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北軍大營。


    隨著一批批輜重到來,大戰的氛圍越發濃厚,整個大營的防衛升級到戰時狀態,通行口令每天一換。


    在這種嚴肅的態勢之下,普通軍士每天除了艱苦的訓練之外,僅有的樂子就是在猜測,那幾座守衛森嚴的大帳裏麵裝的是什麽。


    待過軍營的人都知道,打仗拚得是消耗和補給,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就是這個道理。


    然而,營地裏的糧草、菜蔬等重要物資,大將軍僅僅隻用了一級防備,卻將所有的富餘兵力全投入到那些奇怪的帳篷上麵,著實有些奇怪。


    深夜,營地陷入沉寂,唯有緊要處的照明篝火不時發出劈啪聲。


    值守的衛士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漏過細微的風吹草動。


    好容易挨到換防,看到接替自己的軍士到來,領頭的總旗大鬆一口氣,隨即大聲喝問:“口令,為什麽下雨帶錢不帶傘?”


    聽到這個問題,接班的隊伍立刻迴複,“我有大頭,下雨不愁。”


    “正確。兄弟,下半夜靠你們了。”


    “放心吧,一隻蒼蠅都跑不進來。”


    兩隊交接得很順利,但那位總旗在收攏自己屬下準備離開之際,早已對同伴暗暗下令,趁對方不注意發起突擊,並及時吹響了唿救信號。


    很快,來接班的這一隊人馬被打得不知所措,被人盡數擒拿。


    “你們這是幹什麽,造反嗎?”


    眼看對方這麽囂張,那名總旗可不慣著他,上去就是一腳。


    “還‘你有大頭,下雨不愁’呢,傻子,今夜的口令是,‘不夠三千萬,大家別出門’。帶走,交由大將軍發落。”


    “是。”


    發現被綁著的人一臉震驚,得勝的一群人笑得前俯後仰,紛紛嘲笑他們傻,居然敢拿過時的口令來應對,這不是白送麽。


    雖然一日一口令確實很難想,對士兵們來說背誦下來也有難度,但怎麽可能會用相同的口令。


    “哈哈哈哈,頭,他們好蠢,以為上半截的問題一樣,下半截的答案就相同,樂死我了。”


    “就是,真以為我們沒念過書就傻啊,這種口令來一百個都不怕。”


    總旗這時也笑了,把人交到中軍親衛手上,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


    “不錯嘛王大膽,你小子可真走運啊,這是第三批奸細了吧,加起來都能混個‘準頭功’了,要是升了職記得請酒。”


    “一定一定,是各位兄弟和大將軍的關照,要是標下真得了賞,還請各位大人賞臉。”


    從中軍過來的親兵點點頭,狠狠捶了王總旗一拳,隨後興高采烈地把人給帶拖走了。


    由於事情有變,這個總旗所有人隨時可能受到大將軍的傳召,所以要接著值守,沒有換班。


    但有了近乎白撿的功勞,人人臉上都是喜笑顏開,一點都不覺得累。


    “頭,這口令是總營統一傳下來的,肅王殿下真是厲害啊,一句話編成兩個口令,果真就抓到了傻子。”


    王總旗聽得一臉得意,心情放鬆了很多,笑道:“要不王爺能是我們的主將,人家可是頂頂尊貴的皇族。”


    “那是!頭,這迴我們會得不少賞銀的吧?”


    “廢什麽話,認真幹活。雖說蠻子剛送了一批奸細來,但保不準還有人趁我們疏忽鬧亂子。


    就算沒有人,咱們也不能清閑,好好想想下一個口令,‘寡婦挑水’的後半句是什麽。”


    “誒,我們都曉得了。”


    這群軍士精神亢奮,被釣魚得來的功勞喜得找不到北,防衛自然有所疏漏。


    正在這個時候,一名個頭矮小的軍士趁人不注意隱入暗中,偷摸接近蓋了防水布的三座營帳。


    他輕輕提起手裏的短匕,劃開了碼放整齊的一個麻袋,伸手沾了點粉末狀的白色物品,接著快速迴到了嘻嘻哈哈的同伴當中。


    這一切並沒有逃過王總旗的雙眼,雖然不明白大將軍讓自己放水的意思,但他還是盡力配合,尊重對方的不怕死。


    尤其在是那個奸細費盡千幸萬苦,得知麻袋裏麵裝的是石灰時,露出來的表情簡直讓人發笑。


    “好了,小子們,沒多久就要天亮了,睜大眼睛,千萬不能出岔子給整個大營丟臉。”


    “是。”


    北軍大營,並不單指一處關口和軍營,而是沿著長城的十幾座大小關隘,所有守軍守將都包含在內。


    因此,肅王名義上是整個北軍大營的主將,平常也隻在一個地方駐紮,所帥總營的直接兵馬隻有幾萬。


    雁門關和路城都是直麵敵人的大型關口,駐軍在五萬以上,屬於北境大營的重點防務地段。


    兩地的主將同樣是大將軍銜,有很大的自主權。


    中軍審問了一夜,並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大將軍魏廣順眯起眼睛,已經明白這些人就是故意送死的,那個小個子才是重點。


    他長出了一口氣,心裏萬分慶幸這次並不是要真的大戰,否則大營裏藏著這麽多老鼠,打起仗來不知會多出大簍子。


    “老張啊,說句掉腦袋的話,那些蠻子對晉王殿下出手,把那一位給惹毛了,還真是幫了我們的大忙。”


    張副將明白大將軍的意思,跟著點了點頭,很是認同這話。


    那位聲名廣傳的大小姐是真有辦法,不費吹灰之力就引得一批一批的奸細主動露麵。


    “大將軍,咱們這裏的奸細應該抓幹淨了,是不是該進行下一步了,總不好讓監軍大人一直在太原府耗著。”


    “嗬嗬,你說得對。監軍大人和周大將軍關係好,咱們也不能被比下去,準備吧。”


    “明白。”


    張副將笑著走出大營,以獎賞的名義把王總旗和麾下所有人馬召集到一起,並允諾他們在完成一項機密任務後,一起升職。


    “將軍,要我們幹什麽?”


    “跟我來。”


    眼見就要探得大軍最核心的秘密,那名小個子密探神經緊繃,以絕強的毅力穩住震動的內心,生怕露出端倪。


    為了這一次的行動,整個雁門關的同伴幾乎全軍覆沒,隻剩他一個了,無論如何也要把消息帶迴去。


    張副將對王總旗使了個眼色,得到後者的迴應之後,把他們領到一處長滿雜草的地方,小聲交待幾句之後就離開了。


    “頭,張將軍要我們幹什麽?”


    “別廢話了,都跟著我做。”


    王總旗極力不去看某個屬下,叫了一個小隊總計十人,抬著一包包石灰過來。


    然後,他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將石灰倒在了草地上,有的地方多有地方的少,還用筆畫了圖。


    當整片草地四處都畫上白點,時間已經快到正午了。


    “頭,這費了大力氣運過來的東西,就這麽倒了?”


    這個活不累人,就是太讓人奇怪了,大家都不明白。


    “嗬嗬,等三天你們就知道了。”王總旗神秘一笑,並不理會屬下的疑惑。


    做完了事,他命人直接在草地旁邊紮營,就地看守。


    第一天,大家發現石灰被水汽吸收消失了不少,沒什麽特別的。


    第二天,有人發現草不對勁,好像蔫了。


    第三天,當綠地變成褐色,植被都枯死之後,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已經明白了什麽。


    王總旗帶頭起身,看著遠處大笑,“哈哈哈,現在你們知道,大將軍費力運這些石灰幹什麽了吧?”


    “頭,這個東西是管用一次的,還是?”


    “你說呢?”


    “哈哈,好狠毒……呸,好奇妙的法子,餓死那群蠻子去。”


    密探跟著眾人大笑,隨後死死低下頭顱,根本不敢露出自己的臉色。


    好陰險的漢人,這是絕戶計,自己就是死,也要把這個消息傳給神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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