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鎮衛千戶所,騎營百戶陸銘,參見王爺。”


    來人二十多歲的年紀,堅毅的臉龐,行著右臂夾帽、左手扶膝的標準軍禮,一舉一動都帶有幾分軍人的風采。


    “免禮。”


    “謝王爺。”


    作為陸家最有出息的嫡係子弟,陸銘在淮南衛中的地位很高,與瘋子江川齊名。


    在衛軍漸漸沒落之際,長輩們的瘋狂想法他不讚同,卻也無力改變什麽。


    隻是,終於惹來大禍。


    白芨上下掃了一眼,前有江川,後有陸銘,淮南衛還是有人才的,不算無可救藥。


    隔離一會,她才重新開口,淡聲說道:“如何,本王是你想象中的樣子嗎?”


    一句簡單的開場白,讓陸銘登時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琢磨,該如何迴答這位可以決定幾千淮南衛軍命運的女王,不,王者。


    江淮三大駐軍大營他全去過,雖然各位主將、副將性情不一,卻都是身經百戰的前輩,可他們沒一個有如此冷冽的殺氣。


    “末將不敢私下揣測。”


    “有沒有,反正本王也不知道。”白芨笑著敲了敲桌子,隨口問道,“尚書大人如何說的?”


    “迴王爺,韓大人隻讓末將聽從您的吩咐,並未交待其他。”


    “那你帶了多少衛軍前來?”


    “四個總旗,共二百人。”


    從始至終陸銘都不敢抬頭,對方問什麽就答什麽,隻求此行能夠讓王爺滿意。


    當蘇州衛指揮使被當眾點了天燈的消息傳到淮南,淮南衛所有人都坐不住了,方才意識到他們招來了一頭猛虎,一尊足以拍死淮南衛的巨獸。


    雖然軍法的效力在刑部法度之上,主將可以處死違反軍規的士卒,事後陳情給五軍都督府備案即可,但這裏麵可不包含四品武將。


    有秩武將,非皇命不可擅殺,而王爺不但殺了,還是當眾殺的,且屁事沒有。


    更要命的是,兩衛第一次聯合行動,就劫了王爺呈給皇帝的貢品,這種抄家滅族的大罪誰也擔不起。


    大難臨頭,平日裏鬥得很兇的幾大派係,立即決定放下成見一致對外,首要任務是滿足對方提出的條件,先保住自家指揮使的性命。


    能提條件事情便有轉圜的餘地,指揮使還在就輪不到下麵的人來擔責。


    淮南衛的態度很明確,認慫,希望王爺高抬貴手。


    麵對這樣一個識時務的人,今後還要指望別人照顧自己的產業,白芨也不能做得太難看,當即收了自己的氣勢,重新迴到‘斯文’女子的狀態。


    “你和屬下先休整半個時辰,隨後去找本地知縣胡大人,他會帶你們熟悉吳中城。”


    “末將遵令。”


    發現陸銘直到走出院子都沒有其他的表示,白芨總算相信韓大人是真的沒給他交待什麽。


    老狐狸,還在這裝呢。


    暗示,是官場上慣用的手段,有些話是不能明說的,能聽懂上峰的弦外之意是很重要的能力。


    為了明晚的煙花盛會,她主動向尚書大人借人維持秩序,等於遞了個梯子過去,要求對方解釋一下貢品落到水匪手裏的事。


    可是,人家卻在裝傻,表示自己聽不懂。


    而聽不懂暗示,則是權力旋渦中明哲保身的利器,在拒絕某些野心家招攬的時候,尤其好用。


    白芨被人糊弄了,心裏多少有些不爽,拿出小本本狠狠給某人記了一筆。


    ……


    蘇州城。


    “哈欠。”


    忙得腳不沾地的韓尚書恨不得自己有三雙手,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起來連他都想點幾個天燈了,都是些什麽爛遭玩意。


    可即便氣得再狠,最近頭發掉了不少的新任兵部掌門人也不能這麽去做,反而要打消別人有這麽做的想法。


    “曹大人,停下來喝口水吧,你都罵了一上午了。”


    曹禦史鼻子不是鼻子地接過茶杯,喝完了繼續罵,“全是豬狗不如的東西,韓大人,不要以為自己卸了任就沒事了。嗬嗬,這些都是之前發生的事情,咱們誰也跑不了。”


    知道了大桑村的事情之後,他快馬加鞭趕到了府城,等見到了韓尚書卻發現,事先準備的手段全用不上。


    因為蘇州知府廖明德太出息了,不談貪汙受賄草菅人命這些常規罪責,幹涉科舉都不算最嚴重的,連私兵都養起來了,他一個四品知府這是要幹什麽?


    韓大人親自深挖過淮寧大案,現在隻揭開了蘇州官場的一角,就聞到了熟悉的氣味,而最近幾年才流行起來的‘轉運’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假如王爺不存在,那麽就沒有那幾種高產物種,甚至母種都可能會被早就潛伏在大興境內的奸細帶出去,成為他國神器。


    此消彼長,看不到希望的百姓在各級官吏的盤剝之下,心中的怨念一旦累積到彈壓不住的時候,隻要一個火星就能引爆。


    到那時,被有心人一挑唆,可不僅僅是一個地方動亂那麽簡單。


    “曹大人,你還記得五年前各地雪下得晚,來年都有旱情的事嗎?”


    “當然記得,陛下當時剛被立儲不久,反常天候使得各種傳言紛飛,若不是出了一個淮寧,恐怕大亂已起。韓大人,你是說?”


    兩人都不是官場新丁,曹禦史看到對方鄭重點頭的樣子,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這種動搖國本,顛覆社稷的手筆,肯定不止發生在蘇州,淮寧那次已經能看出敵人布了多大的局。


    這就是太上皇不讓王爺插手的原因?


    “可本官為什麽覺得很怪呢,似乎……”


    “似乎是故意暴露的,對嗎?”韓尚書接過了話頭,肯定道,“太上皇也如此想,對方就是故意的。”


    “這是為何?”


    “為了時間,他們想托住太上皇的腳步,不敢輕易處置那位公爺,這樣就還有機會。”


    近一年來,衛國公有大問題這事幾乎是明的,處在內層圈子的人都知道,也在盡力撇清關係。


    而草原那邊也不掩飾了,直接舍棄掉之前布置好的棋子,算是一個警告。


    有本事的話,大興皇帝可以自己去查境內還有哪些地方有問題,要是敢動少主,那便魚死網破,你們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算是有了默契,年初做過一場之後暫停兵戈,各自都得到一段和平發展的時間。


    曹禦史想明白了,心中感覺一陣膽寒,沉聲說道:“五年前本是他們最好的機會,但淮寧給所有百姓帶來了希望,見勢不可逆,他們隨之調整了方向,真是好大的魄力,背後定有高人。”


    “是啊。”韓大人苦笑連連,點頭表示認可,“而且還是一個極為熟悉我朝政要之人,人家現在連‘龍袍’都穿上了。”


    說起這個,曹大人頓時不吱聲了。


    遊牧民族能打,這是不爭的事實,可中原王朝的皇帝和高官少有怕的,因為他們不僅對外能打,還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打自己。


    唯一能讓他們停手的理由,就是去鄰居家打秋風的時候到了。


    而一旦野蠻人有了秩序,有了頭腦清醒的領導人,照搬中原的這一套管理製度,在沒有了不必要的內耗之後,將是非常恐怖的存在。


    因此,他們有底氣和大興耗時間,用偷出來的良種養育自己的子民,等待決戰的時刻。


    “韓大人,就依你所言,暫時不讓王爺知道。可你也清楚她的脾氣,不給一個滿意的答複,蘇州衛說不定真要沒了。”


    老夥計的揶揄讓韓大人一陣頭大,歎息道:“但願王爺不要有那麽好的胃口。”


    希望太上皇他老人家說的驚喜有用,這種隨時會點人天燈的主,實在得罪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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