響聲,他都聽出來了。


    “燕燕,我們是不是迴避一下?”


    “為什麽要迴避他們?”


    “我疑心是錦衣衛人,或者是黑無常他們跟蹤我們來了。”


    “我去看看,要是黑無常這賊人,我叫他有好看的。”


    “燕燕,千萬不可大意,我這時的腿仍不大方便,能迴避就迴避他們。這次的來人,有四、五個左右,從腳步聲中聽出,他們一個個武功都不弱。要是其他武林人士,隻是路過這裏,我們更犯不著去招惹他們。”


    “我去看看他們到底是誰。”小魔女的天魔內心法已練到了八段境地,這時也隱若聽出來了。


    “燕燕,你千萬別跟他們動手嗬!”


    “我知道啦!”


    小魔女身形一晃,人已離開了竹林,直奔山溪下遊而去。不久,董子寧聽出在五裏的地方有刀劍交鋒的響聲,心頭一怔,難道燕燕與來人交手了?不行,我得趕去看看,正想扶著拐杖前去,卻見小魔女身輕如燕奔了迴來,再看她身後,並沒有人跟來,暗暗奇異,不由問道:“燕燕,你剛才與他們動手了?”


    小魔女點點頭:“渾人,你猜猜,他們是誰?”


    “是誰?”


    “是你過去玄武門中武陵劍派的一些師兄弟。其中還有那個瘦猴馮老五哩。”


    “你怎麽與他們交手了?”


    “誰叫這瘦猴一見我麵,就大驚小怪地叫我做碧雲小女妖,我不教訓他一下怎行?好了,他們都給我打跑了。再不會來這裏了。”


    “你沒有傷了他們吧?”


    “傷了你過去的師兄師弟怎麽得了!我才不敢刺傷他們哩!”


    董子寧大喜:“燕燕,你真好。”


    小魔女好笑道:“我好什麽?你的師兄師弟才好哩!”


    “燕燕,話不是這麽說,你要是傷了他們,又會給錦衣衛人製造一個藉口,挑起中原武林人士與碧雲峰人的仇殺了。”


    “我說你是個渾人的確是個渾人,半點也沒有錯,你以為我不刺傷他們,錦衣衛人就不製造藉口嗎?他們同樣也會無事找事製造藉口的。”小魔女說到這裏,冷丁想到一件事,說聲:“糟了!不該讓這瘦猴跑掉。”


    董子寧愕然問:“為什麽不讓他跑掉?”


    “我看這瘦猴一定是錦衣衛的人,是派到武陵派去臥底的。”


    董子寧更是一怔:“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小魔女本想將甘騏的話說出來,一想,不行,我既然答應了甘騏,不將他的事說出來,一個人怎能言而無信呢?況且甘騏將自己的危險生死都交給了自己,我更不能說,於是便轉口說:“渾人,你想想看,瘦猴跟甘氏三煞的爪牙混在一起,他就算不是,也好不了哪裏去。”


    “他跟甘氏三煞爪牙混在一起?”


    “嗨!在八渡鎮的那夜,他就與鎮東五虎一起來夜襲我們的‘百草堂’。”


    “真的!?”


    “什麽真的假的,難道我還會騙你?那時我要是知道這一點,我就不讓他活著走了。”


    董子寧一時不語,想起了馮老五的種種可疑情形,不由點點頭說:“怪不得他一心一意要殺害我。要是他是錦衣衛的人,燕燕,我們不能再住在這裏了,得迴避一下。”


    “迴避!?迴避他幹什麽?他來了不更好?省得我再去找他哩!”


    “燕燕,話不是這樣說,要是這樣,我們就會害了這戶人家的。”


    小魔女一想也是,說:“好吧,我們就離開吧。”於是他們留下了二十兩白銀,帶上一些食物,離開了這戶深山人家,共乘一匹馬向高山峻嶺無人的地方而去。小魔女問:“渾人,現在我們去哪裏?”


    “我們先找一個岩洞住下,等我的腿傷一好,便上武當山。”


    “我們去武當山幹什麽?難道你還想重返玄武派門下麽?”


    董子寧搖搖頭:“我想去看看武當會盟。”


    “噢!哪有什麽好看的?渾人,我們不如北上去尋找我韋媽媽吧,二來,也去尋找你親生的父母不更好?”


    董子寧一時不語。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董子寧早就想去了,隻是為了暗中保護燕燕而拖了下來,想不到在暗中保護燕燕的過程中,他聽到了武當山大會天下武林人士之事。也聽到人們傳說當今的朱家皇帝,派出欽差為武當山大建宮殿,他總感到這事有些蹺蹊,想去看看是怎麽迴事。


    小魔女也一下想起了師命的事來,這就是逼武當派掌門人韓飛林交出“化功丹”,以免再為害別人。隻是自己剛才怕這渾人重入玄武之門,不想董子寧去,而說了那一段話,於是便說:“好吧,渾人,那我們就去武當山吧。”


    董子寧驚異小魔女怎麽一下就轉了口氣,問:“你不是說要北上去尋找韋媽媽麽?”


    小魔女眨了眨眼:“渾人,我是聽從你呀!”她不想將師命之事說出來,心想,要是這渾人知道我去武當山索取化功丹,去為難他大師伯,他不阻止才怪哩。


    董子寧疑惑地問:“燕燕,你不會去武當山招惹是非吧?”


    “哎!我怎麽會招惹是非嗬!我隻一想去看看熱鬧罷了!”


    大約在離深山人家五十多裏的一處險峻山峰上,他們發現一個幹爽的岩洞,董子寧大喜,便在這岩洞裏住下來。小魔女象一個溫順賢良的妻子,照顧董子寧的衣食,讓董子寧調養傷勢。四天後,董子寧的腿傷完全好了,這一來是董子寧具有一身驚人的九陽真氣;二來也全靠韋媽媽的九轉金創還魂丹,才能好轉得這麽快。董子寧試抖展一下“迎風柳步”的武功,腿部傷處全無痛苦,身形如禦風,大喜說:“燕燕,我完全可以走動了。”


    “那我們快去武當山吧,不然,會盟一散,就沒有什麽熱鬧可看了。”


    “燕燕,我們這樣去可不行。”


    “哦,你想怎麽去?”


    “我們這樣一去,就是不想與人交手,別人亦會逼得我們交手不可,最好我們改容換貌前去才好。”


    “你要戴上你那具怕人的僵屍麵具嗎?”


    “在眾目睽睽之下,怎能戴上那個麵具?何況那是一枝梅的麵容,錦衣衛人,官府公差早注意了。”


    “那你想怎樣改容換貌?”


    “燕燕,你等等,我另外變個麵容你看看。”董子寧說完,轉個身從懷裏掏出另一個麵具戴上。小魔女一看,頓時驚訝極了,這不是那個算命先生徐半仙嗎?不由脫口而問:“是你!?”


    “正是鄙人。小姐,鄙人算命算得準麽?現在你不會割我的舌頭了吧?”


    小魔女真是又喜又奇,又氣又惱,想起與這個“徐半仙”種種見麵的情形:滇桂邊界小鎮上的算命,慈恩寺的一夜,苗寨上的火燒,全州的巧遇,湘江上的船內等等,這一切,都是這個渾人在捉弄自己。原來這個渾人在滇桂邊界上的小鎮就見到自己了,一直在暗中跟隨著,一會兒是一枝梅,一會兒是徐半仙。小魔女在驚喜之後,又氣惱了,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說:“不行!我非要割掉你的舌頭不可。”


    “燕燕,你快放手,痛死我了。”


    “不放,你這渾人太心狠了。”


    “燕燕,我怎麽心狠了?”


    “你還不心狠?我一出雲南,你就見到我了,為什麽不說?害得我走遍了黔桂邊界各處尋找你,日夜擔心你的生死下落。”


    “燕燕,我有原因嗬!”


    “你有什麽原因?”


    “燕燕,你先放手,我才好說。”


    小魔女鬆開了手:“好,你說。”


    “燕燕,我本來一心一意去雲南找你的,可是在途中知道甘氏三煞要暗算你,想殺掉你而挑起中原武林人士與碧雲峰的大仇殺。我就想,要是我認了你,我們雙雙都在明中,對詭計百出的甘氏三煞和眾多耳目的錦衣衛人便防不勝防,說不定我們一塊都中了他們的暗算。所以我不得已才化了裝,一來避開甘氏三煞的耳目,二來更好在暗中保護你。”


    小魔女想起了他一直在暗中保護,幾次從生死中救了自己。氣惱便消了,卻說:“渾人,你不能悄悄地告訴我你是誰嗎?那我也不用日夜擔心去尋找你了。”


    “燕燕,要是這樣,說不定我一下就叫錦衣衛的耳目識破了,怎能在暗中保護你?”


    小魔女仍心服口不服地說:“總之,你就是心狠,心裏沒有我。”


    “燕燕,你冤枉了我,我從甘家閻王殿裏一逃出來,首先想的就是你,不信,我給一樣東西你看。”


    小魔女奇怪:“你給什麽東西我看?”


    董子寧從袖袋裏掏出一個打製得精致的銅馬鈴:“燕燕,你看看,這是什麽?”


    小魔女一時茫然:“馬鈴!這有什麽好看的?””


    “燕燕,你不記得了,這是你的嗬!”


    “我的!?”


    董子寧心裏微微有點失望。他小心翼翼珍藏的馬鈴,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而小魔女卻完全不記得了,便說:“燕燕,你還說我心裏沒有你,你不記得三年多前在嶺南的山道上,將它當作暗器向我發來嗎?”對此,不知燕燕反應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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