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極為特殊的時候,什麽事情都可以放下,等過了年再說。


    前山村同樣如此。


    有消息靈通人士告訴大家,通往村子的路障,有一部分被拆了。


    好事者一打聽才知道,這是白氏特地為了讓姻親迴去拜年走車馬用的,過完年還是要封。


    以前村子就在那裏,大家隨時都能去,自然就不會那麽上心,沒去過也能聽到傳聞。


    現在可完全不一樣了,完全進不去。這越是遮遮掩掩,就越引得人們好奇。


    姻親?


    那姻親的姻親,應該不會被拒絕的吧?過年嘛,都是親戚,走訪一下不是很正常?


    聰明人並不少,立刻有所行動,直接賴在姻親家裏不走了。


    那些跟前山村走禮的人家,真不好拒絕,過年走親戚還能把人趕走啊,沒這個理。


    都去吧。


    好家夥,到了路上才知道,比年會的時候的還要熱鬧,牛車、馬車、驢車,把路都給堵了,足以見得大小姐的魔力。


    除了少數人在小年那天見過大小姐一迴,大多數人是天天能聽到這三個字,耳朵都出繭子了,就是沒見過真人。


    有這麽一個好的機會,當然不會錯過。


    反正寧水再怎麽也是個縣城,誰和誰還不是親戚啦?


    那些真正和前山村有親的人,一臉無奈地坐在車頭,害怕被對方趕出去。


    甚至還有那麽些人,直接自己駕著車就來了。村子幾百戶呢,他們不信守門的那些人全都認識。


    帶著這種想法的不在少數,張茂和黑子他們臉上笑眯眯,心裏早就在罵娘了。


    要不是大小姐有安排,你們趁早有多遠滾多遠,村子的情況我們不比你熟?


    還白大爺媳婦的遠房表親,可去你的吧,人家白大爺的媳婦是童養媳,逃難來的,家裏隻剩一個了。


    你們這是從地底爬起來的?


    真的是,也不知道把自己得意的表情收一收。


    不管他們怎麽吐槽,戲還是要演的,在大小姐想等的人進去之後,猛子一把關住了路障,說了聲有問題,不再放行。


    這下子,那些真來拜年的人,臉上就沒有一點喜色了,生怕被村子給惦記。


    真不關我們的事啊,他們自己跟來的。


    看到這種情況,要臉的已經開始臉紅了,臉皮厚的開始套近乎,想蒙混過關。


    吃瓜群眾著實沒想到,這起碼有幾千號人,哪個村子能有這麽多親戚?


    這要是對方沒有什麽反應,他們反而要懷疑前山村的封村之舉有陰謀了。


    唉,還是來晚了。


    “我等運氣不錯。”


    “一個村子的普通民壯,都能有這種決斷力,不可小覷啊。”


    “多看看吧,這種聲望,可怕至極。”


    算上車夫一行五人,駕著自己的馬車,混在拜年的隊伍裏麵,低聲交談著。


    他們都是普通裝扮,特意向縣城百姓靠攏,隻是沒有收斂那股子天然的氣,被張茂等人一眼就看穿了。


    這就是大小姐說的,臉皮厚到一定境界才能有的氣質。


    俗稱,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李大……李兄,這就是有固肥之效的紅花?”


    李姓男子掃過一片片的田地,內心震動不已,傳說跟親眼所見,完全不一樣的。


    “是啊,這種作物增產明顯,尤其適合南方。據說有個地方按照白氏的設想,成功釀出了紅花蜜。”


    說起這個,另外一名出生江南的老兄接嘴,“何止啊,他們打著紅花蜜的招牌,實則給花蜜取了另外一個名字。”


    “什麽名字?”


    “大小姐。”


    “如此不要麵皮?”


    幾人當中,有人一臉不屑,有人麵露思索,還有人目光幽幽。


    他們到這裏,都有不同的目的,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裏真正的想法。


    “各位,不要忘記了,我們是來采風的。”


    李大人這話一出,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先一致對外,先摸清村裏的情況,把人帶走才行。


    一行人是跟著人流混進來的,自然不可能真去某個人家拜年,在村口就棄了馬車,裝作客人到處瀏覽。


    “嗬,傳得神乎其神,終究是個女子,心胸和眼界狹隘不堪。”


    “李兄,此言何意?”


    “諸位且看,這等別苑不礙眼嗎?雖說這前山村因那位小姐得名,日子也比之前好過許多,卻是勉強不鬧饑荒而已。


    好易享樂,如此少族長,白氏前程堪憂。”


    李大人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中心主旨就一個,白家大小姐沒那麽神,都是被外人吹出來的,隻是個知道享樂的小女子。


    對於他的觀點,不管大家心裏怎麽想,為了自己的目的,都跟著附和了幾句。


    擅長盯人的黑子,狠狠唾了一口,決定等會再好好招待他們。


    你們天天在家大魚大肉、左擁右抱,我們大小姐住個房子怎麽了?


    什麽玩意?


    難怪大小姐不喜歡這群人,還開玩笑說,她閉著眼睛拿把刀往文官裏麵劈砍,絕對殺不錯。


    等著瞧。


    幾人在村口晃悠了一圈,信心滿滿地走進了村子。這等沒什麽見識的女子,用銀子就能對付了。


    就在他們剛路過歪脖子樹時,迎麵出來兩個人,邊走邊罵,“什麽大小姐,不和我們一樣是普通老百姓嗎,端什麽臭架子?”


    “就是,還親家呢,小氣得要死。”


    “走走走,以後不來了,看他們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兩人對著村子的方向呸了一聲,一臉不憤地離開。


    李大人與同伴對視了一眼,急忙拉住了要走的人,“二位,二位,還請借一步說話。”


    “你們是誰,有事嗎?”


    看到二人警惕的表情,李大人悄聲說道:“不瞞二位,我等不遠千裏而來,想為家鄉求點種子,想讓你們幫個忙。哦,不敢讓你們白出力。”


    兩人左看看右看看,頓時喜上眉梢,搓了搓手,“你們想知道什麽?”


    “白家真的有種子嗎,我們要怎麽才能得到?”


    “這個嘛……”


    李大人見狀,從袖子裏遞了錠銀子過去。


    “說實話,很難。瞧見沒有?都是來求種子的,咱就不說了,跟白家是姻親,那些人呢,占著同鄉之情。你們這非親非故,估計真難辦。”


    “不是說,白氏是天下農人心中的聖地,他們一點不為天下百姓考慮嗎?”


    “嗤,當官的還個個都說自己是青天大老爺,你見過有誰屁股是幹淨的?我跟你講,話說得越好聽的,越是在放屁,當官的就沒一個好東西。”


    李大人一行人:……


    這個話怎麽聽著怪怪的,好像就是衝我們來的?


    “二位的意思是說,白家隻是為了圖名,實際上……”


    “兄弟,知道就好,天下烏鴉一般黑,有誰會那麽大方,放著大把的銀子不賺,白白送出去?”


    聽到這話,李大人眼神瞬間就不一樣了,問道:“這麽說來,白家在本地的名聲也不怎麽樣?”


    二人連忙搖頭,縮頭縮腦地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人的時候,大鬆一口氣。


    “老哥,你第一天出來混嗎?這話怎麽敢說出口的,你就是再痛恨,也別在村子裏說這話啊,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李大人看到他們拚命擦汗,身子都在發抖,顯然是害怕極了,不由得納悶起來。


    “白氏不就是個村子嗎,還能無法無天?”


    “這個,這,兄弟,我看你是個好的,就勸一句,千萬別亂說話,也千萬別得罪大小姐,後果很嚴重的。”


    又問了幾迴,對方還是什麽都不肯說,李大人一股腦塞了十兩銀子過去。


    “二位,在下老家遭了災,急等著東西迴去救命呢,還請多多指點。您二位的話,出得你們口,入得我們耳,絕不會外傳。”


    “行吧,我隻能告訴您一句話,白家上麵有人!”


    說完,兩人拔腿就跑,跟被狗追似的,跑得那叫一個快,把幾個人都看傻了。


    李大人第一個迴神,這時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點名:“張大人,何大人,陳大人,你們怎麽看?”


    何大人出身都察院,出於職業的敏感性覺得有些不對,說道:“再打探打探吧。那二人的話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


    其他兩人跟著點頭,他們不會那麽天真去相信運氣,什麽都按照自己的設想去走,指不定就是對方給你挖的坑。


    李大人也從興奮中清醒了過來,笑道:“那好,咱們兵分兩路,一路去接觸白家的姻親,看看他們心中是否有怨言,一路去摸一摸村民的底。”


    張大人戶部出身,最不耐煩這種什麽都帶著算計的人,明明官職比自己還低,卻時時都拿出上官姿態,惹人厭煩。


    “就依李大人之言,我與陳大人一道,去村民家中坐坐。”


    “好好好,一個時辰後,咱們在大樹下匯合。”


    “嗯,就此別過。”


    四人瞬間分成兩隊,吏部出身的李大人今年才三十歲,最是看不起一板一眼,一把年紀還與自己差不多的張大人。


    老家夥,迴去看你怎麽交差。


    “何大人,咱們走吧。”


    “請。”


    兩人沒有急著找人,而是想把周邊環境摸清,打算先看看田地。


    這時,遠處突然出現的爭吵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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