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天姀與阮寧二人畢竟有親事在身,她心中擔憂去看一看也無可厚非。秦氏聽她這麽說,便點了頭。一行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僧人已經在為阮寧診治,劉氏則在一旁大哭。“寧哥兒!這是怎麽了?”


    秦氏上前拉住她道:“你先別急,聽聽高僧怎麽說,興許沒什麽大礙。”


    劉氏道:“好好來上個香,怎麽就出了這種事!難不成堂堂大普渡寺真有盜匪不成!若寧哥兒有個三長兩短,我決不罷休!”


    周圍有不少人都在看著,聽了這話都不禁皺了眉頭。秦氏頗有些尷尬,便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從前劉氏撒潑她也見過,隻是現在她與京中婦人相處日久,也漸漸看不慣這樣的做派。“你先別急,等寧哥兒醒了,他自會說清楚是怎麽一迴事。”


    僧人查看了阮寧的傷勢,對劉氏說道:“這位施主,令公子其他傷勢並不要緊,這腿傷,定要趕快處理,不然,怕是會留下症狀……施主還是趕快下山安置這位公子為好。”


    劉氏渾身一顫:“你這是什麽意思?他的腿好不了了?”


    那僧人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明顯是承認了劉氏的話。劉氏直覺的腦中一個霹靂,也沒了查問寺裏的打算,瘋了似的叫喊道:“快,快來人,將少爺抬走,趕緊迴城裏去找大夫!”


    秦氏見狀不能不管,隻好匆匆忙忙帶著眾人一同下山,陪著劉氏迴阮家。一路上劉氏緊緊盯著阮寧,生怕他突然斷氣了一般。秦氏安慰道:“你莫急,那僧人已經說了,寧哥兒並無性命之憂,隻是暈厥了。”


    劉氏喃喃道:“到底是誰,對我們寧哥兒下這樣的重手?”


    秦氏已經來來迴迴安慰了不知多少遍,可劉氏還是一直念叨這幾句,最後她也隻得放棄勸說,沉默的看著劉氏抹眼淚。好不容易熬到馬車進了城迴到阮家,秦氏感覺自己的精神都被劉氏磨得心煩意亂。眼看著阮言盛和劉氏帶著丫頭婆子一驚一乍,秦氏轉頭問紀天姀:“你見了阮寧之後,都發生了什麽?”


    紀天姀有些慌,雖然她不知道阮寧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可昨日卻是她特意讓紀如珺去阮府傳了信。萬一劉氏怪罪她引誘阮寧去大普渡寺可怎麽辦?


    “我隻是去看常青樹,沒一會,表哥就帶著小廝過來了。我們才寒暄了兩句,我腳下一滑,便崴了腳。當時,我也不知母親和二妹妹是不是去了前殿聽經,隻好讓表哥和如兒分別去禪房和前殿找人。”


    “之後你便沒在見過他了?”


    紀天姀連忙搖頭:“沒有,我在原地等了一會,腳痛緩了許多,便扶著木香慢慢往迴走,到了禪房也沒見表哥的人影。然後二妹妹就帶著蘇穀迴來給我看了傷。”


    秦氏看向紀爾嵐,紀爾嵐說道:“是這麽迴事。”


    幾人在邊上說話,那邊阮寧受了郎中的診治,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第一句話便是:“劉啟仁,我與你不共戴天!”


    滿屋子的人都是一靜,緊接著麵麵相覷。隻有阮言盛臉色一變,劉氏發現他的異樣,顧不得上前看阮寧,趕緊問道:“老爺?你聽說過這個人?這人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寧哥兒?”


    阮言盛心裏也在打鼓,他在來京城之前便大致摸清了各府的情況,自然知道這個劉啟仁是誰。他低聲跟劉氏嘀咕道:“劉啟仁是原副都禦使劉致的兒子……劉致因為家中出了命案,官降一級,現任僉都禦使,這案子還是紀成霖主判的……”


    “難道,是劉家為了報複,找到了咱們寧哥兒頭上?”


    劉氏嘴裏說著,猛地轉頭看向秦氏,秦氏不知她為何會有這樣的目光,嚇了一跳。以為她是將阮寧受傷的事拐到了紀天姀頭上,微一皺眉,正要說話,阮言盛拉住劉氏說道:“不會,紀成霖隻不過是主審,實際上與他沒什麽太大的關係。再說,就算劉家要報複,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出麵,那豈不是自毀長城?”


    紀爾嵐耳力不凡,將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淡然開口說道:“不如問問表哥怎麽說。”


    劉氏這才將注意力轉迴到阮寧身上,見他神思漸漸明晰,眼淚又湧了上來:“寧哥兒,你跟娘說,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阮寧直覺右腿劇痛,滿頭大汗,卻還是緊緊拽住劉氏的衣袖:“娘,是那個斷袖!那個無恥之徒劉啟仁……他……是他將兒子打成這樣的……”


    劉氏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寧哥兒被一個斷袖給……打成這樣?那其中會不會還有別的事?劉氏一時紮著手不知改怎麽問下去,阮言盛臉色極是難看,眼見郎中還在給阮寧正骨,便說道:“此事稍後在談,還是將寧哥兒的傷勢治好再說。”


    那郎中聽見劉啟仁的時候,心下就已經有了幾分猜測,此時又聽阮寧如此辱罵劉啟仁,腦中已然聯想到了不少可能。他同情的看了一眼阮寧,拉著阮言盛走到門口,說道“聽說令公子剛中了春闈……唉,可惜了……”


    劉氏本來還抱著僥幸的心思,覺得那僧人是小題大做想要趕她們下山,可這郎中的話,明擺著寧哥兒的腿是不中用了……她白眼一翻,當場就厥了過去。阮言盛見劉氏被丫頭婆子團團圍住,也沒心思理會,勉強穩住心神問道:“他的腿如何?”


    郎中道:“老夫隻能幫令公子正骨,使其歸位,但他的膝蓋已經碎裂……恐怕這條腿是難以恢複如常了……”


    阮言盛眼前一黑,差點一頭紮在地上。紀天姀聽著那郎中的話,心驚肉跳扒著門框去看床榻上的阮寧。見他右腿被纏得粽子一般,臉上的血色漸漸褪了個幹淨,心裏突突跳個不停。完了,如果她退不了親,就隻能嫁給一個瘸子……


    阮言盛命人去煎藥,請郎中暫時下去休息,這才重新走到兒子麵前,痛惜道:“寧哥兒,你覺得怎麽樣?”


    阮寧渾身沒有一處不痛,右腿更是鑽心的疼,但他此時心中怒火正盛,勉強提起精神說道:“我在寺中遇見紀天姀……”他的目光往周圍看去,見紀天姀站在門口,想到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婢女,說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


    果然來了,阮寧果然要賴在她身上!紀天姀麵色蒼白連連搖頭,卻不知如何辯解才能擺脫嫌疑。紀爾嵐自然不能這件事跟紀家扯上關係,在一旁說道:“表哥不如先將話說清楚,為什麽說是大姐姐害你?”


    阮寧咬牙看著紀天姀,說道:“我到了禪房附近,有個婢女主動要為我引路,誰知她竟然將我帶到了劉啟仁的禪房!”


    紀爾嵐轉身將今日去寺裏的丫頭都過來讓阮寧一一辨認,問道:“這幾個丫頭,是我跟大姐姐還有母親今日帶著的所有婢女,表哥看看清楚,可有你說的那個人?”


    阮寧眯眼仔細辨認過去,最終搖頭:“沒有……”


    紀爾嵐見他否認,揮手讓蘇穀她們下去,又問:“那表哥可記得那婢女是怎麽說的?可有提起過紀家人?”


    阮寧仔細迴想,那婢女說,‘這不是表少爺嗎?您是不是要找太太?您跟奴婢來吧,太太要好一會才能迴來,您先到禪房裏等一等’,聽起來句句都與他有關,可仔細一想,卻根本沒有說出什麽人的信息。


    “沒有提到紀家人……”阮寧知道劉啟仁是在等什麽人來找他,所以他無法判斷那婢女是認錯了人,還是有人故意要騙他。


    劉氏已經醒了半晌,一直在仔細聽幾人說話,聽到這忽然說道:“寧哥兒原本不想跟著娘一起去寺裏,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是不是因為昨日紀如珺來說了什麽?是紀天姀讓你去寺裏的?”


    紀天姀緊張的滿手是汗,迎著劉氏的目光微微退縮。無比慶幸自己沒讓紀如珺多說,她辯解道:“舅母,您冤枉天姀了,天姀隻是讓三妹妹過來給表哥送些他愛吃的點心。至於表哥與三妹妹有沒有提到入寺進香的事情,我就不知了。”


    劉氏轉臉去看阮寧,見兒子果然沒有反駁,便知道紀天姀說的是實話。她恨恨跺腳道:“那天殺的劉啟仁,到底為何要對你下手?”


    阮寧此時想起當時的一幕幕仍舊覺得恥辱,又怎麽可能將劉啟仁羞辱他的話在旁人麵前提起,便說道:“我不過是誤入他所在的禪房,那劉啟仁不分青紅皂白就命人將兒子暴打一頓,從後山坡上扔了下去……”


    阮寧都被人打成這樣,他的小廝隻有更慘,到現在還處於昏迷之中。紀爾嵐說道:“表哥仔細想一想,是不是的罪過劉啟仁?聽說這人的風評十分不好。”


    阮寧想到自己被劉啟仁抱過,渾身一個哆嗦,牽動身上的傷痛唿一聲。阮言盛心疼兒子,不禁怒道:“這劉家當真目無王法,光天化日居然能做出這般勾當!”他對劉氏說道:“你在府中看著寧哥兒,我現在就去找紀大人商量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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