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鬧得沸沸揚揚,在寧水縣城已經被外來人口擠爆的情況下,前山村一下子變得平靜下來。


    浩浩蕩蕩的欽差隊伍,在村裏盤旋了幾天,留下一道聖旨、一個王爵、一千近衛軍,帶走了與鄉野不搭的各位大人,以及幾位有心人,將太平重新還給了村子。


    當然,別人是不是真的平靜白芨管不著,反正她自己覺得挺好,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近衛營千戶耿同和,參見大小姐。”


    “近衛營副千戶秦易,參加大小姐。”


    “淮寧大營參將趙大發,參加大小姐。”


    看著三位單膝跪地、跨越老中青三個年齡段的將軍,白芨微微頷首。


    “諸位免禮。”


    “謝大小姐。”


    白芨想起剛到村子的時候,要用裝傻充愣、糊弄文叔的方式來抬高自己,現在都已經有名正言順的班底了。


    世事無常,人生如戲。


    “帶我去你們駐紮的營地。”


    “是。”


    之前,除了周顯貴親自送來的兩個小隊,白芨手下並沒有別的正規軍,而趙副將所屬的四百衛軍,以後是要迴淮寧的。


    因此,除了關心一下日常的布防和生活物資,她很少參與軍士之間的事,一切還是趙副將在安排。


    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這些官兵都是自己的,必須去見上一見。


    宋府令既然答應傳話,這種先斬後奏的事,宋大爺隻得答應,畢竟將在外……


    秦易來的時候帶了兩百人,到離開的時候太子都沒提起這些人,白芨也樂得裝傻,直接不還了。


    至於趙副將手下的四百衛軍,周叔那麽大方的一個人,應該不會介意。


    加上皇帝點名留下的一千近衛,白芨轉眼變成坐擁一千六百護衛的實權藩王,在這遠離邊境和海岸的江淮,橫著走絕對沒問題。


    整個淮寧大營,明麵上也就幾千人,若是她打算幹點什麽,單憑周顯貴真按不住。


    因為近衛屬於皇帝的私人武裝,滿打滿算隻有幾萬人的規模,主要職責是護衛皇城,戰力朝邊軍看齊,遠超各地的衛所官軍。


    這一千兩百人,就是外人眼中的底氣。


    然而戰力高,往往脾氣也大,能不能管得住,全看主將個人素質。


    別以為耿千戶跪了,心裏就是服氣的,隻不過是身份擺在那裏罷了。


    白芨十分清楚這一點,才會第一時間來到大營。


    正如她所料,被太子命令留下,得知自己不能返家的近衛們,心裏是有想法的。


    但他們不是軍痞,不會以拖遝、敷衍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緒。接到列隊的指令後,瞬間就歸置好隊形,在校場等待主將到來。


    節氣已到春日,陽光出現的時間也漸漸提前,整隊完畢的近衛軍,帶著各異的想法,瞧見了背光踏入大營的四道身影。


    正前方那名女子,左手提著一柄長刀,身著橙色朝服,頭戴白玉冠,步伐穩健有力,一步步向他們走來。


    身為女子,但身量並不比其後的三位男子相差多少,不斷散發的殺伐之氣,很難不引起眾人的注意。


    這是同類!


    拋開身份和地位,近衛們的第一反應是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他們即將效忠的主將,並不是普通的閨閣女子,不是讓人來保護的存在,而是一位軍中強人。


    不隻是列隊的那一千多人,就連接觸過白芨幾次的趙副將和秦易都被嚇住了。


    大小姐平時說話都是笑眯眯的,雖然知道她武力值很高,但這份殺氣怎麽迴事?


    現如今當鄉下農戶家的少族長,都需要這條件了嗎?在這鄉野之間,哪來的那麽多人給她殺?


    再看第一次會麵的耿千戶,差點就不會走路了。


    殺氣這種東西玄之又玄,隻是一種感官上的存在,但確實能被人發現。


    可自己這位新上官,為什麽會有這麽濃鬱的殺氣,從屍山血海中出來的也就是這樣吧?


    白芨臉上的表情始終很平淡,可每邁出一步,腦海中就不斷迴放某些畫麵。


    衝鋒,拔刀,揮舞,像一台流水線的機器,不斷朝前碾過一寸寸土地,在身後留下大片不完整的屍身。


    直至,一人立一城。


    短短百丈的距離,近衛們從一開始的憋悶,到震驚,再到認可,最後駭然,心緒幾經起伏。


    氣勢全開的白芨自己都不知道,沉浸十年之後的黑暗氣息到底有多濃鬱,連久經戰陣的老兵都承受不住。


    “自我介紹一下,本人白芨,前幾日剛得了個親王的位置,現在你們歸我統領。”


    所有人:……


    看著大小姐臉上的笑容,還有突然消失不見的那種殺氣,包括三位將軍在內,在場的人都覺得自己眼睛瞎了。


    不然,為什麽會在這種恐怖的強人身上,看到一絲縹緲的仙氣?


    白芨打過招唿以後,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對著自己將來的下屬,一個個掃過去。


    瞬間,一眾近衛下意識挺起身板,眼睛目視前方,漸漸凝聚出一種氣勢。


    “很好。”大小姐身上給人的壓迫感陡然增強,笑容也越發和善。


    她揚起一直握著的黑刀,隨手往身後一丟。


    眾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向那柄超過三尺的長刀,看到刀身在空中不斷翻轉,最後穩穩插在營地的主位之前,沒有一絲晃動。


    白芨收到了他們眼中的驚詫,頃刻間做出後退的動作,幾個起落之後,安然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


    她一揚寬大的袖擺,笑著說道:“本小姐與土地打交道比較多,還從未見識過精銳之軍,諸位可否讓我長長見識?”


    還沒從那種詭異的身法中迴神,眾人就聽到了這麽一句玩笑話,頓時生出一種想以頭搶地的羞愧感。


    大小姐,咱們服了還不行嗎?


    接二連三的震驚,他們已經麻木了,再也不敢輕視不遠處的年輕女子。


    秦易本就是近衛年輕一代的代表,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看向官職比自己高半級的耿叔。


    耿千戶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逆轉,不再是他們嫌棄主將弱了,而是人家看不看得上自己這些人。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荒誕的想法,覺得大小姐挺夠意思的,還先亮出了實力,沒有一來就發號施令。


    想到這裏,耿千戶猛然迴神,發現自己差點就瘋了,居然有這個念頭,沒看到手下都被打擊得不輕嗎?


    他連忙拋開雜念,轉身迴複道:“謹遵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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