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入夜,寂靜的大帳內,不怎麽亮堂的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桌麵,籠罩住字跡完全不同的兩張紙條。


    白芨抽出一張新紙,把傳訊的字條謄抄了一遍,兩句一行,間隔比較遠。


    【黃氏勉安,近日生三。


    圈有九豬,怒食人耳。


    口求書生,方保骨血。】


    趙將軍大氣都不敢出,笨拙地打下手,生怕影響到大小姐的思緒。


    白芨抄完之後,用蠟燭烤幹墨跡,再提筆寫了個‘宀’,問道:“趙將軍,這個你知道怎麽讀嗎?”


    “記不清是讀勉還是棉衣的棉,小的時候先生教過,這是屋子的意思。”老趙舒了口氣,還好自己知道一點。


    聽到答案的白芨笑了,在第一行‘黃氏勉安,近日生三’下麵,重新寫了一句,“薛氏有女,近日成王。”


    趙將軍看清新字的內容,心跳都快嚇停了。之前他隱隱有些奇怪,不明白大將軍怎麽會那麽反常,親手給一位女子挑選護衛,還滿臉都是那種長輩才有的欣慰。


    見到這八個字才明白,根源就在這裏。


    “參見小姐。”


    白芨看了眼單膝跪地行禮的大漢,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吧,此事不可外傳。”


    “末將明白。”趙將軍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站起身後臉上的表情與之前全然不同,腦海裏閃過許多久遠的記憶。


    上蒼開眼,老王爺居然有後人在世,還是這樣的奇才。


    哈哈哈,女王爺啊,除了自家小姐誰有這麽本事?


    白芨被牛一樣的出氣聲打亂了思緒,迴頭就看到老趙那幾乎扭曲的臉。


    “醒醒,你擋著光了。”


    “哦,哦,大小姐您忙,有什麽要我做的盡管說。”趙將軍朝一邊挪了挪步子,嘴巴已經合不攏了。


    作為僅剩的那一小撮定北軍老人,心裏免不了生出跟周顯貴一樣的心思,驕傲。這是自家的孩子,難怪要把未羊支開呢。


    忙活了好一會,趙將軍發現大小姐陷入了難處,悄悄往這邊靠了靠,抓著後頸記下字條上的原文,也想著出份力。


    在薅了自己好幾根頭發之後,他氣憤地嘟囔了一嘴,“這什麽人家,豬圈養得下九頭豬,也不怕生病死了。”


    這話使得白芨靈光一閃,連忙往記憶深處挖掘,最終找到了白大丫小時候習字的畫麵。


    豬字的寫法有很多,除了別稱外,通常會用‘豚’‘瘃’直接表示,但這些字都是從‘豕’字演化過來的,圈裏麵藏豬不就是‘家’字嗎?


    按照這個思路,人九為‘仇’,食耳為‘餌’,書生代表文人,求文為‘救’,口方勉強認作可字。


    【圈有九豬,怒食人耳,口求書生,方保骨血。】


    這十六個字的意思,換過來就是‘家仇為餌,可救骨血’。


    “骨血,誰的骨血?”


    聽到白芨的疑惑,處在震驚之中的趙將軍迴過神,跟著來了一句,“會不會這個骨血也帶著別的含義,和公子、小姐一樣。”


    “很有可能,但我認為還應該往大了想,比如說‘少主’。”


    趙將軍頓時沉默了,當初許多人和老王爺說笑,世子就是定北軍的少主。少主這個稱唿,一般的勢力根本不敢用,不夠資格會讓人笑死,民間頂多少爺、少東家這麽叫。


    “大小姐,你是不是想說,這個草原上的少主就在大興,甚至……”


    白芨接上了對方的未盡之言,直指核心,“衛明業。”


    趙將軍狠狠閉上眼睛,由於緊咬牙齒,臉頰不斷抽動著。


    “衛明業的身世很好查,那可是王爺親自過問的,如果他不是衛家人,定北軍的探馬絕不可能發現不了一絲痕跡。”


    “少主而已,未必需要親生。”白芨就此打住,以自己為例,安慰了對方一句。


    “小姐,我出去看看未羊。”


    老趙連迴複都沒有等,說完這句話低頭轉身,大步朝外走去,動作極為失禮。他不敢再待下去了,‘王爺是知道的’這幾個字怎麽都擦不掉,越想越讓人驚恐。


    白芨沒有阻攔這位信仰接近崩塌的老將軍,從壺裏倒了杯隻有點點溫度的水,獨自坐在椅子上思索。


    與之前所料差不多,薛家果然不冤枉,雖未通敵,但後果卻更嚴重,等於間接葬送了整個定北軍。


    消息一旦證實是真的,那作為薛氏僅存的骨血,自己豈不是背了一身的血債?


    白芨把腦袋放空,隨即在紙上寫下一個個人名,打算把所有節點都過一遍。


    從周顯貴和趙大發兩人的語氣中不難發現,老王爺絕對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就連宋大爺都時常在嘴邊懷念。


    那麽,這樣一個人會是大奸大惡,準備顛覆大興統治的存在?從提前安排屬下的後路,帶著一家人赴死就表明,他沒有這個心思。


    按照正常的邏輯,在什麽樣的前提條件下,領重兵的異姓王,發現死敵少主卻視而不見,最終釀成滔天大禍,還搭上了全家老幼?


    衛明業與老王爺真的沒有關係嗎?


    白芨手上的筆拖出一條長線,將兩人聯係在了一起。她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想到了最簡單也是最可能的一種情況。


    如果衛明業才是老王爺的兒子,薛世子並不是親生而是養子,一切都能解釋得通。這是最符合人性的邏輯,甚至是唯一能夠驅動老王爺視而不見的動機。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事。很明顯,草原上有人隱在幕後,帶領整個部族學漢話、漢字,以路城為誘餌,為了工匠、人才強攻夏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複製大興模式。


    草原並不缺礦藏資源,光煤炭都不得了,隻是以前沒人會用罷了。遊牧民族若是能安定下來,吸收中原文化發展自身,用不了多久便會成為令中原王朝膽寒的強敵。


    那位神女恐怕是推出來的傀儡,受這個極為了解大興,野心極大之人操控。


    白芨喝光杯子裏的水,把桌上的紙條全都收到了空間角落,同那塊玉牌一起放著,不打算再拿出來。


    這老薛家真特麽是個無底深坑,避開才是上策。


    她輕唿一口氣,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麵,當眾離開營地。


    “奎木狼,安排人去一趟京城,我要定北王府老王妃的所有消息,記住一個原則,寧願打探不到也不要打草驚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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