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潮生從小在市井混跡,雖然沒練過什麽功夫,但在追蹤這方麵很有自己的一套。他說道:“昨日燕相下朝之後迴到府中,皇上不知有什麽事情又要召他迴去。燕相原本已經穿戴整齊上了馬車,但有個管事打扮的人上前說了幾句,燕相就稱病迴了府。小的心中警覺,到姑娘知會的那處暗道口去等,果然見燕相裹得嚴嚴實實從那裏出來,身邊跟著兩個十分警覺的隨從,小的沒敢跟的太近,走了一段路就不見人影了。”


    以燕府如今的形勢,麵對皇上應處處小心謹慎才是,受到召見居然稱病推諉,就不怕引起皇上的不滿麽?能讓這隻老狐狸顧不得皇上也要趕快去處理的事情,會不會是那個人?“他們是往哪個方向去?”


    “如果他們沒有故意兜圈子的話,應該是京城最為熱鬧的永嘉坊的方向。”


    “永嘉坊……”紀爾嵐凝神想了半晌,心中一亮。不是永嘉坊,是永嘉坊後麵的通濟坊。前世洪晏每年穀雨,都要到那裏一處宅院住上幾天,心情也如陰雨連綿,難見笑意。看來,那裏就是燕大老爺的‘先夫人’,洪晏生母崔氏的落腳處。


    “距穀雨還有幾日?”


    暮葉算了算,答道:“姑娘,還有五日才是穀雨。”


    紀爾嵐有些驚訝,看來前世洪晏錯過了與母親崔氏見麵的機會,或者,洪晏此時根本不知道崔氏還活著,他應該是在燕相臨死時才從對方口中得到生母的消息,難怪他一直難以釋懷……“還有五日……就是崔氏的死期……”


    燕相的長子,燕大老爺的‘先夫人’姓崔,博陵崔氏是與蘭陵蕭家齊名的大家族,落敗失勢時,這位名動一時的才女崔氏便也跟著‘香消玉殞’了。就在那一天,剛剛出生沒多久洪晏被崔家忠仆連夜送出了京城,才免去血光之災,得以保命。


    在那之後,洪晏每每遭遇刺殺,九死一生。最後是崔家忠仆用自己的孩子代替了洪晏,才瞞天過海。從此洪晏蹤跡全無,燕家人也以為他已經死了。燕大老爺為崔氏守了三年,之後燕相做主為他續了填房,也就是燕暻和燕淩傾的生母。但好景不長,燕大老爺因為崔氏的故去備受打擊,傷了根本,沒幾年便死了。所以燕相將支撐燕家的希望寄托在了燕暻的身上。


    現在燕暻也死了,洪晏趁這個機會出現在燕相麵前。


    紀爾嵐眯了眯眼,若洪晏現在知道崔氏沒有死,會發生什麽呢?她吩咐李潮生道:“我告訴你一處通濟坊的宅院,這幾日,你便盯緊了那處,燕相可能會頻繁出入那裏,我會讓王爺的人手在附近幫你,若有什麽事,讓人第一時間來告訴我。”


    “是,小的明白了。”


    ……


    陰雨淅瀝瀝的下著,昏暗的偏廈中,小芝手腳被捆,口中被破布塞得滿滿當當,連哼一聲都費力。身後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小芝聽見紀如珺驚唿一聲,接著是墨玉的斥責聲:“小芝,你做什麽!”


    小芝費力的扭過頭,看向站在她身後的兩個人。


    紀如珺麵無表情,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瓷片,朝自己手心用力一按,殷紅的血珠便從她手心裏滲了出來。墨玉眉頭皺著,心疼的拉過紀如珺的手,大聲說道:“姑娘不過罰小芝跪一日,她竟然這般不受教,摔破茶盞割了姑娘的手,奴婢看,還是將她送迴二姑娘那裏處置吧!”


    小芝驚愕的瞪大眼睛,看向墨玉,雙眼無聲的控訴。


    墨玉全然不理會,將小芝從地上拽起來,小芝下意識的察覺到危險來臨,卻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麽,隻能拚命扭動,躲避墨玉的鉗製。紀如珺摸出一把匕首,指著小芝,說道:“別動。”


    小芝嚇得僵住,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三姑娘,明明還是個小女孩,為什麽眼神會那麽可怕,像是個殺人如麻的兇匪。但她沒有機會再細想,墨玉趁她走神,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狠命往牆上一撞!


    ‘砰’的一聲,雪白的牆壁被鮮血染紅,小芝雙眼渙散失去了知覺,墨玉有些害怕,抖著手試了試鼻息,小聲說道:“姑娘,好像還有氣。”


    紀如珺深吸唿吸,四處看了看,拿起幾案上的硯台,猛地朝小芝額前的傷口上一砸。小芝頭一歪,徹底斷了氣。紀如珺腿一軟坐到地上,低聲吩咐道:“把她解開,硯台擦幹淨……”


    墨玉強撐著,將小芝身上的繩子解開藏好,又將硯台擦拭幹淨。說道:“姑娘,地上涼,您先起身吧。”


    紀如珺推開她的手,搖了搖頭,突然捂住耳朵尖叫起來。那聲音尖利高亢,聽在耳中十分滲人。


    墨玉愣了一下立即會意,驚叫著衝出門去:“不好了,出事了,快來人!”


    蘭若閣的丫頭婆子早就聽見紀如珺的房間裏傳來吵嚷聲,這會聽見聲音很快匯集過來。墨玉麵色蒼白,結巴道:“那個小芝……她,她自盡了。姑娘嚇壞了,快去找蘇郎中過來給姑娘看看!”


    立刻有婆子答應一聲跑出去找蘇穀,旁邊紀天姀聽見動靜走出來,問道:“怎麽了?!”


    墨玉帶著哭腔說道:“姑娘罰小芝跪著,小芝不知怎麽就來了脾氣,摔碎茶盞割傷了姑娘的手,奴婢氣不過就勸姑娘將她送迴給二姑娘處置,誰知小芝一聽,便說自己沒了活路,撞牆自盡了!”


    紀天姀一時愣怔,墨玉已經帶了兩個小丫頭反身迴了屋子。紀如珺臉色雪白,看著小芝的屍體一副呆滯的模樣,怎麽喚都不應聲,墨玉見狀頓時大哭起來:“姑娘,您可別嚇奴婢……您這是怎麽了?”


    院子裏的下人都慌了手腳,紛紛出去稟告紀成霖等人。


    蘇穀跟著秦氏搬到了新宅那邊,此時聽說紀如珺出了事,扶著秦氏一路跑的去喘籲籲進了蘭若閣。秦氏撫著胸口,道:“趕緊,看看三姑娘怎麽樣!”


    蘇穀將手搭在紀如珺的脈門上,又細細看了看紀如珺的眼睛,說道:“三姑娘是被嚇著了,墨玉,你扶著三姑娘迴內室休息,我開幾副壓驚的方子,到夜裏看看三姑娘能不能迴轉過來。”


    墨玉聲音帶著哭腔,問道:“若夜間還迴轉不過來,又會如何?”


    蘇穀皺眉道:“三姑娘年紀小,驟然受驚也是有的……”


    紀天姀此時插嘴道:“你不要說這些話來搪塞,若三妹妹夜裏迴轉不過來,是不是從此就傻了?!”


    蘇穀看了一眼紀如珺,道:“也有這種可能。”


    紀天姀多日來受的氣仿佛找到了發泄的出口,她怒道:“都是紀爾嵐做的好事!明明知道這小芝不是什麽好東西,還巴巴的要送給阿珺處置!阿珺年紀這麽小,她能知道些什麽!還不是給那些妖魔鬼怪得逞占了便宜!”


    眾人聽了她的話都噤若寒蟬,她口中的‘妖魔鬼怪’指誰,大家都心知肚明。內室的紀如珺心中暗笑,她的大姐姐總算是聰明了一迴。


    秦氏皺眉看著她,斥責道:“阿珺此時還沒怎麽樣,你便大唿小叫的做什麽!你父親讓你在房間裏不許出來,還不趕快迴去!”


    蘇穀皺眉看了秦氏一眼,覺得她這話說的有問題,聽著像是二姑娘做錯了,當娘的偏心一般,根本不能二姑娘開脫。她上前一步,說道:“太太,大姑娘,咱們還是先出去,讓三姑娘靜靜心,趕緊熬了藥喂下才是。”


    秦氏還沒話,紀天姀就大聲斥責道:“不用你假好心,你是紀爾嵐找來的,誰知你安得什麽心思,說不定阿珺沒傻也讓你故意給治傻了!我已經沒了姨娘,不能讓你們再禍害了我妹妹!”


    “你說誰禍害了你的姨娘,禍害了你妹妹?!”紀老太太被紀爾嵐攙扶著緩步走進蘭若閣,怒氣直指紀天姀。顧姨娘是她心中最大的魔障,若不是她,自己早就風風光光享受起京城的繁華,何須整日苦悶在屋裏,見不得光明!此時紀天姀居然心中存著恨意,是在恨誰?!


    紀爾嵐聞言勸道:“祖母莫要生氣,大姐姐隻是擔憂三妹妹,一時口不擇言。”


    “哼,就是無心之語才能透露她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一場大病讓紀老太太麵上的皺紋深刻了許多。也讓她越發顯得刻薄刁鑽。“這等不孝之女,就應該送到庵堂裏明明理,靜靜心!若再不行,便絞了頭發,一輩子留在庵堂做姑子,免得出來活現世!”


    紀天姀被禁足就是因為在眾人麵前提及顧姨娘的事,這次又被紀老太太逮了個正著,簡直是不長記性。眾人都朝她看去,麵上露出各式各樣的神色,看在紀天姀眼裏,全部都是嘲諷!她麵色青紅交加,竟悶出一口血來。


    秦氏嚇了一跳,看看無動於衷的紀老太太,到底沒趕輕舉妄動。


    紀爾嵐勸道:“祖母的眼睛剛剛有點起色,薑太醫特意叮囑過,不可動肝火。蘇穀,你給大姐姐瞧瞧,可有什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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