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等眾人消化完,接著打開了兩個玻璃展台。


    “這個種子長大以後,結出來的果實長得跟蘿卜、紅薯差不多,名字叫甜菜,耐寒,主要作用是榨糖。另外一個東西你們可能不認識,但肯定見過它的粉末,胡椒。”


    連胡椒種子都出來了,稍有見識的人盡皆傻眼,呆愣地將目光轉向其他被蓋住的木架,想知道那裏麵又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先前,嚴崇禮覺得今晚是村宴,婉言謝絕了白芨的邀請,獨自一個人坐在了角落,然而在看完這幾個櫃子之後,頓時後悔不已。


    他後悔沒有拉住這位大小姐,真是什麽東西都敢往外扔啊,要出大事的。


    白芨聽了會眾人的吸氣聲,重新迴到椅子上坐下,一臉嚴肅地說道:“現在大家可以暢所欲言,說說自己的看法。”


    現場沉默了片刻,最近甚少露麵,已經瘦得有些脫相的白高山顫顫巍巍地站起,“大小姐,咱以後可以玉米混著米麵吃個夠,做菜再也不用隻舍得筷子點鍋,娃娃也能隔三岔五吃塊糖,對嗎?”


    老人說得很慢,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高一些,想讓更多的人聽到。


    事實也正如他所願,這一番描述,激發了眾人的聯想,村子裏還有專門養動物的地方,田裏長著各種米,那將來的日子得有多美?


    好些人想著想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芨擰著眉頭,連忙示意白明理扶老人坐下,心裏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不會和你們保證什麽,也並不知道村子最終能變成什麽樣,我隻是把自己能做的做了,日子究竟能不能過好,是由你們來決定的。”


    這種直白的性子,無論是白氏族人,還是後來進村的外姓,對於大小姐的說話方式已經很熟悉了。


    “大,大小姐,咱這些人幹了一輩子農事,很多連縣城都沒去過,往後肯定是聽您的,全指望您領著呢。”白正文剛說完,下麵就響起了一片附和,人數越來越多。


    白芨將手往下壓了壓,“為了避免以後的誤會,我隻在今天解釋一次。村子是一個大家族,在可以預見前景的情況下,想要穩步前進,就不能單單在農事上下功夫。


    日後,我若是幾天不露麵,幾個月沒去田裏看莊稼,你們不用覺得我的心偏到了軍部或者商部,我白芨始終是你們的大小姐,這一點不會改變,明白嗎?”


    這話說得少數人臉上發燙,就連白明理心裏都覺得無可奈何,人心有時候真的很難控製,腦子發蒙也就一瞬間的事。


    而絕大多數人反應過來後,立即振臂高唿,“大小姐,我們相信您。”


    “對,誰敢對您有意見,讓他挑糞去。”


    “咱有這樣的日子都是您帶來的,再亂想那都是喪良心。”


    白芨也清楚經過上一次的事,村子已經沒問題了,但該說的必須講清楚。


    她站起來,雙手齊眉,對著前方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家給我造的屋子,我很滿意,對於一迴來就能收到這樣的禮物,我很開心。”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他們的大小姐拜了三拜行完了答謝禮。


    場中一幹人等,估計也隻有白高山和張良才他們才知道這背後的含義,情是情,規矩是規矩。


    果不其然,白芨起身後,立即宣布了村子的近期規劃。


    一,農部按照擅長方向,分成飼養和種植兩塊,分別由張良才和白正文牽頭,做好相關種植和養殖記錄,以上手教授為主,師徒傳續的方式,逐步打造精細完整的農牧體係。


    二,工部近期責任重大,首要目標是建一座小莊園,其次是軍隊營房,最後是計劃翻修通往各地的道路,以及拿出合理的村莊布局。


    三,商部從小販和學徒做起,三人一組,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學會商隊運作方式,弄清基礎商業原理和開店鋪的門道。


    四,軍部由白芨直管,書部短時間難以看到效果,除了平時下苦功,沒有得到具體的安排。


    一條條計劃列出來以後,白芨從安保談到軍事後盾,從商業運作入手同他們解釋村裏農產品自產自銷的利弊,從一條道路延伸到整個城池的建設,從普通的縣令聊到一品大員,再到他們背後的家族。


    這也許是她生平說話最多的一次,也是最有耐心的一次。


    “現在知道我為什麽前麵會那麽說了嗎?商部保證咱賣東西不受製於人,軍部是大家安全的保障,而書部則是家族長盛不衰的護衛。工農是房屋的基石,你們無比重要,但注定不會太顯眼。”


    對於做人的道理全靠父輩口口相傳的農戶來說,這些話直接為他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如果不是大小姐詳細的解釋,這其中的道理可能一輩子都摸不到。


    原來會有大商提前兩三年布局引導農戶種什麽糧食,那些萬貫家財的商人大部分都是大家族的旁支,難怪周將軍來之前每年都有地方鬧土匪……


    一樁樁一件件案例時刻刷新著老實人的三觀,在座的老人們更是想通了許多困擾了自己一輩子的問題。


    現場陷入了沉寂,那些不屬於本村的老人和幫工,在震撼的同時,心裏湧現出濃濃的羨慕。他們也希望有這麽一個人,能領著自己往光亮的地方奔,而不是跟現在一樣摸石頭過河。


    前山村的未來根本不需要下麵的人操心,隻要幹好該幹的活,怎麽走沿途都是有標記的。


    白明理覺察到了這些人的眼光,已經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可他心裏仍舊存疑,人數還是不夠。


    “大小姐,工部的活太多了,如果沒有軍部和農部幫忙,怕是幹不來。”


    白芨衝他擺了擺手,指著張茂說道:“你待會去問問張茂,我讓他接觸了一批勞力,找人帶一帶,幹些力氣活不在話下,先頂著吧。”


    “哪裏的?”


    “就是咱淮寧的,那些拉船的力士,馬上就要進入汛期了,他們的活隻會越來越少。”


    得到答案的白明理垂頭迴去了,對老爹和叔公聳了聳肩膀,表示不用擔心。


    看他這個樣子,白正文等族老都開懷大笑,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描繪著屬於自己的未來畫卷。


    白高山轉過頭,臉上無比欣慰,將白芨的樣子深深刻下,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牽掛了一輩子的村莊。


    當那個年輕丫頭出現的時候,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把她變成村子的大小姐,那是自己這輩子最自豪的一件事。


    他會在下麵等著,等著兒孫的好消息,等著白氏枝繁葉茂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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