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香爐裏的香燃燒一半後,祝希希抬眼看向麵前民房的牆根,手中捏著一道黃符,無火自燃,火焰閃著紅光,手腕一甩黃符飛向牆根,口中念道:“破!”


    黃符懸停在空中燃燒殆盡,黑色的碎屑慢動作般緩緩落下。


    不一會兒,一個半透明的身形出現在那裏。


    見狀,阿旭瞪大了雙眼說:“他在那!”


    “哪?哪?他真的出現了嗎?”韓飛什麽也看不見,漫無目的地尋找著,無比急切,整顆心快要飛出胸腔,眼睛都不好眨,生怕錯過什麽。


    祝希希冷靜地看向牆角,隻見許澤易的鬼魂蹲在地上,腳腕上有一根發黑的鐵鏈拴著他,鐵鏈的另一頭似乎沒入地下。


    她開口緩慢地說:“睜開眼睛。”


    這四個字命令一般不容置疑,自動帶著迴響飄向許澤易。


    後者雙目無神地抬起頭看向祝希希的方向,半張臉還帶著血跡和傷痕。


    “他在哪?在哪啊?”韓飛頓時感覺手腳冰涼,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聲音中的顫抖都帶著小心翼翼,他眼中含淚四下張望,卻看不到心心念念的麵容,那種急切與揪心快要讓他暈厥。


    阿旭不忍心地說:“祝希希,能不能讓他們相見?附在我身上也可以的。”


    “上次小慧附身後有多虛弱你忘記了嗎?”祝希希低頭瞥了他一眼說,“不要隨意發善心。”


    她說完雙手結印盯著著雙目無神的許澤易口中念念有詞,那些咒語微閃著金光在許澤易周圍漂浮著。


    待金光散去,許澤易的眼神恢複清明,身上的傷口也不見了,如果不是那半透明的身體,他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個正常人一般。


    “哇……”阿旭見狀不免發出感歎,再一次被祝希希的能力給折服,然後又覺得她這麽有能耐卻還是在自己的事情上沒有突破,可見自己想要找迴記憶有多難。


    這個時候韓飛還是看不到許澤易,他手指絞在一起,因為過於擁力而骨節泛白,隻能順著祝希希和阿旭的目光在牆角附近搜尋著,期待著小心翼翼地問:“我怎麽樣可以看到他?”


    祝希希又掏出一張符紙一把排在韓飛的背上說:“現在可以了。”


    她這一巴掌力氣不小,韓飛猝不及防往前趔趄兩步,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對麵站著的許澤易……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秋風蕭瑟,席卷著落葉在路燈下飛舞,蕭條的美感是最後的告別。


    空氣中的安靜吵得人眼眶酸澀,阿旭下意識靠近祝希希幾步,紅著眼睛看著這對陰陽相隔的戀人。


    “小飛?”許澤易先開口了,疑惑中帶著驚訝,他咧開嘴笑起來說,“你……”


    許澤易剛想往前走靠近韓飛,卻被腳腕上的鏈條給攔住了,他垂眸看過去,看到自己半透明的身體,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出車禍死了。


    這裏就是他出車禍的地方。


    韓飛臉上的淚已經匯聚成了珠串,根本不受控製地下落,全身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麽,可喉嚨像塞了塊鐵,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努力控製自己不要眨眼,不要暈過去,不要哭出聲。


    曾經鮮活的愛人此刻與他雖然麵對麵站著,可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我死了?”許澤易轉頭看向韓飛說,“對,我死了……可現在你能看到我?”


    韓飛死死咬著下唇,目光始終不離開許澤易,緩緩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聲音都變了調說:“許澤易,我好想你……”


    這句話一出口,韓飛所有壓抑的情緒泄洪般噴湧而出,心髒開始一下一下的鈍痛,他咬著自己的手背泣不成聲,目光卻不敢離開許澤易一分一秒。


    韓飛幻想過無數次見到許澤易的場景,準備了許許多多的話要告訴他,現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澤易雖然眼中含淚,卻是笑著的,深情的目光從上到下描摹著韓飛的身形說:“太好了,能看到你好好的,真的太好了。小飛,不要哭,我沒有辦法幫你擦淚。”


    韓飛努力深唿吸,張了幾次嘴想要說話卻都失敗了,隻能對著許澤易哭。


    “這段時間你過得還好嗎?”許澤易也早已淚流滿麵,目光始終溫柔,哽咽著說,“有沒有好好吃飯?還有沒有黑白顛倒的熬夜?你的頭發長了記得去剪,天涼了要少喝冰水,往後的日子……”


    “沒有你我怎麽辦啊!”韓飛突然情緒爆發,雙腿都已經哭到站不住,跪坐在地上揪著頭發哭喊,“許澤易!你就這麽離開我你忍心嗎?!我該怎麽辦!我不能沒有你啊!”


    許澤易也緩緩蹲下來,默默流淚,抬起手在韓飛的腦袋上方比劃著摸頭的手勢說:“你要好好活下去才行,你的父母,還有我的父母,都要拜托你照顧的,我的小飛已經長大了,對不對?”


    “不對!不對!”韓飛雙手握拳使勁往地麵上砸砸,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哭喊,“我沒有辦法活好沒有你的生活啊!你知道這半年我怎麽過來的嗎?!你就這麽狠心離開我!許澤易!你迴來!我求求你!”


    他的哭聲帶著無盡悲痛,就連祝希希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偏過頭去不忍心再看。


    生離的人,好歹還有個念想在這世上。


    死別的人,就隻能靠著迴憶過活。


    死亡,是所有美好過往最極致的升華。


    那個人離開人世之後,關於他的所有事情都變得無比美好而讓留下的人更加難以忘懷。


    許澤易依舊在流淚微笑,含情脈脈地看著韓飛,等他稍稍冷靜下來說:“小飛,能遇到你,幸運地走下去,我沒有遺憾了,我們已經比世上很多人都幸福了。”


    “那我們就該陰陽兩隔分開嗎?”韓飛抬頭看著許澤易祈求著說,“我寧願你我的父母不同意,我寧願我們接受更加殘酷的世俗詆毀,我隻想你好好活著在我身邊!”


    “小飛,如今我們還能再見一麵,已經是恩賜了。”許澤易笑著說,“不要哭,我想看你的笑臉。”


    韓飛突然起身衝向祝希希,拉著她的手臂祈求道:“你有什麽辦法可以留下他的魂魄?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


    他癲狂的模樣帶著十足的侵略感,手上過於用力而讓祝希希吃痛皺起眉頭。


    阿旭見狀拉扯著韓飛的手臂說:“你先放開她!有事好好說!”


    “小飛!”許澤易起身擔心地看著韓飛說,“你冷靜一點!”


    他多想走過去攔住韓飛,可腳腕上的鐵鏈已經到了極限。


    “我沒有辦法冷靜!”韓飛大聲喊道搖晃著祝希希說,“可不可以?祝希希,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祝希希咬著牙用力推開韓飛,忍著脾氣說:“人死不能複生!強行留下他的魂魄對他來說不是什麽好事!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幫你渡他往生。符咒的時效有限,你抓緊時間吧。”


    韓飛絕望地後退幾步踉蹌著跌坐在地上,垂頭哭著,那種無力迴天的絕望重重地壓在胸口讓他喘不過氣。


    而許澤易也同樣心痛,他抬起的手隻能再次放下,隱忍著說:“小飛,你別這樣……”


    韓飛突然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說:“許澤易,如果我現在去死,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在胡說什麽!”許澤易罕見地大聲吼起來,雙手都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盯著韓飛說,“你忘了嗎?你還有你的父母!還有我的父母?這些都是你的責任!你給我振作起來!”


    韓飛眼中的光熄滅了,愣愣地看著許澤易,抬起左手的手腕露出傷疤說:“我試過,被爸媽送去了醫院,我知道我不能,可我該怎麽辦?我要怎麽守著跟你的迴憶活下去?迴憶太短暫了,撐不了一生。”


    他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了憤怒,甚至帶著委屈。


    “韓飛,你要讓我死不瞑目嗎?”許澤易蹲下來看著韓飛說,“你給我好好活下去,聽到了嗎?”


    “許澤易……”韓飛抱緊自己的雙腿,把臉埋在膝蓋裏哭著。


    一旁默默流淚的阿旭擦了擦眼淚抬頭看向祝希希問:“你有辦法找到逃逸的司機嗎?”


    聽見這句話,韓飛立刻抬頭看向祝希希,對啊,還有兇手在逍遙法外呢!


    祝希希眼神中帶著傷感與無奈,看看許澤易再看看韓飛,輕聲說:“我可以試試,不一定能行。”


    “試!”韓飛擦幹眼淚站起來對祝希希憤憤地說,“一定找到那個混蛋!還有把許澤易困在這裏的人!都找出來!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小飛,你不要衝動!”許澤易皺眉勸韓飛。


    韓飛朝著祝希希走過來的時候,阿旭用自己小小的身軀直接擋在祝希希身前,怕他再做出什麽危險動作。


    祝希希輕拍阿旭的肩膀讓他放鬆,看向許澤易說:“半年都找不到兇手,還有你的魂魄被困在這裏,說明有人刻意隱瞞,也許不容易。”


    許澤易對祝希希鞠了一躬說:“姑娘能讓我們相見,已經是大恩大德,不敢再奢求什麽。”


    “我願意一試。”祝希希說著朝許澤易走過去,右手再左手掌心淩空畫符,然後她伸出左手,對許澤易點了點頭。


    許澤易不確定地將右手抬起來,居然穩穩地放在了祝希希左手上!


    她居然可以觸碰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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