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對趴在地上的林影軒說道:我幫了,結果怎麽樣,我可不敢保證。


    她對我笑笑,仿若又恢複成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般美麗。我看到她眼裏的感激,不由皺著眉問道:如果你的心願是這個,為什麽不早一點對我說?


    那就可以早早幫她完成心願,何必造成現在這等憾事?


    林影軒苦笑,緩緩的將臉也趴在了地上。她在等等那一個人,他會來嗎?


    我沒再管她,重迴到嚴冬輝身邊:冬輝,我現在讓蛋卷先送你迴去治療,你要撐下去,知道嗎?


    嚴冬輝看著我,嘴裏啊啊了幾聲卻說不出話來,搖著頭朝我伸出手來。我忙跟他握住,緊緊的握住。


    小,小北他終於擠出話來,我很開心,我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的,我們我們還是朋友。


    我們當然是朋友,我大概知道他估計也是畫裏的假人給騙了,你既然敢懷疑我,信不信我揍你!


    他扯扯嘴角笑開了:那,那我先,先幹三大碗給你,給你賠罪!


    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沒做到的話,我這輩子都會記恨在心的。我威脅著,喉嚨卻有點堵。


    還,好你,你的大手突然,出現,讓我看出那個是,是假的,躲開了不然,不然現在都沒辦法跟你說,說話了。


    我想起最早要救他的時候,手已經伸進去了,結果


    如果,如果我當時能夠快點,再快一點,或許嚴冬輝現在根本不會有事。


    忽然,嚴冬輝渾身抽搐了下。握著我的手很緊很緊,憋盡全力才說道:好好他臉上血色褪盡,睜得大大的眼睛裏卻沒有焦慮,可是裏麵滿滿的不甘是那麽清晰,想活活


    手上的力道頓失,如果不是我仍緊緊抓著,他的手已經掉下去了。


    他閉上了眼睛,剛剛努力揚起的頭更無力支撐的垂歪在一邊。


    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冬輝,冬輝宋淡娟趴在嚴冬輝身上大喊大哭起來,我則紅著眼眶瞪向了一旁的林影軒。


    她虛弱的倒在那裏,感受到我的視線,便看了過來。


    我從那隻有眼白的眼裏,看到了坦然,忽然明白,她那般做的緣由。


    野獸有個叢林法則,屬於自己的地盤,是不允許別的動物來侵占。想要,打贏我再說。也許,守候在這裏的林影軒就好比這樣吧,早上我們要離開這的時候,她也好意囑咐過我們別來了。


    也許,被遊戲籠罩的並不隻是我們,也有它們。


    可是就算這樣,就算能夠明白和理解,不代表就得原諒。如果不是她也即將油盡燈枯,我也不會就這樣放過。


    心裏憋著那口氣,無從化解,無法化解。


    我還緊緊抓著嚴冬輝的手不放,深唿吸了好幾次,才將那股悲憤壓下去。


    你還能再畫畫嗎?我出聲問道,聲音平靜而冰冷。


    她對我點了下頭。


    那能麻煩你幫我畫一副嗎,最好風景秀麗,陽光明媚,再給他們各自畫個媳婦,對他們好的。我想起嚴冬輝說他要娶媳婦的!


    她又對我點了下頭。


    我便暫時放下嚴冬輝,先把弄亂的畫架畫紙,還有椅子都擺好了,才走到她身邊將呈現透明的她抱起,放到畫架前的椅子坐好。


    隨後,又幫她拿來畫筆跟所有顏料。


    即使身子虛弱,坐在畫架前。然後她掙脫我,靠自己坐好,拿過畫筆開始在畫紙上畫起來。她畫得很快,沒多久我所形容的那種環境的大概框架就起來了。然後她開始上色,那種想象中無比美好的地方,就形成了。


    山清水秀,還有一棟竹屋。竹屋不小,可以住上不少人。後頭還有水池,有花香有鳥飛,有倆美女的姑娘。


    等林影軒落筆後,我將趙鏡和嚴冬輝一一抱到她的麵前,讓她把他們送進畫裏。最後,我再將那幅畫一起燒毀。


    我希望在另一個世界裏,他們能有一個相對美好的生活。每次任務結束都得處理同伴的屍體,或許這是處理得最好的一次,也是我第一次處理,卻也是最痛苦的一次,我明白了為什麽鬼街裏那些人大多都比較孤僻。


    因為怕有了感情,卻得眼睜睜的看著同伴死去,有時候甚至為了活下去得踩著同伴的屍體而上。


    林影軒坐著的身子搖搖晃晃,最後趴到在畫架上。而地上的那副自畫像,已經燒了一半以上了,隻剩下三分之一,還能看見那雙笑得眯起的眼睛,燒毀了是不是昭示著幸福的消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經快十二點了,畫也即將燒盡,傳聞中的男主角唐博文卻始終沒有來。


    林影軒忽然笑了,聲音空茫的在這畫室裏響徹:我以為我恨,因此守在這裏,想著有一天他要是來了,我一定要為自己報仇。但是,到最後我才明白,所有的等待不過是想再見一麵原來原來始終是愛的,沒有恨!


    我和宋淡娟無神的坐在一邊,忽聞此言,不知該覺得悲戚還是好笑。


    你以為的恨,鑄成了這個遊戲,也讓我們的朋友死去。但若沒有你,還是會有別的大小鬼來取代。


    真正該恨的是誰?


    正在最後兩分鍾的時候,畫室的門終於被砰的一聲大力推開,門外站在一個身穿西裝革履,但是領帶鬆開,跑得氣喘籲籲的男人。


    你們誰找我小軒?男人很快就看到了趴在畫架上的林影軒,頓時臉色大變,驚駭得倒退就跑。


    但是他跑走幾步後又頓住了,小心的往迴探了探,眼裏是渴望又恐懼的。


    最後他還是走進了畫室裏,來到了林影軒身邊,隔了兩三步的距離。


    我本來還擔心就算那男人來了,要是看不到林影軒怎麽辦,現在看來好像沒問題了。有時候一人和一鬼因為某種波頻相近而能看到彼此,但也僅限彼此,對於這種一般不會存在像我們這種撞鬼體質的問題。


    但看他們現在,似乎見到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你怕我?林影軒眼裏的欣喜,因為唐文博的後退而消散,悲傷的看著他,你居然怕我?


    不,我,我


    林影軒自嘲的笑笑,轉頭過不再看他。


    地上的自畫像已經隻剩一個角角呢,她的身體越發的透明起來,幾乎都快看不見了。


    唐文博終於發現不對:小軒,小軒你怎麽了?


    是我看不過去了,多嘴了一句:她快不行了。


    什麽叫快不行了?


    你有時間問我這些,還不如趁最後這點時間說你該說的,我想,她連最後一分鍾都堅持不了吧。我本想給個冷笑,最後也隻是撇撇嘴。


    唐文博似乎不信我的話,但他似乎更不想賭,所以對我張了張嘴後他選擇再次看向林影軒:小軒!


    老師。林影軒估計也是受我話的影響,不想再浪費時間,也是因為不舍得,她看著他,深情如一,卻是最後一眼,如果有下輩子,我定不做你的學生我做你老婆,可好?


    唐文博眼淚掉了下來,哽咽著點著頭,並衝破了心裏那層桎梏朝她伸出手。


    結果迎來的,卻是她完全的消失,從天地間完全的消失,化作一縷輕煙飄進了我的身體裏,鑽進我的腦海裏。


    於此同時,地上的畫已經燒盡!


    我最後的畫麵裏,是唐文博伸手探向虛空,而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終究是沒能碰觸,他甚至沒來得及說一聲好!


    然後,我昏了過去。


    時間,淩晨十二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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