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以前也是大戶人家,良田幾十畝,不愁吃穿。


    許老爹上過私塾讀過書,隻是沒有天分,考了幾年都沒考上。娶了鄰村屠夫王家的女兒。


    王氏嫁給許老爹,著實算是高攀了。


    彼時許老爹有個紅顏知己,從小服侍他的丫鬟。


    王氏進門生下許一江後第二年,丫鬟就有了身孕。


    王氏氣的牙癢癢,麵上卻不動聲色。好吃好喝的供著。


    等到懷孕八個月時,王氏給丫鬟下了滑胎的藥。


    丫鬟大出血死了,孩子卻命大的活了下來。就是許二泉了。


    這是王氏的心病,自此許二泉就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好在那時尚在人世的許老太太,時時照顧,許二泉才安穩活了下來。


    二十年前,許老太病逝,許二泉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十三年前,戰亂不斷,各地流寇四起,許家受了波及。


    先是家中被盜,錢糧被搶,後又因為經營不善,良田漸漸變賣,隻剩下幾畝,勉強糊口。


    到最後,連老宅都賣了,一大家子搬到這裏,靠著幾間破土屋遮風擋雨。


    許老爹不通俗世,家中情況多由王氏做主。


    慢慢的,這家裏也沒他說話的地方了。


    雲錦想著這些糟心事,就覺頭疼。


    現在她成了許織錦,以後若要清靜的過下去,怕是有的磨了。


    織錦的悠閑養傷時間,隻有短短幾天。


    自從許水仙再次來看她,發現她能吃能喝能懟人後,就衝王氏偷摸打了小報告。


    趁著許二泉夫妻和小明安下地幹活時,王氏帶著許水仙,後麵跟著看熱鬧的許小花。


    硬生生把織錦從板床上拽了下來。


    織錦正發呆呢,被突然一扯,差點又撞了腦袋。


    王氏大著嗓門道:“都好了還裝什麽裝,家裏不養閑人,好了就給我割豬草去,否則今晚沒飯吃。”


    織錦揉著暈乎乎的腦袋,心頭一陣火起。


    她的內傷雖說好了,外傷還在呢。


    何況這幾天吃的都是什麽?不是清水粥,就是窩窩頭。


    就這,柳氏每次給她端飯時,都要被王氏指桑罵槐好一陣。


    地裏的重活累活都是柳氏夫妻做。


    小明安也跟著幫忙。


    三人還養不起她幾天嗎?


    無非是王氏看她閑著不爽。


    她抬眼一看,瞧見王氏滿臉的嫌棄,和許水仙幸災樂禍的眼神。


    王氏斜睨著她:“怎麽,我的話你也敢不聽?”


    許水仙笑嘻嘻的遞過來一把鐮刀,和一個半人高的竹筐,“大姐姐,快點去吧。”


    “二妹妹,你們不和我一起去嗎?”


    許水仙高傲的道:“後山藤蔓多,天又熱,容易傷了我和小花的臉。反正大姐姐你嘛,也無所謂。”


    許水仙十四歲,許小花十六歲,正是豆蔻年華,身材苗條,膚白貌美。


    比起豆芽似的織錦,確實養眼的多。


    王氏還指望著兩人嫁個好人家,幫襯家裏一下,自然舍不得。


    便不耐煩的嗬斥道:“別磨磨唧唧的,天都快黑了。還不快去!割不滿一整筐,別想迴來吃飯!”


    織錦握著鐮刀,恨不得一刀砍在三人身上。


    深吸了一口氣了,織錦不發一言的背起竹筐,晃晃悠悠的朝門口走去。


    爹爹娘親不在家,她就是反抗也不會有好下場。


    不過,織錦可不打算真的老老實實的去割豬草。


    這麽大的竹筐,她一個人,不割個兩三天,能割滿才怪。


    走出破敗的大門,不遠處的路口處三三兩兩的坐著幾個老人,在話著家常。


    見織錦過來,其中一位關心道:“織錦,這麽快就去幹活了?身體怎麽樣?”


    織錦心中感慨,外人都比許家那幾個冷血自私的好。


    揚起一抹乖巧的笑容,迴道:“吳嬸好,已經好多了。謝謝吳嬸關心。”


    說完卻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身子。


    配上瘦弱的身體,和依舊蒼白的小臉蛋,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果然,吳嬸不放心的追問道:“你這明明還虛的很,怎麽不在家裏好好休息?”


    織錦欲言又止,低頭扯著衣角,小小聲道:“娘親不在家,奶奶讓我去割豬草。不然,不給飯吃......”


    “吳嬸,我先走了。”


    不待吳嬸說話,織錦拖著虛浮的步伐往前走,沒走幾步,突然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嚇了眾人一跳。


    吳嬸反應最快,連忙上前扶起織錦,口中不停喚道:“織錦,織錦,醒醒......”


    又抬頭喊道:“快,去把二泉夫妻兩個喊迴來!”


    織錦死死閉著眼睛,躺在吳嬸懷裏。


    她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許家那些人擺明了不會心疼她。


    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們收斂點。


    沒一會,許二泉夫妻帶著小明安,急急忙忙的趕了迴來。


    從吳嬸懷中接過氣息微弱的織錦,柳氏心都要碎了。


    不是織錦演技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實在是她的身體情況也比這好不了多少。


    眾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經過一說,小明安急紅了眼眶,要去找王氏說理。


    這次柳氏沒有攔著他。


    怕兒子受欺負,許二泉也跟了上去。


    接著,就聽到許家宅子裏,王氏特有的那罵罵咧咧的大嗓門。


    眾人甚至斷斷續續的聽到“賤蹄子”“賠錢貨”等字樣。


    柳氏抱著織錦的手微微發抖。


    吳嬸脾氣火爆,為人直爽,最先聽不下去,邁著氣衝衝的步子就朝許家走去。


    柳氏抱起織錦,在其他人的簇擁下,走在後麵。


    抱起後,柳氏才發現,織錦輕的可憐,十五歲的女孩不到七十斤,一陣大風就能吹走。


    王氏走出大門,正遇上了吳嬸。


    劈頭就問:“許織錦那小賤蹄子呢?讓她去割豬草,竟然給我裝暈,看我不打死她。”


    吳嬸可不是許家人,自然不會慣著王氏,怒極反笑道:“王大娘,這古話說,虎毒尚不食子。織錦就算不是你的血脈,也是許老爹的親孫女。你這把她往死裏了逼,可是連牲口都不如。”


    吳嬸也是狠人,一句話不僅罵了王氏,還往她的心口上戳了把刀子。


    王氏平時對許二泉一家就極為刻薄,對兩個孩子更是非打即罵。作為鄰居的吳嬸,早就看不過眼了。不過這是人許家的家事,她一外人不好插手。


    這次王氏撞到了她頭上,織錦又著實可憐。


    吳嬸終於能出一出惡氣,可不管會不會氣壞了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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