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像醫生、教師、各類軍警這樣的職業身份,通常都帶有光環,也被普通大眾視為特殊職業,社會聲譽要高過其他行當。


    而在封建王朝,盡管社會地位差別很大,但醫術精湛的大夫,桃李滿天下的夫子同樣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之所以會讓民眾達成共識,是因為從事這一類職業不光要有相應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德行要好,還需要一定的信仰和愛人之心。


    官場上與上述職業類似的,唯有都察院。


    許多言官拿著將將養活、甚至養不活一家老小,經常要媳婦補貼的微薄俸祿,卻整天操著家國天下的心思,上罵皇帝下督百官,沒有一點理想還真堅持不下去。


    他們是頑固的代名詞,做事不考慮全局隻論對錯,無論你多位高權重,隻要違法了,總是有那種不怕死的上書彈劾,給灰暗的官場注入一絲希望。


    如果說有人能成為大興的脊梁,那一定隻會出在軍中和都察院裏麵。


    朝局再差,即便左、右都禦史都倒向了某個黨派,事到臨頭還是會有人站出來,因為都察院從不缺硬骨頭。


    他們被認為是最具良心的官員,雖然不是所有人都嫉惡如仇,但也比一般官吏好很多,算得上朝廷百官中的一股清流。


    然而,很多有名的硬漢言官,在無人敢發聲的黑暗時期,用自己的鮮血來抗爭,可歌可敬,卻最終因為籍貫和交友的原因,被劃到某一個黨派之中,這是不客觀的。


    言官隻是言官,他們的職責便是針砭時弊,糾錯勸諫,有自己的理念和熱血,並不是被哪個黨派吸納了之後才表現得這樣鐵骨錚錚。


    白芨對多數官員沒有好感,唯獨對許先生和曹大人另眼相待,是因為他們身上有一股氣,就算礙於形勢不得不低頭,心中的底線依然很高。


    “小微啊,咱們在路邊歇一歇吧。”


    作遊學先生裝扮的曹禦史,和化名白微的大小姐出來踏青,隻帶了一個車夫和下人,隨心情而走。


    大好的田園風光暫時驅散了某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田地間眾多忙碌的身影,總能給人帶來活力。


    時節已步入寒冬,但這裏的百姓卻不像寧水的農戶,收完紅薯等應季糧食,隻要把紅花種上,今年地裏的活就算幹完了,他們到現在還在幹活。


    一聲聲齊整的‘嘿吼’吸引了二人注意,曹禦史憑借年紀的優勢,打算以口渴為由向站在田埂上指揮大家種樹的老漢討水喝。


    “老哥,風調雨順,來年豐收啊。”


    “哈哈,上天保佑,豐收,一定豐收。”


    初見的兩人相互拱手問好,表情完全不像第一次碰麵。


    有關豐收的祝詞是農戶們最喜歡的,這可比聽到祝自己長命百歲要高興得多,豐收就是希望,活得再久沒飯吃那也是受罪,不如死了清靜。


    “先生是口渴吧,您等著。”


    老人一看曹禦史的裝扮,心裏有了幾分猜測,立刻拿起放在邊上的瓦甕,取下扣在頂上的碗,用袖子擦了兩遍才說道:“先生可不要嫌棄啊。”


    “老哥說哪裏話,我謝謝您還來不及呢。”


    說著,曹大人也不來虛的,樂嗬嗬地幹了兩大碗,像極了渴到不行的路人。


    看他這個樣子,留著稀疏白胡子的老人臉上有光,眼底滿是笑意。


    “先生貴姓啊,小老兒王大友,是這附近幾十戶人家的保正。”


    “哦,我叫曹傑,王老哥喊我曹兄弟就好,算不得什麽先生,隻識得幾個字罷了。倒是老哥你不簡單呐,幾十戶人家的保正,了不起。”


    隨著兩人互通了名姓,氣氛比之前更上一層,頗為熟稔地交談起來。


    白芨褪去覆蓋在身上的氣勢,重新變迴剛來大興的時候,對什麽都很好奇的白大丫。


    她津津有味地聽著不遠處的對話,還發現一個個漢子在幹活的間隙,偷偷往這邊打量,已經許久沒有過這種體驗了。


    保正其實就是裏正,相當於村(鄉)長,但由於地方不同、村子規模的不一、文化習俗等原因,都會導致叫法不一樣。官府一般也不會揪著稱唿不放,隻要意思對了就成。


    保長製起源於宋,梁山的第二代領軍人物晁蓋,落草之前就是聞名鄉裏的晁保正。


    “老哥,這眼看就年底了,你們不歇歇?”


    “嗐,莊戶人家哪裏得歇,想要過年桌上好看些,插空都要幹活,習慣了。”


    曹禦史點點頭,又指著白芨說道:“這是我侄女,從小長在城裏,今天跟著出來長長見識。老哥能不能說說,這是在幹什麽?”


    王保正一聽就明白了,也沒敢多看,拱手問了個好,轉頭解釋起種樹的緣由來。


    “老弟說的是這個桑樹啊,趁著天還不算冷,把它們從家裏挪過來,早點適應了田土,來年出新葉的時間會快一些。”


    白芨微微福身以作還禮,接著往前幾步走到曹大人身後,天真地問道:“要把樹種在田裏啊,你們不種糧食了嗎?”


    “嗬嗬。”


    聽到這略顯沒見識的話,幹活的人都笑了,老人也是咧開了嘴,知道她肯定沒看過真正的‘桑田’。


    “小姐,桑樹可以用來養蠶,蠶吐絲結繭以後,我們會把蠶絲紡成粗絲或者粗布賣給布商,這樣就能拿錢去買糧了。這樹種在田裏,對我們來說就是種糧食。”


    生怕沒怎麽出過門的閨閣小姐聽不懂,王保正把過程解釋得很詳細。


    “哦。”白芨表示懂了,隨後又問道,“那我看你們今年也是種了糧食的,怎麽明年就不種了,要去養蠶呢?”


    “這個……”


    王保正和一眾種樹的漢子們都愣住了,沒想到這位小姐沒見過桑田,腦子卻很聰明,一下子就問出了如此‘刁鑽’的問題。


    “小微,不可多言。”曹禦史說了一句,看到老人臉上的糾結之色,大度地笑了笑,“老哥莫怪,我這侄女打小就精靈,喜歡刨根問底。”


    有學問的人曆來都受人尊敬,王保正聽到這話連連擺手,在心裏糾結了好一會,才拍著大腿說道:“二位都是貴人,想來也不會跟我等爭這碗飯吃。實話告訴老弟,這樹啊,是縣裏的太爺讓種的。”


    “哦?”


    曹禦史摸了摸胡子,好奇道:“縣尊大人讓你們種樹,為何啊?”


    既然已經起了頭,老人也就不準備瞞著了,湊過來小聲開口,“今年各地大豐收,太爺覺得明年種紅薯的隻會更多,往後幾年糧食都不值錢,不如種桑樹養蠶,我們也能多兩個銅板的進項。”


    白芨和曹禦史得知是這個緣由,對視了一眼,覺得這個縣令不簡單,而且是個肯花心思為百姓著想的人。


    “那要是你們養了蠶,最後蠶絲賣不掉怎麽辦?”


    “哈哈,小姐不用擔心,我們太爺提前定好了買家的。”


    王保正不僅沒有生氣對方說自己的蠶絲賣不掉,反而神秘兮兮地說道:“太爺先暗中接了人家的單子,然後全縣所有保正、裏正抽簽,抽到了才能種的嘞。”


    “原來是這樣,你們的縣尊真是個好官呐。”


    “誰說不是呢,他在我們這足足九年了,我們可算是過了幾年輕省日子。但是吧,小老兒心裏很不是滋味,這麽好的官應該升官的,但要是他老人家走了,換個……”


    能在一個地方待三任,不得不說這也是個奇人,因為在官場上沒有點背景,不升不降是最難做到的。


    白芨和曹禦史都明白,這人要麽得罪了人,要麽家中頗有勢力,放在這個位置上是一種保護。


    “老哥,多有打擾,我們叔侄多謝了。”


    眼看對方要走,活才幹了一半的王保正也說不出留客的話,笑著道了聲再會,臨別前還給了句提醒,“我看二位不像本府人士,你們在鄉間走走倒沒什麽,隻千萬記得,最近別去府城。”


    說完,老人抬腿便走,直接來到田間地頭,不時對著幹活偷懶的年輕人踢上一腳,嘴裏罵罵咧咧,很有保正的風範。


    “王爺,您怎麽看?”


    迴到馬車上,曹禦史心情頗好地問了一句,這個開端著實不錯。


    白芨知道對方邀她遊玩蘇州,是想用這種簡單的世間美好,來治一治自己心裏突然出現的矯情病。


    “韓大人大張旗鼓地在蘇州尋找貢品,就是不知道王保正的提醒是因為這個,還是別的原因。曹大人,咱們還是別去府城礙事了。”


    曹禦史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略微收了收,覺得王爺不太對勁,這心思怎麽總是往壞去想,難道趙思明那個王八蛋以前對她不好?


    “也對,韓大人隻怕懶得看到我們。王爺,雖說當下已經過了食蟹的季節,但來了這裏不吃上兩隻總歸不美,要不?”


    感受到了久違的長輩關懷,白芨伸手撥了撥車簾,輕笑道:“那就去吧,也給叔父表演一下蟹八件。”


    “哈哈哈,那老夫可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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