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妃隨她的話迴道:“可不是!以前上哪兒都能瞧見老六和老九嬉戲,遠遠都能聽到二人的笑聲,可如今少了他二人,園子都沒了人氣兒!”


    皇後收迴目光,溫婉一笑,“這次迴來,那三人少不了一頓責罰。孽訫鉞讀讀說起來還是妹妹家老八的過錯呢,倘若不是因了老八,老六老九自個兒溜出去玩玩就迴來,想必母後也不會發現,更不會大發雷霆。”


    靳妃垂眸恭順迴道:“姐姐說得是,都怪老八這孩子不懂事,等他迴來妾身一定好好管管他!自個兒闖禍就罷了,還連累老六老九——”


    “妹妹誤會了。本宮倒不是責怪老八。那孩子嘴甜,招人疼,也難怪母後那麽寵他。可月盈必虧,盛極必衰這個理兒,妹妹也當明白——”皇後這看似無意的一席話另靳妃心中漸漸升起一絲不安!


    “母後如今六十大壽,身子骨也日漸弱了。所謂千歲千歲千千歲,那不過是一句空話,又有誰能逾千年而不衰?倘若有朝一日母後去了,老八沒了她老人家的庇佑,今兒個這些寵愛,怕是恰恰會成為他日後的禍端。”皇後看一眼震驚的靳妃,繼續道:“尚且不談母後大去之事。就拿妹妹你自個兒這事兒,雖然平日皇上待你寵愛無比,可出了一點岔子,他便重重責罰——倘若老八不慎出了什麽亂子,以母後和皇上對他的寵愛,你想想會是個什麽樣的後果?所謂物極必反,有時候,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也不是什麽好事兒!不僅容不得出錯,恐怕樹大招風,結下的仇也不少吧!煢”


    皇後寥寥數語,於靳妃而言卻是無價箴言!一石激起千層浪,靳妃的心驀地提到了嗓子眼兒!同時,皇後的一番良苦用心令她悔不當初,當即垂眸幾欲落淚!


    “以前仗著皇上恩寵,妾身不僅沒把姐姐放在眼裏,還多番為難,不想姐姐不記恨,反而待妾身如此好,妾身真是……”


    “宮裏的女人哪有不爭寵的,比你出格多的妃嬪本宮都不曾記恨過。本宮整日替母後誦經,替皇上祈福,還要為兩個皇兒憂心,若是再記掛著那些個不值一提的事兒,哪兒會活到如今?本宮希望妹妹也毋讓他人的恩寵折磨了自個兒。這後宮,能冊封為妃嬪的女人,誰沒有風光過?可歲月催人,新人總是會取代舊人的。所謂恩寵不過是過眼雲煙,能依靠一輩子的,隻有兒女。與其花心思與他人爭一個男人,倒不如安分守己做一個好母親。”


    皇後說罷轉臉看著太子,一臉溫和。一陣風吹拂而來,皇後輕輕咳了兩聲,太子緊張地站起來,一邊替她捶背一邊命宮女攙扶她迴宮。後來,索性自己攙著母親,小心翼翼走上迴宮的路——


    和諧的一幕令靳妃百感交集。皇後一番語重心長的話深深植入她腦海。


    也許,那個曾寵冠後宮的女人並非厭倦了爭鬥,也並非對皇上淡了心,隻是她比別人睿智,懂得以退為進。雖然留不住皇上的人,可她卻留住了皇上的心,成了天下頌揚的好皇後,好母親呐。


    “母妃,起風了,咱也迴去吧!”尹顏兒攙著靳妃離了花園,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邊,太子不解的看著皇後,“母後,那個女人處處刁難您,當初若不是父皇信任您,恐怕您已經因為她的陷害而打入冷宮。為何您不記恨,還要為她指點迷津?”


    一邊,尹顏兒看著靳妃,情真意切地說:“母妃,皇後真是一個寬厚的好女人。難怪直到如今,皇上對她仍如當初一般愛意不減。”


    一邊,皇後笑了笑,聲音裏透著一絲絲淡然。“皇兒,你以為母後當真不恨?可是又能如何?高處不勝寒,既然做了這後宮之主,就得麵對妃嬪們的爭寵和爭權。寵,那麽多女人不遺餘力爭著,搶著,本宮看戲都來不及,哪兒顧得上去參與?對本宮而言,早在玉妃奪去她的恩寵那年,本宮的心就已經平衡了。至於權,本宮行事坦蕩,縱使有人陷害,皇上也不會輕信。這後宮的熱鬧夠多了,本宮不妨學學長孫皇後,錦上添花是必要的,雪中送炭也不能少——雖不一定能多一個朋友,能相安無事也算不錯,至少少了一個敵人。”


    太子看著母後,若有所思:“母後,兒臣懂了。跟兄弟們相處,兒臣也定會學母後您這般。隻要我不出錯,即使他人想謀權篡位,父皇也不會輕信。倘若我先動手,怕反而招來禍端。”


    皇後頷首,微笑:“皇儲之爭曆來就有,可如今的南宮不同其他時候,這是一盤死棋,誰沉不住氣先落子,誰就輸了。”


    “兒臣謹記母後教誨——”


    話雖如此,可太子終究未能聽


    首頁上一段皇後的話,先對七爺下手了。結果,如皇後所言,他輸了,不僅輸了皇位,還輸了命——


    一邊,靳妃看一眼身邊的繁花,輕歎,“是啊,皇後的確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可惜本宮沒有她的覺悟,不然也不至於到今日這地步。”


    尹顏兒撥開頭頂的花枝,不解的看著靳妃,“今日不好麽?母妃您深得父皇寵愛,七爺八爺也都孝順,有何不圓滿呢?”


    靳妃搖搖頭,一臉的苦澀。孝順?倘若本宮早些懂了皇後的話,也不至於為了爭皇上的寵,而失了老七的愛。如今,皇上仍舊有後宮三千,而我,連兒子也輸了。


    “寵愛?他若是寵愛本宮,又怎會半月不理本宮?這後宮裏的女人,個個都想贏,最後年華逝去,到頭皆是一場空。要說贏家,恐怕後宮最大的贏家非皇上莫屬。無論女人們如何爭,如何鬥,他始終是最大的贏家。即使哪個女人短暫的贏了段時日,終也會輸在皇上的一個華麗轉身——”


    “母妃所言甚是。妾身一定恪守本分,不與姐姐和日後的妹妹們爭寵——”


    花團錦簇,彩蝶環繞。一句“他仍舊有後宮三千,而我,連兒子也輸了”,含了一個女人的半生悲哀。


    自古以來,後宮中的女人就沒有誰可以笑到最後。爭也好,鬥也罷,不是輸給了別的妃嬪,便是輸了皇上。萬千寵愛,不及皇上一個華麗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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