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為什麽可以飛?”一聲三觀炸裂的疑惑響徹全場。


    無論是沙場舔血的兇狠騎兵,還是放牧牛羊隻想安心過日子的牧民,甚至坐鎮王帳決定無數人生死的決策者,都解釋不了眼前看到的東西。


    人,可以飛,那還是人嗎?


    漆黑的夜空下,數千人看著站在孔明燈上的黑影,嚇到臉色慘白,腦子一片混沌。


    “本王很好奇,你們,找我幹什麽?”


    由矮到高,被一條長繩牽引的孔明燈在空中連成直線,那整齊有序的高低落差直接被白芨當成了台階。


    然後,讓人懷疑人生的場景出現了,她竟然從燈上往下走,如履平地。


    雖然有飛升的燈具借力,但也不能解釋,這要如何才能做到。


    神跡,這是真正的神跡。


    “拜見神使大人。”


    隨著第一位牧民激動得大拜在地,一眾被傳說吸引過來的牧民全都跟著祈禱,虔誠地伏拜。


    騎兵中間也引起了不少騷動,就像有馬匹不聽話一般。


    在收到各種詢問的目光之後,老人立刻堅定了自己的內心,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今日都要殺了這個丫頭。


    太可怕了,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神女就要成為笑話。


    她立刻舉起手,而隨隊的將軍也明白了意思,看向那些牧民的眼光滿是殺機。


    半空中的白芨看到這一幕,臉上無悲無喜,隻輕輕歎了口氣,“你們離開吧。”


    聲音在耳畔縈繞,仿佛有人在身邊低語,讓一眾牧民驚訝抬頭。


    有些人聽不懂漢話,但不妨礙他們能看懂那個揮退部下的手勢,以及那些騎兵兇惡的目光。


    “神使……”


    “去吧。”


    再一次得到指令,眾人爬起身來,三步一迴頭,依依不舍地向遠方撤離。


    公主一方看到這人還在裝神弄鬼,氣得肺都要炸了,卻不敢輕舉妄動。


    “公主?”


    “讓他們走,跑不了多遠的,就算有人僥幸逃脫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誰敢相信?”


    “是。”


    老人用近乎瘋狂的目光,看著徐徐走下的人影,心中不免感慨造化弄人。


    當初,要是把這丫頭帶迴來,恐怕中原的皇帝早就改姓了。


    “可惜啊,丫頭,我從來都沒抱過你。”


    聽到這極為純正的中原官話,白芨那毫無血色的臉上勉強泛起一絲笑意。


    她無視一眾殺氣凜凜的騎兵,慢慢走向人群正中,將王柳從地上拉了起來。


    “沒什麽好可惜的,把這裏作為安身之所,也算一個不錯的地方。”


    “是啊,確實是個好地方。”老人想象不出,一個人有什麽依仗能從幾千的騎兵追殺中逃走。


    她自然而然地以為,這處墓地是對方給自己選的。


    盡管有很多事情不能解釋,卻無關緊要。


    “我想知道,剛才那一幕是怎麽做出來的,能不能說說?”


    “當然不能。否則,以後你們複刻一下,整個草原的子民不都要成為你們攻殺邊關的兵卒麽?”


    白芨這番話讓許多人都大鬆了一口氣,能複刻說明他們也能做到,隻是暫時不知道訣竅而已。


    年邁的公主似乎不在乎這個,前期靠信仰的手段,已經積累到了足夠的實力,並不需要塑造一個能對汗位造成威脅的神女出來。


    等己方肅清內部,再穩步發展幾年,用源源不斷的土豆供養部族,就是他們奔赴中原的時候。


    “丫頭,我要謝謝你,謝謝你費大力教會我們種地。”


    “不用謝,畢竟我當初想的是他們吃飽了,就不會輕易動刀兵。”白芨一邊說著話,一邊不著痕跡地往山穀那邊看了一眼,心中默默計算時間。


    說起這個,老人迅速變了臉色,這一招確實帶來了很大的阻礙,如果不是聽話的部族夠多,說不定計劃就成了。


    “嗬嗬,你為大興兩代帝王做了那麽多,又有什麽用呢?就算今天你跑了,我用叩關威脅,你說他會交出你來嗎?”


    “當然會。”白芨幾乎沒有思考,笑道,“我要是皇帝,在權衡這場仗不能打的時候,也會選擇最簡單的方式。”


    說著,她還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好心解釋了一番,“一來,要是交人可以消弭戰火,自然是好事。


    二來,就算目的不成,也能讓那些主和派看到,求和是沒有希望的,不如拚死一搏,君臣一心。”


    “你就不覺得不值?”公主完全不理解,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你好像誤會了,他會選擇交人,我又沒說一定要聽話。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隻是在有可能的情況下,還是中原讓人待得舒服點罷了。”


    “你是說,你可以不顧那些百姓的死亡?”


    這話把白芨逗笑了,很難想象一個單純的政客,會有這樣的想法,把自己都給騙了。


    “老人家,你不會以為自己做的事,還是最初那個初衷吧?醒醒,這話也就能騙騙傻子。”


    聽她這麽說,公主也跟著笑了,而且是放聲大笑,把眼淚都笑了出來。


    是啊,這丫頭說得沒錯,什麽美好的抱負都會在權力的欲望下,慢慢改變的。


    隻不過,很多人不敢去正視而已。


    “最後一個問題,你似乎知道我要來,還故意在這裏等我,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就像你突然瘋了給兒子鋪路一樣,我也得為家裏那幾個不成器的想想,免得以後還要時不時迴來擦屁股。”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二十多年前的錯誤,也是時候改正。不管你能不能逃,今日之後大興都不會再有你這個親王。”


    事實就是如此,在絕對的實力和利益麵前,哪怕這丫頭生了三位皇子,麵對大軍壓境,再牢固的關係也如紙張一樣脆弱。


    想到這裏,老人倒真希望白芨今天逃出去,逃迴關內。


    這樣的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被驚慌和恐懼的百姓逼迫,被那些朝臣架著,不得不離開中原,像條無家可歸的狗。


    “嘖嘖,還真是可怕。”白芨知道這人的想法,畢竟感情真假也好,兒子都是人家僅剩的執念。


    衛明業被自己一廢,瘋子當然就刹不住車了。


    “公主,大局為重。”將軍看到公主似乎有把人放走的意思,嚇得連忙提醒了一句。


    屬下的提醒,讓老人立刻迴神,意識到剛才的想法有多麽可笑。


    “真是老了,差點被小鷹啄瞎眼睛。”


    她不再猶豫,正準備下令拿人,就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多出一把黑漆漆的長刀。


    “唉,你們打探消息的時候,至少多考慮一種可能吧。不是我白芨胡吹大氣,五步之內,我要殺誰,沒人可以救得了。”


    白芨輕鬆控製了人質,以五十步笑百步,覺得人家的消息不準確。


    “公主。”


    “主上。”


    兩方人馬同時驚唿,就是聲音差距有點明顯。


    白芨架著人緩緩朝外退去,做出殊死一搏的舉動,移動到預留的馬匹側麵,先讓王柳上了馬。


    老人配合著她的行動,神情一點都不驚慌,哪怕讓她先跑幾百步,又有什麽用呢?


    “丫頭,其實你不用這樣。”


    “不,你又誤會了,我隻覺得人多不方便說話而已。”


    打量著還想貓抓老鼠遊戲的老人,白芨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到了地下,記得跟某個男人好好解釋一下,我的,外婆。”


    公主聽到這話猛然意識到了不對,心裏升起濃濃的不安。


    下一刻,她發現不僅自己動不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虎視眈眈的騎兵猶豫不前,正在焦急不已的時候,突然看到白芨把人往山穀的方向甩出老遠,然後斬斷束縛紙燈的長繩亡命奔逃。


    將軍見狀沒有立即命人追擊,而是飛快帶人去確認公主的安危。


    然而,等他們來到地方,看著一動不動的人影和地上插著的墓碑,心中感到一寒。


    “將軍,火,火。”


    將軍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束縛孔明燈的繩索有兩條,被人斬斷一根後,那些燃起的燈具直直地朝小石山撞去。


    轟隆!


    比驚雷高出百倍的巨大聲響傳出,伴隨著一道劃破夜空的耀眼白光,強大的爆炸使得整個地麵都發生了震動,將周圍一切化為齏粉。


    牧民們見證了那朵巨大的蘑菇雲騰空,看到了亮如白晝的天空,也看到了神的威嚴。


    大興曆貳佰零四年,辰曦三年,夏。


    草原神女以神使之名,矯神詔、竊神意,妄動刀兵,至烽煙四起。


    神怒,略施懲戒,然,天威甚大。


    至此,草原,再無小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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