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爾嵐站起身,從容自若的到了杯茶,放到紀成霖手中,說道:“父親這是問的什麽話?爾嵐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您自己難道不清楚?”


    紀成霖一怔,眼見這母女倆兀自平靜的直視著他,沒有半分心虛,反而露出幾分好笑的的神色,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蠢。是啊,紀爾嵐是不是他的女兒,他自己怎麽會不清楚。


    再說,秦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在紀老太太的眼皮地下,想出牆都沒有機會。更何況秦氏性情懦弱不堪,那種事情就算是想都未必敢想。紀成霖幹笑一聲,說道:“父親不是那個意思,隻是這流言四起,甚是奇怪。爾嵐可有什麽頭緒?”


    不過是一個平靜淡然的神色,就把紀成霖口中的‘傳言’變成了‘閑言碎語’,懷疑也變成了失言。秦氏忽然覺得自己順從了多年的男人似乎也不過如此。她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看向紀爾嵐的目光越發信任。


    紀爾嵐笑道:“父親近日風頭正盛,難免有人起了心思,想要拉一把父親的後腿,這也沒什麽奇怪的,隻要父親從容麵對,傳言就是傳言,過不了幾日,就會不攻自破的。”


    紀成霖眉頭皺起,端起茶來細抿一口,他近日的確有些太過高調了,先是因為方府的事情被京中眾人所知曉,後又被端王賞識調任大理寺,緊接著又著手審了一遭‘民告官’,簡直是出盡了風頭。


    他抬頭看向紀爾嵐,在觸到那雙明目之時,他猛然意識到,這幾件事情,竟然都是他這個女兒一手促成的!他不禁愣怔住,紀爾嵐笑問道:“父親在想什麽,竟然想的出神了?”


    紀成霖兀自發了一會呆,半晌才迴神:“爾嵐的意思是,有人看不過眼,想要給為父使絆子?”他想到劉家的案子,那邊剛結了案,這邊就出了這樣的傳言。“難道是劉致?”


    他原本想著,若能借著這件事讓秦氏消失,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也省了他不少麻煩。可這樣的話,他畢竟要背負一些不好的流言,對他個人的影響實在不小,眼前的劉致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他可不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所以,他一直在猶豫……若果能順利解決傳言之事,他便放過秦氏,若不能,他隻好順水推舟……


    眼下,似乎事情已經能夠解決了……


    “不管是誰,都是想讓父親難堪。而您越是介懷,就越發讓人覺得此事是真的。”紀爾嵐勸慰的毫無壓力,因為紀成霖與秦氏本身就有一個女兒,隻不過,被她替代了而已:“相反的,如果父親完全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傳言的真假不言自明,不是嗎?”


    紀成霖聽著她口中條理清晰,沒有半分遲疑的言語,愈發覺得她說的沒錯:“你說的對。是為父氣糊塗了。隻不過,這傳言到底有傷風化。”


    “父親無需擔憂,隻要您堅定態度,旁人定然也會認為是有人在搗鬼,屆時,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劉大人做的,他為了避嫌,也會幫您將此傳言壓下去的。”


    紀成霖目瞪口呆,他是應該說紀爾嵐卑鄙呢?還是應該誇她善用人心呢?


    蘭若閣中,紀天姀全副心神都在秦氏那裏,聽聞紀成霖迴府直奔正院,她的心激動的砰砰直跳,然而,兩盞茶的功夫不到,紀成霖居然雷聲大雨點小的走了!紀天姀惱怒疑惑間,劈裏啪啦砸了一大堆東西。


    “怎麽迴事?阿爹為什麽沒反應?”


    紀如珺也疑惑不解,她說道:“傳言如此不堪入耳,阿爹不該沒有反應才對,是不是二姐姐對阿爹解釋清楚了?”


    “不可能!這種事情,無根無憑的怎麽解釋?”紀天姀恨恨一跺腳,說道:“難道紀爾嵐的確是阿爹親生的?也隻有這樣,阿爹才會確信無疑,不是嗎?”


    紀如珺皺起眉頭,眉目越發精致的小臉上也滿是狐疑,如果紀爾嵐的身世沒問題,那秦氏那日的反應是怎麽迴事?


    紀天姀不甘的又看向綠楣,問道:“你可看清楚了?阿爹從正院出來半點慍色也沒有?”


    綠楣點頭,說:“是啊,姑娘,老爺從迴來的時候明明氣衝衝的,可從正院出來時,便沒了脾氣,反而還有些恍惚愣怔的模樣。”


    紀天姀滿滿的期盼徹底落空。


    三日不到,傳言便漸漸弱了下去。


    因為,無論外麵的言傳多麽兇猛不堪,紀成霖與紀爾嵐都巋然不動,仿若這件事情與他們無關一般。眾人漸漸迴過神:原來,是有人別有用心造謠生事,見不得紀家近來風生水起。而最大的嫌疑人,自然就是被官降一級的劉大人劉致。


    劉致惱怒不已,卻沒什麽辦法為自己開脫。而且,人家紀成霖表現的光風霽月,壓根沒來找他討什麽說法,他隻能打掉牙把苦水往肚子裏咽,暗中命人打壓這些謠言。沒辦法,人言可畏,再這樣下去,他劉致就沒臉再出去見人了。


    渡王府。


    楊戭聽著雷澤稟報的消息,不由訝然。紀爾嵐這招四兩撥千斤,當真精妙無比,連他也不得不佩服。


    雷澤說道:“紀姑娘說,想跟王爺借個人。”


    楊戭詫異道:“她終於肯主動跟本王求助了?”


    雷澤無語,這不是重點!!“紀姑娘說,既然王爺樂善好施,不如施給她一個精通武藝的婢女用一段時間。”


    “精通武藝的婢女?”楊戭皺眉:“她要做什麽?”


    “按理來說,紀姑娘自己的武藝就已經稱得上高手了,屬下也不知她意欲何為。”


    “本王沒有婢女。”


    雷澤:“……”


    “這樣吧,你到星衛營去挑個人,給她送過去。”


    “是,王爺。”


    空山小築,雷澤對紀爾嵐介紹到:“這是在王爺的星衛營中挑選出來的,月息。”


    月息站在紀爾嵐麵前,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上去毫無威脅,卻時有時無露出凜冽之氣的小娘子。半晌看了看雷澤,哭喪道:“我好像打不過她……”


    雷澤暗說,我也打不過。麵上卻安慰道:“一般人都打不過,你放心,不是讓你來跟她打架的。”


    月息興衝衝的來,蔫巴巴的留下了。


    紀爾嵐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十五六歲的少女,說道:“勞煩你在我這裏辛苦幾日。”


    月息沒想到紀爾嵐這般平易近人,驚喜道:“不辛苦不辛苦,屬下一直盼著能出星衛營透透氣,這次還是第一次接任務,能來姑娘這裏真是太好啦!”


    紀爾嵐笑笑,說道:“我阿娘那裏缺個穩妥的人,需要你去照看一段時間。我要你形影不離的跟著我阿娘,片刻不得錯眼,她吃的喝的,接觸的每一樣東西都要經過查看。但,你不能讓府裏的其它人看出你的特別來,一切都要在暗中進行,記住了嗎?”


    自從秦氏那裏的兩個丫頭被紀成霖收房之後,便少了兩個人,後來蘇穀算是補了一個空缺,還差一人,紀爾嵐一直在衡量,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這幾日謠言四起,她總覺得心神不寧,怕燕淩傾還有後招,所以,她便朝渡王要了個人過來。


    月息連忙答應道:“是,姑娘,屬下明白!”


    蘭若閣中,紀天姀擰著眉頭咬牙道:“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


    紀如珺以手擎腮,看著窗外漸落夕陽,沉默片刻,說道:“大姐姐,如果想讓一件事情坐實,除了讓別人主動去相信,還有別的什麽辦法嗎?”


    紀天姀看了她一眼:“什麽意思?”


    綠楣眼睛一轉,說道:“我知道了。”


    “什麽?”紀天姀十分討厭這種吊人胃口的對話,頓時火冒三丈:“你們兩個到底再說什麽!趕緊給我說清楚!”


    綠楣是個婢女,有些話,她雖明白了,卻是不敢說出口的,隻是模棱兩可的解釋道:“如果想讓一件事情坐實,除了讓別人主動去相信,還有一種方法……就是,讓被懷疑的人自己承認……”


    “這不是白說嗎!”紀天姀一甩袖子,說道:“秦氏怎麽可能自己承認?她又不是傻子!紀爾嵐就更不可能了!”


    紀如珺的目光夕陽轉到紀天姀臉上,輕輕說道:“主動承認當然不可能,但如果她‘畏罪自殺’了,不就相當於被動承認了嗎?”


    紀天姀一怔:“你是說,如果秦氏死了,別人就會覺得她害怕了,畏罪自盡了!”她眉頭一皺:“可這問題不是又迴到原點了嗎?如果咱們有辦法弄死秦氏,早就得手了,還至於費這麽大的勁兒?”


    秦氏身邊一個阿潭,一個蘇穀,精細無比的照看著秦氏周身,她想了很多辦法,都插不進手去。


    紀如珺隨手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說:“從前咱們沒辦法,可現在,大姐姐不是有幫手了嗎?”


    “幫手?”紀天姀遲疑道:“你是說,燕淩傾?她……會做這種事嗎?”


    紀如珺聲音不急不緩,卻透著慫恿的意思:“興許可以試試呢?”


    紀天姀有些遲疑,畢竟,人內心的晦暗陰險,怎麽肯輕易透露給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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