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飯菜上齊了,這是小妹在市集買迴來的竹葉青,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山莊的客廳中,大崽穿著一套極為修身的服飾,頭發梳得幹脆利落,手裏拿著個小木板,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


    “你們吃過了嗎?”白芨拿起筷子,對排排站的三兄弟問道。


    “吃過了。”二娃上前走了一步,跟大哥同款裝扮的他也拿出一塊木板,似模似樣地給親娘匯報。


    “娘,下午村裏要開豐收大會,村長伯伯和老村長爺爺組織了一場球賽;球賽過後是小妹的比賽,小妹希望您能去看;食肆今天的晚飯有竹鼠肉供應,八叔奶說了好幾次。”


    白芨心裏笑開了花,臉上的表情卻還是淡淡的,一副明顯還在生氣的樣子,慢悠悠地吃著午餐。


    “就這些嗎?”


    “哦,晚上有書可以聽,今天是《奇女傳-英娘》的最後一迴,林先生想讓您去說幾句。”


    “做得很好,我的第二助理同誌。”


    二娃悄悄吐了吐舌頭,迴到了兩兄弟中間。


    最後的三寶是娛樂助理,負責親娘的空閑時間的娛樂消遣。隻見他一本正經地拿出幾本遊記,還有許先生寫的故事初稿,逐個介紹寧水周邊有哪些好去處。


    生活、行程、娛樂每樣配一個助理,白芨覺得自己這波借題發揮真是天才般的想法,看看這三個有模有樣的崽,多能幹。


    愉快地吃完飯,白芨毫不避諱地伸了個懶腰,大崽秒懂之後讓荷香幫忙,拿來一盆涼水和幹毛巾。


    “娘,洗臉。”


    “嗯,真是娘的乖寶寶。”


    白芨笑眯眯地揣上那本新出的故事稿,又從桌上撿了兩顆剛熟的毛桃,優哉遊哉地走到廊簷下的搖椅上躺著,隻覺得生活無比愜意。


    “哥,娘親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消氣啊?”


    二娃滿臉愁容,這個天正是練習泅水的好時候,可老娘這個樣子擺明了最近不會讓他們如意的。


    大崽倒是沒有特別的想法,他喜歡安靜的場合,不出去也沒什麽,等娘不生氣了再下山玩也是一樣的。


    三兄弟裏麵隻有三寶覺察到,娘親可能已經不生氣了,現在這個樣子是裝出來的,隻想每天吃吃喝喝什麽都不管。


    “你們怎麽了?”


    白蘇氏跟小荷香一起捧著衣服走進來,看到三個小家夥默不吭聲,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這是給我們的嗎,謝謝外婆。”


    看到已經洗淨曬幹的白緞裏衣,大崽接過以後認真道謝。


    另外兩人也把心思轉到了麵前散發出淡淡香氣的衣服上,發現這種光滑透氣的料子正適合天熱的時候穿,頓時喜笑顏開。


    “謝謝外婆。”


    白蘇氏這段時間早就想明白了,自己已經糊塗了一輩子,不如繼續糊塗下去,安安心心地看著幾個孩子長大,等待青鬆成婚生子。


    聽完外孫小小的抱怨,從來不敢教孩子們道理的她,挨個摸了摸幾人的腦袋,輕聲說道:“不要管你娘是不是有意的,你們是男娃,跟自己娘親近的日子也就這幾年,以後要上學、考試、成親……”


    聽著聽著,三兄弟心裏湧起了些許恐慌,因為外婆說的話是對的。他們不是小妹,現在已經要講規矩,都不能隨便進娘親的房間了。


    尤其是二娃,不斷搖晃腦袋把自己獨自在海上搖船,而娘依舊躺在床上看書的場景給屏蔽。


    白蘇氏知道這幾個孩子異常聰明,她說一句就夠了,轉身拿出量尺,準備再給四個小家夥做點輕薄的外衫。


    小外孫的個子幾乎一天一個樣,才一個月不到又長高了一寸多。


    等外婆迴房後,心事重重地三兄弟悄悄來到拐角處,探出小腦袋看向不遠處的搖椅,看到那本書已經掉在了地上,親娘早就睡著了。


    “娘睡著了?”


    “嗯,可能是昨晚累了,娘很晚才熄燈。”


    “又有大事要娘去辦嗎?”


    “不知道。”


    聽到兩個哥哥的腦補,三寶抬頭看向豔陽高照晴空萬裏的藍天白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娘親肯定又通宵看故事集了,張茂叔叔最近被嚇得不敢上山,事情都是他在做啊,還不止一次後悔自己把娶媳婦的事攪黃了。


    牆角的動靜白芨一清二楚,包括白蘇氏在客廳說出的那些話,都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她耳中。


    也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做人難得糊塗。


    這個選擇並不算出乎意料,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裝糊塗對大家都好。


    “你們幾個在嘀咕什麽呢?”


    白芨打量著貼牆站在一起,跟罰站一樣的小助理,忍不住衝他們招了招手。


    三人見狀歡唿了一聲,連忙跑了過來,“娘,您要我們做什麽?”


    “先前忘記了,你們的楊先生托人送了本書過來,據說是按照楊家祖傳秘本整理的,十分珍貴。”


    在唯有讀書高的年代,數算和工匠一樣,被分到了雜藝科,科舉不考便很難受到人們的重視。


    白明理花費了好大的力氣,一直也沒找到合適的人,最終還是隻能將目光放在淮寧的楊光遠身上。


    楊先生為人識趣,自己被瑣事纏住脫不開身,得知村子的真實目的後,點燈熬油將壓箱底吃灰的老物件翻出來,編了套符合當下百姓觀念的啟蒙書籍過來。


    經過小課堂的實驗,白芨才決定將它推廣開來,作為數算的入門書籍。算經和帶有現代數學思想的西洋課本比起來各有千秋,本質上都是一門打基礎的學科。


    但不同的人文環境造就了學習壁壘,需要有一個精通這方麵的人來鑽研,將兩者的優點提取糅合,這個事她自己是幹不來的。


    “怎麽不說話?”


    “我們會好好學的。”幾個小家夥一臉苦相,不情不願地應了一句,低頭默算自己以後能有多少玩耍的時間。


    “別的我可以不管,賬你們是一定要會算的。”白芨拾起地上的書本拍了拍,“就拿斯澤來說,日後在海上搶……咳,跟人做買賣,能稀裏糊塗的嗎?”


    目瞪口呆的三兄弟:……


    沒聽錯的話,娘是在說搶劫對吧?


    被舉例子的二娃轉念一想,好像明白了親娘在說什麽,連連點頭,“娘,我一定好好,不會收錯銀子的。”


    白芨微微點頭,定睛看了三人一會,嚴肅道:“有些事你們未必要親自去做,但一定得懂,這樣才不會被人糊弄。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易交出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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