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成霖眸光一閃,緊盯了薛寶月一眼,見她神色間頗有狠意,不禁說道:“不必!來人,趕緊將她堵了嘴給我拖下去打死!”


    薛寶月大吃一驚,沒想到紀成霖居然如此果斷,半點轉圜的機會都不留給她,看來薛家敗落之後,他早就開始忌諱自己了!薛寶月恨恨咬牙,你不仁我不義!既然如此,她再無顧忌,趁著堵嘴的麻核還沒塞進嘴裏,大聲說道:“你說我心狠手辣,可你連自己的糟糠之妻都要毒害,難道就幹淨麽!”


    一片嘩然,鉗製薛寶月的婆子嚇的把手裏的麻核都掉在了地上,發出當啷幾聲響。


    薛寶月的眸色很有幾分淩厲,嗤笑著,不給人反應的機會,看向紀成霖當著滿屋子人的麵說道:“秦城有了前途,老爺就後悔了,想留著秦氏的命了?可你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是無法抹去的!”


    紀成霖猛然站起身,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下意識去看紀爾嵐的臉色。


    薛寶月冷笑道:“怎麽,老爺也知道怕了?這事要傳出去,怕是官沒得做,命也未必保得住吧!二姑娘可是比我更心狠手辣的主!保準能讓你死個痛快!”


    紀成霖眼看紀爾嵐神色變得沉凝,心頭大震,這個煞星,絕對能做出那樣的事來!他幾日前發現薛寶月的婢女炙兒在詢問秦氏平日喝的茶,心中便起了疑。方才急著處置她,何嚐不是怕她拿這件事做文章。隻是他沒想到薛寶月短短幾日便將事情查了個一清二楚!


    “可惜了,若方才老爺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這醜事也不至於弄的人盡皆知……”薛寶月死瞪著紀成霖,當初她與對方在薛府初遇的時候,怎麽就沒看出來他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豺狼!而豺狼生的,自然就是豺狼崽子!她心頭冷意森然,說道:“你恐怕不知道,與我透露此事的,正是裏麵躺著的……那個嬌弱的三姑娘紀如珺!”


    紀成霖麵色青紅不定,瞪著薛寶月驚怒的說不出話來。一旁的紀爾嵐終於動了動,紀成霖後脖頸的寒毛突然根根乍起!他此時才深切的體會到自己有多怕這個‘女兒’!然而對方隻是遞了一盞茶給他,說道:“父親請喝茶。”


    紀成霖後背被汗陰濕了一片,半晌才從僵硬中漸漸迴轉收斂起眸色,抬手接過茶水飲了一小口。紀爾嵐神色平靜,走到薛寶月麵前,說道:“你若抱著僥幸的念頭,還是莫要再多費口舌了。”


    薛寶月咬牙道:“你不信?!”


    紀爾嵐輕輕拂了拂衣袖,道:“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未必。來人,將薛姨娘拉下去。”


    屋裏的下人已經被薛姨娘的話嚇的發傻,若老爺當真害過太太,那麽聽到這個秘密的她們都活不成,如今二姑娘這副態度,擺明了薛姨娘隻是臨死反撲,使了個離間計。那麽她們的命也就保住了,當下全都鬆了一口氣。


    方才掉了麻核的婆子,動作變得更加利落,撿起麻核就塞進了薛寶月嘴裏,一把捉住她兩條手臂反剪在背後,十分粗暴的將她拖了出去。


    薛寶月不甘的掙紮,然而口中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抓著她的婆子惡狠狠說道:“這府裏的事沒什麽能瞞的過二姑娘,若真有什麽事,還用得著你來說?你那點小伎倆,還是收起來好!否則連累了我們,一會讓你死的更難看!”


    炙兒是薛寶月的貼身婢女,所知甚多,紀成霖不會讓她獨活。招唿婆子上前將炙兒也拖了下去。


    待眾人都退下,紀成霖縮了縮袖子抬頭看紀爾嵐:“爾嵐,為父……”


    紀爾嵐抬手截斷他的話,說道:“這件事,父親還是想想怎麽跟母親說吧。”


    紀成霖噎了一下,說道:“你早就知道了?”


    “是。不過,母親那個人一向心氣嬌弱,又對父親情深意重,哪裏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爾嵐不敢言明。誰知三妹妹年紀小,心卻不小。跟外人透露了這樣的事,是想做什麽?”


    這件事若挑明,秦氏受打擊是一方麵,紀成霖也不能坐視這樣的把柄泄露出去,必定還會采取措施。再有薛寶月從中攪合,局麵可想而知。紀如珺的算盤打的山響!


    “阿珺她已經成了這副樣子,還不知能否恢複,也算受了懲罰。”紀成霖有些尷尬,墨玉和王力交代的很清楚,紀如珺今日下場純屬自作自受。可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紀成霖心痛之餘更是萬分可惜,如此早慧,將來定能像紀爾嵐一般助他……


    紀爾嵐不置可否,道:“爾嵐能體會您作為一個父親的心情,所以,三妹妹會如何就看她的造化吧!”


    紀成霖聽見這話鬆了口氣,卻也知道紀如珺的情形不容樂觀,不用紀爾嵐動手也未必能好了。


    外麵傳來杖責血肉的悶響,還有人在一旁低聲數著板子。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人來稟報說薛姨娘受了十來杖便昏死過去,又出氣沒進氣了。紀成霖將近日的擔驚受怕都怪在了薛寶月身上,說道:“打死了事!”


    下人領命離去,不過片刻,便迴來稟報:“迴稟老爺,薛氏已經死了。”


    薛寶月死了也換不迴紀如珺的康複,這件事還得看薛家的姿態,若不出點血就想平複此事是萬萬不能!紀成霖說道:“黃中,你帶幾個人,連夜將她的屍身送迴薛家去,連同這個王力,將她們做的好事原原本本的說給薛家聽!”


    黃中是初到京城時,原先宅院中的小廝,為人伶俐,很會說話,相比從陽城跟來的李業更會與人打交道,這種上府說話的事,紀成霖一向是交給他去做。“是,老爺,小的這就去!”


    解決了薛寶月,蘇穀拿著淨瓶上前說話:“老爺,二姑娘,薛寶月這淨瓶中所盛的,是多種藥混合而成,是迴陽救逆,散寒止痛的良藥。但未患濕寒冷痛者服用,會有害處。特別是其中附子一味藥劑量十分大,這種藥材必須大火煎透,若火候不夠,喝下藥汁十有八九會變成癡癱……而且這裏麵,還被加了啞藥。”


    紀成霖大驚失色,鐵青著臉進入內室去看紀如珺。“你是說,阿珺醒來會便成真的傻子,還會變成啞巴?”


    蘇穀點頭道:“是……我讓人給三姑娘灌下大量清水,看她能吐出多少,興許能讓病症輕些……”


    紀爾嵐也有些驚訝,月息給她的消息,薛姨娘的確派人弄了啞藥來,但沒說附子的事,看來是薛姨娘從前就存著的東西。紀如珺這次真是一著不慎,倒了大黴了。怪就怪她偏要裝做被小芝的死嚇傻,否則薛姨娘也未必會做的這麽絕。


    紀成霖痛悔的‘唉’了一聲。


    墨玉傻傻的跪在一邊,看著青纓和紅綾捏著紀如珺的下巴,不斷往裏麵灌水,然後捶胸揉腹逼她吐出。她心中難受不已,爬到紀成霖身邊,懇求道:“老爺……奴婢是自小伺候三姑娘的,往後三姑娘身邊離不得人照看,求老爺能留下墨玉一條命,墨玉願伺候三姑娘一輩子……”


    紀成霖深恨這些黑心肝的下人,若沒有她們幫手,紀如珺此時也不見得會變成這副模樣。可將來紀如珺若是傻了,又有哪個奴婢願意盡心伺候?他幾番猶豫,最後考慮到墨玉的確對紀如珺忠心耿耿,才答應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


    墨玉深深叩首謝過,紀成霖不再看她,在心中斟酌一番,還是選擇對紀爾嵐直接了當的說道:“你母親那件事,為父心中早有悔意……若她沒有問起,還望你莫要多說……”


    紀爾嵐掃了神誌不清的紀如珺一眼,點頭道:“是,爾嵐不會多說。”


    ……


    皇上對此次科舉提拔起來的幾個人都十分滿意,朝中注入了不少新鮮血液,宋玉衡提議在宮中設宴好生慶賀一番,皇上欣然應允,並讓她們姐妹二人一同操辦此事。


    金帖雪花般飛到各府公子千金手裏,夜宴定的恰好是穀雨那日。。


    紀爾嵐拿到請帖細細掂量了半晌,喚來暮雨吩咐道:“替我更衣,咱們出去走一走。”


    自從陽城迴來,紀爾嵐幾乎沒有出過門,暮雨不知道她今日怎麽有心情出去走動,便拿來衣裳便問:“姑娘想去哪裏?”


    紀爾嵐笑道:“定製些首飾衣裳,筆墨紙硯。看見什麽喜歡,便買些什麽。”


    暮葉在一旁笑道:“姑娘自打迴京便躲在院子裏不出去,怕是躲著人呢,這會肯出去走動,定是有了主意,我看那,那人怕是要倒黴了。”


    紀爾嵐看她一眼,嗔道:“就你腦子快。”洪晏上門幾次,紀成霖都以公務繁忙推脫了,事實上,他也的確忙的腳不沾地。府上又糟心事不斷,他哪裏有時間搭理洪晏。洪晏恐怕也拿不準紀成霖到底是真心還是故意。“他定然想找機會前來探話,我便給他製造一個機會。”


    別人能等,崔氏的病情卻是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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