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喻白所謂的“忙”,隻是見不到人而已,電話短信會迴,晚上到家也會盡可能地上線陪陪她。


    說起來,跟特警談戀愛也沒什麽不好,至少江喻白挺乖的,每天都會匯報行程,會跟她聊天。除了執勤,剩餘時間一定秒迴短信。你要是不理他,他比你還著急。


    愈發逼近年關,江警官忙,顧小魚表示理解,不太計較他“大義滅親”的舉動。


    何況顧小魚自己也挺忙的。這陣子海洋酒吧不開業,她沒了固定收入,又得花一大筆錢去買新吉他,不多花些心思去尋駐唱和商演的活路,這年可怎麽過得下去?


    連著幾天下來,電話不停,短信也不停。忙活來忙活去,時間轉眼即逝,昨日還是周天,隔日就是周四。


    一到周四,她手上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緩緩——江警官好不容易輪休一天,怎麽說都得見個麵吧?


    說起來,與江喻白的兩次見麵背景都還挺“別致”的。這次約會怎麽說也算得上是第一次正經的約會,怎麽著都得好好表現一下。


    顧小魚的病早好了,氣色也跟著迴轉,不過小施粉黛,整個人清爽自然,朝氣蓬勃。


    年關將近,城裏交通已經變得很順暢了。顧小魚怕誤事兒,提前兩小時就出了門。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地鐵,總算是到了環球中心。環球中心離南瓜灘很近,在這裏順便吃個午飯是再好不過的了。


    顧小魚給江喻白發短信:“二白我到了,你在哪兒呢?”


    前腳剛邁出地鐵站,後腳江喻白的短信接踵而至。


    “對不起媳婦兒,隊裏有緊急任務,我得去帶隊,來不了了。”


    ***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顧小魚拿著手機哭笑不得,但最後還是笑出來了。這下她是徹底理解了江喻白那句“被甩了三次”是怎麽一迴事了。不過這事兒真實發生在她身上,她倒談不上多氣惱,就是有點心疼他。


    出警的不確定性太多了。他們特警肩上的擔子不是人命關天就是危機暗藏,無論哪一個都輕鬆不得。


    當警嫂的,提心吊膽自然不會少;可這出警的本人,心頭恐怕也不好過。畢竟虧欠是一種良心上的折磨。被失約的滋味不好受,失約於人的滋味也不好受。


    不知道自家江隊長會不會被影響了情緒,耽誤正事,顧小魚趕緊迴他消息:“恩知道啦,沒事的,你好好工作。”


    五分鍾過去,短信迴執報告始終沒有反饋到顧小魚手機上。江喻白已經關機了,說忙就忙,連個迴短信的時間都沒有。


    平時能陪伴的時間寥寥無幾,正經事兒來了,還得把天大的私事全都得放下,一秒也不能延誤,這就是警察呀。


    這工作看起來風光,內裏的艱辛又有多少人能真切體會呢?大概是道聽途說,人雲亦雲罷了吧。


    顧小魚舒了口氣,想著江喻白腳下的泥濘,莫名就感歎起她也正走著一條看似精彩風光,實則寸步難行的路。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一切未能實現的夢想和信仰都會被人視為笑談。似乎這世上隻有現實,隻有數不盡的鈔票才是衡量成功的標準,而別的都是過眼浮雲。


    所以,學生時代的熱血和純真總是被長者形容為可笑的天真,不值一提的稚氣。“出身社會你就不會再這麽考慮”,多萬能一句話。然而社會的大染缸著實在洗淨大部分人的無知,但又何嚐不是在褪去大部分人的風華呢?


    這世上不該有一樣事物應該在木已成舟前被冠以定義。


    說到底,那些被定義的真的是可笑的童真嗎,真的不是麻木軀殼裏自由不羈的靈魂嗎?


    正如長者們口中那般,這條路確實不好走,但困難的不是道阻且躋,而是人雲亦雲。


    並非每一個人都擁有挑戰世俗的勇氣,並非每一個人都擁有於鬧市不亂於心的毅力。孤單會讓人恐懼,恐懼會讓人喪失自我。沒了自我,就沒了一切。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顧小魚搖了搖頭。


    自怨自艾絕不是她的風格,她顧小魚的風格,自己選擇的路,就是跪著,也要走完。


    顧小魚摸出手機,又給江喻白補發了條短信:“二白加油!”


    ***


    人言摩天輪有一個美麗的傳說。人們都相信,摩天輪的每一個格子都裝滿了幸福。而當摩天輪升到最高處時,許下的願望就會被上帝接收到,他就會幫你實現。甚至還有傳言,如果情侶在摩天輪最高處接吻,就會幸福一生,永不分離。


    江隊長本是約她去南瓜灘新建成的摩天輪玩的,現在江喻白來不了,顧小魚當然也不打算一個人去那種“情侶聖地”找虐。


    出了地鐵站,就到了環球中心。它作為世界第一大單體建築,集遊藝、展覽、商務、傳媒、購物、酒店於一體,是蓉城名副其實的娛樂天堂、購物天堂、休閑天堂和美食天堂。


    既然乘興而來,哪能敗興而歸?就算隻有顧小魚一個人,那也得去吃吃東西、看看電影、逛逛街什麽的。


    先前在喜歡的西餐廳訂好了位子,十一點半,顧小魚如約而至。


    侍者領著她轉過了兩個彎兒,顧小魚還沒坐下,後麵突然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高調著嗓子熱情招唿了一句:“小魚?”


    聲音聽著有些熟悉,顧小魚迴了頭。


    看清她的麵容,不遠處那對中年夫妻的臉上頓時不約而同地綻出了笑意。見她隻有一個人,女主人起了身,熱情地把她往桌前拉,男主人跟著把菜單往她麵前一攤,招待著“小魚愛吃什麽,隨便點”。


    熱情四溢,壕氣逼人,跟唐小炮別無二致的作風,這兩人不是唐小炮的親爹親媽又能是誰?


    唐顧兩家是三十多年的老鄰居,顧小魚跟他們見麵的次數絕不比自己爹媽少。但一個人出來打拚後,她搬去了租的小房子裏,一年迴家一兩次,也就見得少了。這會兒突然一見麵,倍感親切。


    顧小魚嘴甜,張嘴就喊:“幹爸幹媽!我可想你們了!”


    “看吧,我就說是小魚,看著特別像我們小魚,”唐媽媽樂嗬嗬地牽著她的手,“好久不見了,小魚越長越漂亮了。”


    顧小魚見他們親切,唐爸唐媽也見她親切。


    這姑娘畢竟是他們打小看著長大的,到底也算是唐家的半個閨女。這閨女大學一畢業就非要自己闖蕩事業奮鬥夢想,誰也攔不住,這會快一年時間不見,事業還不算起步,整個人卻瘦了一圈,唐爸爸唐媽媽看著哪能不心疼?


    閨女不點餐,夫妻兩二話不說,自行做主,劈裏啪啦先給她點了一桌子吃的,生怕不夠,甜點又加了十來種。


    顧小魚知道說什麽也沒用,索性不跟他們客氣。


    她現在出來打拚,得靠自己養活自己,一個月工資就那麽點,還得交房租、水電氣費、網費電話費……雜七雜八一大堆,生活不易,錢得省著點用,平時極少下館子。好不容易來一次,又不該她買單,還不趕緊胡吃海喝一頓?


    川椒牛排的味道依然勁爆十足,一口咬下去,鮮嫩的汁水順著嘴角往外溢,卻無法阻止,雙唇不受控製地張合,別致的蜀香派麻辣感肆意挑逗著挑剔的味蕾,讓人痛不欲生又酣暢淋漓。


    她一個正宗的蓉城本地人也被這勁爆的麻辣味折騰得直吸涼氣,渾身發熱,緩了好一陣子,顧小魚方才問起:“幹爸幹媽,你們什麽時候迴來的,不是在美國嗎?”


    唐爸爸親自給她醒了一杯紅酒,唐媽媽一邊接,一邊解釋道:“那邊的工作處理完了,今天早上才迴來。小炮沒跟你聯係?”


    “炮炮也迴來了?”顧小魚一楞。是說她怎麽淩晨四點還在迴複朋友圈,感情是人已經到蓉城了呀?


    唐媽媽一見顧小魚吃驚的反應,頓時不高興了。


    兩個媽媽本就是多年的好閨蜜,這份閨蜜感情傳承到唐小炮和顧小魚身上,雙方家裏都對她兩的姊妹情誼上心。一聽唐小炮居然不聯係顧小魚,唐媽媽立馬虎著臉埋汰起來:“小炮這孩子怎麽搞的,迴來了也不跟你聯係。”說著便去摸手機打電話,誰知占線,唐小炮壓根就是一副失聯的狀況。


    唐爸爸心裏清楚唐小炮是被工作纏上了,正忙著呢,沒有時間聯係顧小魚,但又不方便開口給老婆解釋,倘若開口準要被碎碎念個沒完,隻好暗自給顧小魚使了個眼色。


    顧小魚會意地笑了笑,挽上唐媽媽胳膊,親昵地靠了過去:“沒事幹媽,我知道怎麽聯係炮炮,我待會找她就是了。幹媽你別著急,著急要張皺紋的,幹媽最漂亮了,不著急不著急。”


    到底是喊一聲“幹媽”,算上半個女兒。顧小魚輕聲一哄,唐媽媽頓時喜笑顏開。飯後也不舍得撒手,不僅要帶她去刷刷刷、買買買,還要留她吃晚飯,到頭來將她送到樓下,還得硬塞個大紅包才肯放人,美其名曰“不要虧待自己”。


    兩家父母都是這般愛子心切,顧小魚早就習以為常。拆了紅包,把錢往卡上一存,加上卡裏的一點閑錢,湊合湊合,買把新吉他的錢就基本湊齊了。


    顧小魚可不就樂了?


    江喻白當真是她的福星,連失約都失得那麽有水準。


    先前她還頭疼沒錢買新吉他該如何是好,這不,錢就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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