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水縣的夏賦征收,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會平靜,牽動著一個個家庭的心。


    隨著縣城的樣板傳揚開來,老百姓的心總算放到了肚子裏。


    雖然按照大小姐一慣的表現,加賦基本不可能,可直到打聽出全部細節,這些人才跟瘋了一樣拉開大門,四處奔走相告。


    農戶中的聰明人也不少,一年年的稅交下來能一點貓膩都發現不了?還不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想要過安生日子你就得低頭,多出來的算是孝敬。


    而新規第一條,無論是產量還是交的份額,都是按斤不按筐的算法,戳中了無數人的心。


    各家的筐不一樣大,衙門有理可挑,但秤都是按朝廷的規格來做的,不管換誰家的秤,頂多一百斤有個七八兩的偏差,還是因為秤砣磨損的緣故。


    這下好了,丁是丁卯是卯,該多少就多少,吃不吃虧一目了然。


    更讓人舒心的是,每家交多少、是怎麽交的會有一個少年當麵給你算清楚,絕不是以前那種你明明覺得有問題還得打碎門牙往肚裏吞情形。


    “六子哥,你真是急死人了,趕緊說呀,那位大小姐還出了什麽規定?”


    一口氣喝了兩大碗水的漢子,樂嗬嗬地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一眾年輕人,在他們鄙夷的目光中又從甕裏倒了一碗水。


    六子大名朱六,是一名走家竄巷的貨郎,因村子所在的裏甲處在寧水縣邊緣,更靠近隔壁的青山縣,平時都是偷摸去青山縣城進貨,很少去幾十裏開外的寧水縣城。


    這一迴也是趕巧了,各地都在為放開路引的政策做準備,排查戶籍嚴格了些,他實在混不進去,隻能多走半天的路去寧水。


    朱六一到縣城,正好趕上大批的百姓推車、挑擔去縣衙交稅,起了看一眼的心思,也跟著去了。


    他不去不知道,去了之後隻覺得真是老天保佑,要不然還不知道稅是這麽收的。


    偏遠地方的村落,隻是得到了裏正的通知,讓各家把人頭和收成報上來,別的什麽都沒說,自己要是不來一趟,鄉親們鐵定又要被糊弄。


    “大家夥別急嗬嗬,那邊還說了,誰要是說不出你家為啥交這麽多糧食,可以去縣衙或者前山裏甲反映,他們會管的。”


    “嗐,還以為六哥你要說什麽呢,這有個屁用,人家要你多補一石你敢不補嗎?還告狀,不吃板子就不錯咯。”


    大家夥對於這種話從來都是不信的,七八年前又不是沒有人這麽幹過,最後怎麽著,差點沒能從衙門走出來。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以前沒用,這迴可是來真的喲。”


    麵對眾人的質疑,朱六老神在在,把清水喝成了佳釀,完事還咂吧咂巴嘴迴味。


    人群外圍的一位老人見狀,撥開了身前的小夥,走到他麵前問道:“六啊,你跟我說說,這迴怎麽就來真的了呢?”


    “喲,七叔公,您老快坐,這邊坐。”朱六連忙攙扶老人在一旁坐下,再也不敢賣關子,一五一十地說了,“叔公,往年咱的糧是交給朝廷的,這次可是直接交給那位女王爺。”


    “哦,你說得有理,是不一樣。”老人雙手擱在木棍上,一聽就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給朝廷的糧食,官員一級級拿點根本沒事,大興一千多個縣,上麵即便想查也查不過來,被抓到了那隻能是平時沒燒香,倒黴催的。


    可如今正主就在身邊,你要敢動別人還不剁了你的手?


    “叔公,您也這麽認為吧?”朱六來了精神,笑道,“還不止呢,我這迴走運,遠遠看了王爺一眼,那貴氣的喲,根本不是咱們先前想的那樣,也不是穿上龍袍都不像太子的鄉下女子。”


    “去,那隻是你們這些伢兒才會這麽想,人家就算不是王爺,以前也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姐,那氣度能差咯?會種地隻能說明人家聰明,又不是說這輩子該是這個命。”


    老人很不滿村裏年輕人的這種觀念,總覺得人家是女子身份,王爺的位置是靠運道得來的,換他們上也行,不知道天高地厚。


    “是是是,您老教訓得對,咱不是沒見過什麽世麵嘛,難免會想岔了。”


    “哼,就不該讓你們吃太飽,沒有人家大小姐,你們能吃上飯?也不想想幾兄弟穿一條褲子的時候,一群不知感恩的玩意。”


    老人的輩分在村裏是最高的,村長見了也要讓三分,因而罵起這群小子來,都沒一個臉上敢露出不滿表情的,否則迴家爹娘那關過不去。


    朱六擦了擦汗,不敢再讓叔公說下去,急忙轉移了話題。


    “叔公,叔公,我還沒說完,還有減稅的事沒說。”


    “減稅?”


    老人沒有太過驚訝,比起旁人來講,他對白芨的了解要深一些,畢竟當初可是在封王宴賓客名單之上的,隻是因為走不開才錯過了。


    事後他可是特意打聽了,直接就有好幾個沒後的老人留在了村裏,還有好些憑借種瓜的手藝被村裏收下的。


    現在隻是免點糧食,那位幹得出來。


    “是啊,超過六十歲的老人丁稅交一半,重點每年有一次免除後輩徭役的權力。叔公,您就有這個特權,以後三柱兄弟要是不小心被攤派到了,您直接就可以給免了,多有麵子啊。”


    說到最後,朱六的語氣有些感慨,其中羨慕的也不是假的。


    要是父母還在的話,多熬個幾年,也能給自己上一道保障。


    徭役最恐怖的地方不是幹活累吃得不好,也不是舍不得花錢找人替,而是有些特殊的工事是不能花錢買的,被抽到了隻能自認倒黴。


    例如和皇家相關的,一去不迴的占半數以上,想想就令人害怕。


    “六哥,你說的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我親耳聽到的?”


    也有人跟朱六一個想法,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七叔公,實在是幾年前村子太窮,許多老人都熬不到六十,五十五的都少。


    “別喪氣啊,咱沒那麽大的福分攤上個長壽的父母,可是家裏有孩子的也能減稅喲。”


    “啥?”


    眾人齊聲高唿,等聽完解釋之後,家裏有娃娃的頓時傻笑不已,成為被人羨慕的存在。


    七叔公老淚縱橫,聽著這些年輕的孩子熱烈的討論,忍不住用木棍狠狠敲著地麵。


    “聽好了,你們得念人好,以後誰再敢放下碗罵娘,我就讓村長開祠堂。”


    “不,不敢了。”


    一眾漢子被嚇得哆嗦不已,頂頭發誓再也不說大小姐一句不好的壞,相互監督。


    “哼,你們啊,隻看得到眼前,好好想想吧,也對家裏的娃娃好點,尤其是女娃。”


    老人失望地搖了搖頭,佝僂著身子一步步走遠,隻留下大氣都不敢出的一群人。


    眼皮子淺啊,人大小姐知道五歲前的娃娃最難活,是希望你們得了孩子的恩,就對娃娃好,不要隻看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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