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山以西,玄瑤機以北,有一大片泥濘沼澤之地,河灘淺密,腐草為螢,被中原人稱為雲夢澤,這裏盤踞著刀門魁首天機門,也就是世人口中的一刀門。


    與世人崇尚劍道不同,這一門人以刀為尊,刻苦修煉,近幾百年不上不下,中規中矩,在中六門也有一席之地,與九州大族沒有太多的恩怨。


    不過,此時的門眾也無比緊張,在他們領地中,近幾日也已經出現了幾起屍變。


    想起一劍能斬地王的屍鬼,門主沈涼座立不安,他雖然自認是天下第一刀,可平心而論,自己未必就是原天王宗長老石廉的對手。


    如此,他這幾日與門下弟子忙碌不堪,日夜防範,生怕屍王臨門。


    此時沈涼有些懊惱,恨自己平日裏太過傲慢,不主動與四山交好,哪怕是最近的新秀南海也罷!如今事到臨頭,連個靠山都沒有。


    正當他焦頭爛額之時,宗門半空淩風破裂,有一人卷雲踏來。一位仙風出塵的青衣道人出現在半空中,遙遙看著大殿。沈涼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刻欣喜的迎了上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西蜀劍心境第一人———東陽真人。


    “哎呀!東陽真人大駕光臨,失敬失敬。”


    李東陽道了聲‘沈師弟安好’便與其攜手步入堂內。


    仆人上齊茶水後,李東陽也不客氣,直接說明了來意,原來,玉星真人在衡量各派實力之後,派他駐守這裏,這可是幫了天機一個大忙。


    沈涼千恩萬謝自不必說,兩人不鹹不淡的談論起來。


    傍晚,天氣悶熱,天邊出現滾滾雷雲,徐徐壓向這邊,雲夢澤本就是多雨之地,可沈涼與坐下弟子卻緊張起來,心中祈禱,那雷雲中不要有雨水落下才好。


    可天不隨人願,小雨淅淅瀝瀝的還是落在眾人臉上。


    幾道咆哮的雷霆之後,越下越大。


    天際出現紅暈,一絲血紅的光芒,包裹在烏雲中,閃電哢嚓閃過,天空中赫然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長發及腰,血紅的披風不受雨水幹擾,隨風飄揚。


    “屍王,是屍王。”


    天機門弟子慌亂的四處奔走,恐懼的情緒瞬間彌漫了整個宗門,屍王,真的出現了。


    東陽真人憤怒的站起身,雷光雖隻一閃而逝,可他卻看的無比真實,那人不是玄瑤機門主李長夜,又是何人?


    他用力的握緊長劍,心中奮悶不已,事發之時,他怎麽都不相信兇手是他,可現在自己親眼所見,還有什麽懷疑?此時他已經不想知道李長夜為何要這麽做,隻想將他拿迴西蜀劍山,若是上次他有所顧慮沒有用全力,這次可不會再留手了。


    沈涼也戰戰兢兢的起身,萬幸有西蜀劍山的大真人坐陣,不然的話天機門今夜亦會血流成河,萬劫而不複。


    李長夜感受到了他漫天的殺機,緩緩禦空而來。他抬起手臂指向李東陽,冷冰冰道:“你……攔不住我。”


    李東陽克製住內心最後一絲忍耐,咬牙問道:“李師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複仇,為兩千年的神屍門複仇。”


    李東陽心中悲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身份別人不知,西蜀山可是清清楚楚,論輩分他當算西蜀山的老祖宗,曾經他為萬劍門浴血奮戰,如今卻墜入魔道,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拔劍吧!讓我看看劍心境第一人有何能耐!”


    逞的一聲,長劍出鞘,身隨劍走,李東陽也出現在半空中,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


    藍光一閃,李東陽已經出手,氣勢磅礴的劍弧破開雲霧向李長夜斬去。


    下方天機弟子見這一劍,神威無比,漸漸穩住了身形。


    “莫慌,有西蜀山大真人在,妖屍不是對手。”


    “東陽真人果然名不虛傳。”


    “東陽真人打敗妖屍。”


    有人呐喊,也有人在心中腹誹,‘今日過後,我一定要改投西蜀山。’


    劍到身前,李長夜紋絲不動,他微微的張口,一個白色氣流漩渦出現,用力一吸,那氣息威猛的藍色劍弧,居然被李長夜張口吸入了腹中,眾人等了一會,見他無恙,再次暴躁了起來,剛剛建立起的信心,立刻土崩瓦解。


    他們還是第一看見有人用這樣的玄力化解劍式,要知道那可是西蜀大真人的全力一劍,常人避都不急,他卻將劍氣真元吞入的腹中,這是何等的神力?


    沈涼也追了上了,無論如何這都是他的宗門,沒有座視不理的理由。


    “李師兄,我來助你!”


    李東陽沒有迴首,隻是平靜般點頭,而後再次禦劍攻了過去,沈涼也抽出長刀圍了上去。


    半空中刀光劍影,絞向李長夜。


    ……


    指月閣中,李遲遲猛的站了起來,手掌撐在書案上,焦急萬分。


    “爹,是爹出手了。”


    呂口串雖然臉上都是紅瘀,但還是安慰道:“沒事的,不要擔心,李掌門一定會沒事的。”


    李遲遲紅了眼眶,“什麽沒事?跟他對招的是西蜀山大真人。”


    呂口串倒沒有太過焦慮,一點都不意外,敢跟他動手,世間也沒有幾人。


    “還記得昨日為李前輩卜的卦麽?大吉,不會有事。”


    李遲遲卻已經淚如雨下。


    “你的破簽一點都不準,不準。”


    呂口串雖有不甘,卻隻能無奈的攤手。


    半空之中李長夜隻守不攻,可東陽真人的萬道劍光都被其吸入了腹中,在兩人停頓換氣之時,李長夜身影閃爍,張口吐出一道劍芒,白光而過,天機門門主沈涼身體一僵,瞪大了眼睛,而後血箭噴出,長了五十年都安然無事的腦袋,離開了身軀。


    下方的天機門弟子立刻亂作一團,哀嚎不已,李東陽側是咬牙切齒的瞪著他。


    “我說過,你攔不住我。”


    “劍心境再怎麽玄妙,還是不如劍道境強悍……”


    李長夜聲音戛然而止,不遠處的天際正有一人急速趕來,他一甩披風身形從原地消失,再次出現,人已在千米開外。


    “你……休走。”李長夜正要追擊,可人影已經消失,快的不可思議。


    看著跌落的屍體,玉星真人歎息一聲,自己千趕萬趕,還是來遲了一步。


    “是他嗎?”


    李東陽懊惱自己沒能攔住他,屈奮般點了點頭。


    玉星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非常人,隻死一人,已經很好了。”


    李東陽收迴長劍,失落般喃喃自語:“殺人的是西蜀山的人,也是西蜀山的劍。”


    玉星真人明了他言中所指,低聲淡淡的道:“自古正邪都是一念之間,你我克守本心就好。”


    “是……師兄!”


    他們那裏會知道,不久後,他們的本心會被磨滅,成了別人手中殺人的劍。


    ……


    第二日,一條消息不脛而走,西蜀劍山東陽真人與天機門眾弟子親眼所見,那殺人的僵屍,正是李長夜無疑。


    李遲遲聽到這個消息後跌坐在地上,久久都沒有言語,隔窗望著湖光山色,不知該何去何從。


    呂口串神色終於凝重起來,看來李掌門是上古四衛的身份也應該讓世人知曉了,不然的話,他可能真的有性命之憂。


    他打猛拍門板,驚動了兩名看守,呂口串嬉皮笑臉的道:“兩位小師弟,我想告訴你們一件秘聞,你們可感興趣?”


    不想,門外絲毫沒有動靜,呂口串等了一會,便猴急的提高音量說道:“其實呀!那玄瑤機的李門主,是你們的老祖宗。”


    這一下,門外立刻傳來一聲咆哮:“滾,是你老祖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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