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兒不是瞎子,方清雪入府以來的所做所為都被大家看在眼裏。善惡分明,從不惡意專行。看看她身邊的下人就知道,有一位這樣的主子是多麽幸運。


    方清雪見她如此便明白了她的心意,說道:“我雖然將崔側妃留在府中,她從今往後也不能再生育子嗣,但,人不可無防備之心,她生性無良,我需得用一個人幫我時時盯著她的舉動,以防出錯。你若願意,便到瑞雨閣做個管事姑姑。”


    管事姑姑便是統領整個院子的下人奴婢,一應事物都要從她這裏過一遍才可付諸實處。相比於主子身邊的大丫鬟,手裏所掌握的相差無幾,兩廂製衡,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這也是方清雪肅清四皇子府的手段。


    豫兒聽見她前麵的話,以為方清雪是要讓她迴去貼身伺候崔若,心中不由有些抵觸,但聽到後麵,卻感知到了方清雪對她的體諒,而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對於皇子妃來說,的確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她朝方清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說:“豫兒願意!”


    “好。”方清雪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起來吧,讓妙離跟著你去準備準備。”


    妙離帶著豫兒退下去,珺川繼續研墨,說道:“這樣真的能行嗎?”


    方清雪道:“人的感情最為奇妙,一旦破裂,便難以再如從前一般,何況她們主仆二人早已離心離德,豫兒又被我安排到瑞雨閣重新侍奉她,她也是怎麽也不可能沒有忌憚的。”


    ……


    北冥宮中,上奏的折子如雪花般落在北山嘯則的案頭。


    “今日怎麽會有這麽奏折?”


    楊承誌連忙答道:“迴君上的話,公孫將軍脫險的消息一經傳出,眾臣各執己見,有建議先讓公孫將軍迴京述職的,還有彈劾公孫將軍玩忽職守的折子。”


    “沒有想讓他繼續沭北的?”


    “倒是也有那麽一兩個,但唿聲並不高。”


    “哼!”北山嘯則眯起眼睛。“也不知道哪個真心,哪個是真意!或者全部都是在揣測朕的心意!”


    殿內的小內侍們聞言頓時瑟縮著低下頭。


    當下誰人不知,北山嘯則對公孫家疑心重重,但公孫將軍又是朝中不可或缺的頂梁柱之一,若是開戰,則少他不可。


    索性不是滿朝都建議讓公孫羨立即會沭北主持大局,所以北山嘯則的態度,倒也還沒到盛怒的程度。楊承誌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有人暗中壓製此事,不然以三公主的手段,定然會借此讓君上徹底對公孫羨失去信任。


    那麽,在其中暗中操縱的,是公孫家麽?亦或是他們的盟友南宮家?


    楊承誌朝他們揮了揮手,眾人都退了下去。他從那一摞子奏折當中抽出幾本,遞到北山嘯則跟前,說道:“君上,除此之外,不乏有勸諫和談的折子。”


    北山嘯則煩躁的接過看了幾眼,說道:“都是些老生常談。”他看著楊承誌,“你覺得如何?”


    楊承誌袖著手道:“老奴覺得,有大殿下在沭北行欽差之職,出不了什麽亂子。”


    “你的意思是,情勢至此,開戰是難免的。”


    “老奴不過是信任大殿下,不會讓情勢惡化下去,至於兩國邦交之事,老奴如何能知。”


    “哼。”北山嘯則輕哼一聲,不置可否。他是懷疑公孫羨,但他的疆土也需要人來守衛。此時此刻,朝堂風雲亂湧,外敵虎視眈眈,就連後宮,以太後為首皆不能讓他放心!他自認不是昏君,不能在這個時候,自斷手腳。


    來日方長……


    “傳旨下去,命公孫羨立即趕往沭北!”


    “是,君上。”


    這邊旨意剛剛傳下去,消息便最先傳到了嘉妃的重華宮。


    “公孫羨十四歲就出征在外,駐守邊域,多年來加固城牆守衛,保護百姓嚴防外敵,到頭來,他卻成了君王眼中想要褫奪疆土的逆臣。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對方心寒生出另擇明主的心意吧?”


    到底,不是所有人都愚忠。


    不知有多少人認為,君王是誰根本就不重要,隻要家國太平就好。


    六皇子坐在嘉妃的下手,說道:“母妃,您的意思是……父君是想等著戰事結束之後……”卸磨殺驢?


    嘉妃看了她一眼,說道:“有些事情放在心裏就好,何必說出來徒增是非。”


    “是,兒子知道……那,公孫荼的事情?”


    嘉妃看著茶盞中浮浮沉沉的碧翠尖芽,說道:“我也沒想到,太後竟會一口迴絕了這樁事。”


    太後深居簡出多年,沒想到手段還是這麽強硬,連君上的麵子都不給,更別說她。


    六皇子皺眉道:“皇祖母根本就不怕父君……”


    “自從太後複出宮闈,便在天下人麵前上演母慈子孝的戲碼。她是料定君上不會因為區區一個公孫荼跟她翻臉。”


    “那是因為父君根本不知道公孫荼口中的秘密有多麽重要,才會如此,不然……母妃透露一二?”別說北山嘯則,就連六皇子自己都不知道,嘉妃說公孫荼知道的秘密足以顛覆一切,卻一直不肯對他言明,生怕他泄露出去,讓他感到惱火。


    “你莫要打這個念頭,此事若提前透露出去,怕是達不到我們預想的效果。”嘉妃凝眉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此事,一定要在最恰當的時候揭露出來。”


    六皇子默不作聲,在母妃眼裏,他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


    嘉妃見他的摸樣,語氣溫和下來,說道:“皇兒,這個時候,你父君最討厭的便是朝中有人動作不斷,給他添亂,你要相信母妃,母妃隻有你一個兒子,怎麽會騙你呢?”


    “是,兒子今日進宮,還沒有去皇祖母哪裏請安,先過去了。”


    按照嘉妃的意思,六皇子要演好的角色,便是至情至孝的好子孫,無爭位之心,無謀逆之想。她揮揮手,道:“去吧。”


    出了重華宮的六皇子,看了眼攆轎,煩躁的擺了擺手,說道:“我走過去。”


    侍從王德覷著他的臉色道:“殿下莫不是為了那個公孫三小姐而心煩呢?”


    六皇子腳步一頓,眯眼看了看身邊的王德。“你倒是也能看明白爺的心思了?”


    “小人不敢……”王德看六皇子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當下道:“奴才有幾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小王八蛋!還跟爺賣關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六皇子瞪眼一腳踹過去。王德趕緊進說道:“其實太後娘娘隻說想多留公孫小姐幾年,又沒說一定不將她許給您。殿下不如直接找上公孫小姐,隻要她性甘情願,您又有什麽錯呢?”


    “放肆,這話你也敢說?太後正看得緊,你是想讓爺自找不痛快?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如爺現在就把你的腦袋給切了!”


    “殿下息怒息怒!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到底要說什麽!”


    “奴才的意思是,您隻要想辦法得到此女的芳心,隻要她心心念念著您,不管有什麽秘密,還不倒豆子似的跟您說了?”他伸手指了指上麵,小聲道:“何必一定要經過……太後娘娘?”


    六皇子腳步一頓,心思動了動,對啊!他為什麽一定要將此事過到明麵?他經手的女人多了去了,還怕收服不了一個未經世事的小丫頭?隻要讓她掛心於自己,不管她知道些什麽,還不都乖乖說了?何必要像母妃那般費盡心機?


    母妃實在是小心過頭了,公孫荼也不過是公孫家拋到宮裏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兒罷了。


    “好了,先去給皇祖母請安。”


    王德連連稱是,眼睛卻咕嚕嚕往四處掃了一遍,“殿下,你看!”


    六皇子不耐煩的瞪他一眼,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前方一個人影,一身粉紫色宮裙,雪色的批帛鬆鬆垂在臂彎,從後麵看去,她的纖腰不過盈握之間,是那種讓男人看了就想擁進懷中細細珍愛的柔弱。“那是誰?”


    “殿下,您沒認出來嗎?那就是公孫三小姐。”


    六皇子挑了挑眉,的確,在這宮中,女人除了宮女嬪妃就是公主,看衣飾便能看出身份,眼前此女的穿著卻哪一種都不是,最近宮裏又沒來外任,那麽她自然就是太後身邊的公孫荼了。


    他這麽想著,腳步就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想仔細看看她的容貌。


    公孫荼在前麵走著,手上挎著小小的花籃往禦花園而去,絲毫沒有發覺後麵有人正在跟著她。


    今日太後突然說想吃菊餅,袁女官又不在,便打發她去采些新鮮的花瓣迴來。近日太後極少讓她出門,因此,她倒是很願意出來走走的。


    如今正是深秋,禦花園中菊花正開的好,各色品種爭相盛放。她站在一株汴梁紫玉跟前,不由歎道:“好美……”


    “人也好美。”


    公孫荼聽見聲音嚇了一跳,連忙迴頭,惹得步搖珠翠一陣叮叮當當。


    六皇子見她迴過頭來,略帶驚慌,受驚的兔子似的,讓她的秋水明眸如波顫動,更添幾分神采,不由得一笑:“公孫小姐在這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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