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起北山廖的衣袂,幾乎與公孫嵐的裙擺糾纏到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裏出現一道人影:“大皇子何必自說自話。”


    北山廖迴頭,麵色變得冷硬。


    “子尋!”公孫嵐看見楊戭心下一喜,下一刻卻見他胸口濡濕,將大紅喜袍洇出大片陰影。“子尋,你受傷了?”


    楊戭欣慰自己來的及時,一開口卻嘔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朝後仰倒過去。


    公孫嵐飛身上前,一把接住他,眼淚不自覺的從眼眶中湧出。“子尋,你怎麽樣?來人,快去找南宮海!”


    眾人眼睜睜看著南宮家的少主重傷昏迷,分明是在迎親的路上被人阻截追殺。而大皇子為什麽要說那些顛倒黑白的話,他天生病體,難道也要參與朝堂紛爭嗎?或者,這是君上的授意?


    一定是,北山嘯則要再一次大開殺戒了。


    他拗不過天下人心,所以要使出他最厲害,最喪心病狂的手段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皇子北山廖的身上,而他卻隻是看向公孫嵐,沒有解釋的意思,也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言論,仿佛不在乎自己的謊言被戳穿,他隻是深深的看著公孫嵐抱著楊戭的背影,神色不明。


    南宮海本就在酒席上,所以來的很快。“他被人傷了心脈,將人抬到內室,萬萬要小心。”


    一對新人在簇擁下消失在人前,眾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們能去哪?進宮?不,他們不想跟一個失去了理智的君王對話。


    突然有人說道:“公孫大人,您說句話吧。”


    公孫岐風聞言看了看眾人,對大皇子說道:“下官實在不懂殿下的心思,您若是奉皇命前來,還是進宮勸諫君上,莫要再大動幹戈吧……”


    這話聽著是在懇求,實際上卻是在試探大皇子。


    因為他們所有人都看不懂大皇子到底在想些什麽。


    北山廖迴頭淡淡的看了公孫岐風一眼,沒有迴答,隻是漠然轉身,仿佛拋下了身後一切,要乘風歸去。


    *****************


    北冥宮中,嘉妃抬起頭一字一頓:“廉王之子,就是北山衡。”


    北山嘯則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雷霆之怒幾乎噴薄而出。“你再說一遍,是誰?”


    “是北山衡。”嘉妃麵對殺氣逼人的北山嘯則,字字分明:“當年公孫一族,不,準確的說,是肅王受廉王所托,收養了北山衡。但肅王怕安置北山衡會留下蛛絲馬跡被人察覺,與公孫荻商量過後,索性將自己的兒子交給了公孫家撫養,將廉王之子留在了自己身邊當做親生兒子撫養。”


    北山嘯則臉色鐵青,眼中不滿了血絲,額頭上青筋根根暴起,整個人散發著濃重的殺機,“這麽說,這群人一早就想著扯旗謀反,卻與朕虛與委蛇了這麽多年!他們講朕當做傻子不成!”


    北山嘯則彎起嘴唇,露出陰惻惻的笑容,他從來不怕殺人,廉王案牽連無數,死的人不知凡幾,隻要誰覬覦他的皇權,他都會毫不猶豫的下手。被說一個北山衡,就算是肅王,太後,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北山衡,從小在肅王府長大,第一次帶兵去平亂就立下大功,輕易就收攏了各州郡節度使,如果他真是廉王之子,將來必定要謀取他的江山。不,不是將來,而是現在!謀反已經近在眼前!


    “來人,將肅王府,還有公孫家圍住,等候旨意!”


    嘉妃跪伏在北山嘯則腳下,說道:“除此之外,臣妾聽聞……朝中有人私開了鐵礦。”


    北山嘯則聞言,驚詫的看著嘉妃,身上的寒毛的豎了起來。“什麽?”


    大靖管製鐵器,竟然有人私開鐵礦,簡直是不知死活……鐵用來做什麽?武器盔甲哪一樣也少不了鐵,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密謀謀反!“是誰?難不成是肅王父子?”


    北山嘯則此時已經失去了理智,甚至沒問嘉妃是從何處聽來。


    老六那個沒腦子的,絕對沒有這個本事。宗室皇親中能做出這樣事的人寥寥無幾,隻有老大和繆貞有這個本事,可一個是病秧子,一個是女子。


    嘉妃略微猶豫,道:“君上略想想,便會知道……”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難道是老大和繆貞聯手?北山嘯則看著嘉妃的目光,眯起眼睛……哼,笑話,他們是要為誰做嫁衣?“不可能。”


    嘉妃也不勸,隻是說道:“臣妾也隻是有所耳聞,此事非同小可,事實如何,還需君上明察。”


    北山嘯則臉上流露出幾分陰鷙:“他們沒有理由……”沒有理由嗎?繆貞的母後,和老大的生母死的都很慘……可那也不怪自己!


    北山嘯則突然暴怒起來,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麽!


    **************


    肅王府。


    門房的下人正聚在一起說話,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想起,緊接著已對官兵就闖進了院子。


    門房值守的人剛要上前詢問,隻瞧見大門被官兵牢牢堵死,為首的武將道:“來人,將肅王府所有的門守住,隻許進不許出!”


    官兵們領命,立即四散開來,往府上各處而去。


    院子裏的下人全都傻了眼,好在平日裏府上規矩嚴謹,倒也沒亂起來,已經有人去內院稟報。


    “不好了,王妃,官兵把咱們府上都圍起來了!”


    下人的迴稟之聲不絕於耳,肅王妃臉色蒼白,勉強鎮定住,極力壓抑這自己的聲音,盡量平緩的說道:“別驚慌,讓府上所有的女眷都到我院子裏來,這是肅王府,他們輕易不會進內院。”


    公孫慕咬住嘴唇,看了一眼乳娘懷裏的孩子,捏著帕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這會公爹跟衡郎都不在府上,母親,咱們要不要讓人想辦法去問問……”


    肅王妃安慰的拍了拍公孫慕,“咱們王府也不是沒經過風浪的,也不用去找他們父子,想必他們早就知道了。”


    北山衡是廉王之子,身為肅王妃,她與肅王相濡以沫多年,當然不會不知道。她的兒子,養在公孫家呢,與他父親一樣驍勇善戰。她身受母子分離之痛,卻並不後悔。希望他們所有人都能熬過去,過了這一關,這些年的隱忍就不算白費。


    公孫慕見婆婆如此鎮定,緊繃的身體也漸漸鬆弛下來,目光變得兼堅定,若衡郎有什麽三長兩短,她定然陪著他。


    **************


    數十人影鬼魅一般,行動迅捷之間就到了肅王父子的馬車跟前。


    馬匹受驚高高揚起前蹄,護衛紛紛抽出腰間的劍,但是已經晚了,敵人的攻擊迅猛致命,刀劍所指之處皆是要害,幾乎全是一擊斃命。眨眼的功夫,鮮血已經匯成一片,滲入土地,泛出濃重的血腥味。


    但死亡沒有讓任何人退縮。


    車夫壓住驚慌的馬,揚起鞭子,幾乎沒有時間辨別方向,一股腦的向前衝去。


    來人高高舉起禁衛的腰牌,大喊道:“肅王父子謀反!奉君上之命召集各地駐軍平亂,阻攔者以同罪論處!”


    所以在進宮的路上,不顧天下人的目光,就要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哼,冤殺了廉王爺,這次終於要衝著肅王府來了麽!”


    “想要論罪,先殺了我們再說!”


    護衛們揚起了手中的劍,麵上的神色激憤不已,紛紛出口反駁。這些話聽上去,像是君上要重演當初冤殺廉王的行徑。


    禁衛聞言深深皺起眉頭,追擊之中也想不出什麽話才能扳迴一局,隻能冷聲道:“休得胡言亂語。”


    天邊春雷滾動,大雨說下就下,一瞬間將殺氣激的更加冷冽。


    馬車繼續向前跑著,後麵的禁軍緊追不舍,兵器交接之聲不絕於耳。禁軍看著馬車越跑越遠,不禁著急起來,一次偷襲不成,再次劫殺就會難上加難。


    馬蹄之聲在春雷落雨的掩映聲中顯得更加淩亂,車夫用盡力氣,拚命揮舞鞭子催促馬匹往前奔跑。然而追殺的禁軍們根本想不到,肅王父子此時根本就不再馬車中,仍舊奮力與護衛們纏鬥著。


    而此時披著雨蓑的肅王和北山衡正騎在馬上,站在三公主繆貞麵前與其對峙著,周圍滿是血淋淋的屍體。


    肅王低聲對北山衡說道:“你不該留在這裏。”他一直全北山衡找個借口暫時離開京城,萬一事敗,也可以隨機應變。如果他有個什麽差池,他有什麽顏麵去見廉王。


    北山衡擦拭著劍上的血跡,說道:“我的家人都在這裏。”他目光清澈平和,“不會有事的,父親放心。”他如何不知此次的兇險,如果事敗,所有人都為他而死,他又如何苟活,唯有一拚,掙得最好的結果,慕兒母子還在家中等他。


    對麵騎在馬上的繆貞公主臉色不太好,她算準了楊戭身邊的所有人,任憑楊戭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難逃,卻沒想到肅王和北山衡會出現,救了楊戭。她看著肅王父子冷冷道:“皇叔,為何要對侄女刀兵相向?”


    肅王轉眸看向她:“繆貞又何以謀殺楊家少主?”


    繆貞公主沒有說話,眼神中卻有殺機。她布置的天衣無縫,卻低估了楊戭,最後隻能痛下殺手,卻又被肅王父子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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