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子道:“誰說這並不符合我佛門?我佛門亦有怒目金剛,也有出手降魔的佛陀菩薩。就連世尊,也曾與波旬鬥法。為什麽我佛門有神通存在?在我看來,就是為了降妖除魔,否則隻靠言語就行的話,何必還得修煉什麽法力神通?”


    敖青道:“既如此,不知法師這番話,可曾與世尊說過?”


    金蟬子道:“自然是說過的,隻不過,世尊並不讚成我的觀點。我與世尊辯法數次,最終也無法說服世尊行武度蒼生的舉措。而且,佛門之中,例如觀音尊者,普賢、文殊兩位菩薩,大勢至菩薩都似乎不讚同我的說法。這實在是令人感到疑惑。”


    金蟬子如此說,敖青絲毫不意外,他說道:“我也是如此覺得的。殺生總歸是要有目的的。但所謂‘護生’這個目的,太過籠統。強行以武力行降妖除魔,慈悲普度之舉動,變數眾多,而且會適得其反,乃至於導致反撲。如果真的可以的話,世間便沒那麽多麻煩事了。”


    金蟬子道:“我並不如此認為,所謂大道至簡。很多事情,可能本質上就是很簡單的。想不到道友這般人物,也無法理解我麽?”


    敖青看向金蟬子,這個金蟬子的形象,可以說是顛覆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想不到金蟬子竟然是打算以降妖除魔來普度眾生,雖然說,這觀念也並非是錯的。但是位置不同,所采取的舉措自然也是不同。


    如果金蟬子僅僅是一個佛門護法,那麽他有如此想法,自然在理。可他畢竟是如來佛祖的弟子,卻不聞目犍連“神通不及天數”的前車之師。難怪,如來佛祖會讓他去西遊。


    說實話,金蟬子讓敖青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欲界第六天的天魔王,魔主波旬。


    傳說,魔主波旬曾經也是佛門大聖,法力高強,一度有望繼承燃燈古佛。但最終卻誤入歧途,反成為魔主。


    金蟬子這種想法,也就是在他如今的法力,還並沒有達到“聖”境,若任由下去,說不定未來又是一個魔主波旬!


    但是說實話,話都說到這裏了,敖青也不想繼續和金蟬子辯論了。辯論,也未必能夠說服他,反而會傷了和氣。


    隻不過,還是得想個辦法。如果不是有佛祖和祖師那隱隱讓自己想辦法處理的意思,敖青才懶得管金蟬子怎麽想的呢。但如今,卻不得不去想辦法處置一下。


    他想了想,忽然心念一動,道:“金蟬法師,你這個說法,我隻能認同一部分。”


    金蟬子道:“為何是一部分?”


    敖青道:“因為,對我來說,護生固然重要。但我還另有一個振興龍族的心願。而這兩點之外,追求大道,才是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因此,護生在我的眼中,隻有一部分重要。也沒辦法完全認可於你。”


    金蟬子道:“在我看來,這並不矛盾。你龍族若是強大了,日後全族盡可行善舉,以殺生來度蒼生,那麽集結眾人之力,總比一個人更容易。如果是這樣的話,甚至我也願意相助你振興龍族!”


    敖青搖了搖頭,道:“此話,卻是以後再提。比起這個,我倒是可以指點你一條明路,讓你看清楚這所謂‘殺生護生’到底需要經曆何種事端。”


    “明路?”


    金蟬子大喜,道:“道友快快說來,我洗耳恭聽!”


    敖青道:“法師可去北俱蘆洲,屆時,自見分曉!”


    “北俱蘆洲?”金蟬子一怔,道:“可是,世尊不讓我輕易離開西牛賀洲。”


    敖青道:“你可以去請教佛祖,料想,佛祖此次會同意。何況,就算佛祖不同意,你既有如此大宏願,也可私自前去。”


    “私自前去?”


    金蟬子不由咋舌,但他想了想,卻又覺得的確是這個道理,便感謝道:“……好。如此,便多謝道友了。如果此次我真能夠明白自己的道是否正確,那麽必有重謝!告辭了!”


    金蟬子言罷,便轉過身去,駕馭佛法金光,轉瞬離去了。


    看著金蟬子的背影,敖青卻是微微搖頭。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是如來心中所想的。但是也許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而且,也是萬年難遇的良機。


    是的,敖青正是想要讓金蟬子看一看玄水天降,淹沒北俱蘆洲的景象!


    事實上,金蟬子說完以後,敖青也不禁想到了金闕玉晨天尊的做法。雖然,金闕玉晨天尊水淹北俱蘆洲,應該是另有其他目的的。單純的消滅妖魔和給楊戩背書,應該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但即使如此,卻也能夠讓金蟬子參考一二。


    畢竟,金蟬子所想的,卻是頗有一些類似。隻是,不知道他能從中有什麽啟發呢?


    敖青搖了搖頭,不再去想,轉而前往去拜見菩提祖師。


    他來到住所,恭敬道:“師父,徒兒來了。”


    “進來罷。”


    菩提祖師的聲音緩慢響起。敖青推門而入,便看到祖師坐在蒲團之上。敖青進來行禮,那祖師的眼中浮現出幾分笑意,道:“不必這般多禮。你此去,收獲不小啊。”


    敖青道:“承蒙師父,法力有所精進,得了些許寶貝倒在其次,此次前去,我最大的收獲莫過於與玉皇大天尊、黎山老母,及王母元君有所交集。”


    菩提祖師微微點頭:“你和他們有交情,這是極好的。說起來,縱然是我,與那黎山老母和王母元君,也是沒什麽交集的,這一點你倒是青出於藍了。”


    敖青笑了笑,道:“師父隱於心界,無加於外物,自然不需如此。何況,縱然是我,與諸位大神通者相識,也並非全然為了功利之心。”


    “不錯,很不錯。”菩提祖師讚賞道:“不為行道而行道,你卻是初入門徑了。比起那金蟬子,可以說是勝了無數倍。”


    敖青一怔,猛地反應過來了。原來如此,那金蟬子之所以不受祖師待見,卻是因為他太過於執著,始終並未看破“不為行道而行道”的道理。


    道之長遠,蘊含無限。每一種道,都有其自身存在的重要。金蟬子的“以殺生而度蒼生”並不能說是錯的,但他的做法卻隻是單純的為了追求那個道,甚至不顧代價,乃至於為了實現這個理想抱負而否認其他的道。


    因此,才會讓祖師想要將他趕出去。


    這就好像是,當初祖師曾問過敖青是否想振興龍族。如果敖青為了振興龍族,不擇手段,不顧一切,那就是失去了佛門所說的“真如”,道門所說的“自然”,而陷入迷惘卻不自知。


    屆時,菩提祖師恐怕早就像趕猴子一樣,把敖青也趕出三星洞去了!


    看來,那金蟬子,卻是和猴子一樣,都生出了一頭“心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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